[自創] 蘇三兒(全)

作者: dcain (醬醬薑薑薑)   2020-11-08 01:22:58
※本篇用字:偷期=偷情
  
〈蘇三兒〉
  蘇三兒的爹——蘇五郎被人活活打死了。
  在早秋的傍晚。
  因他與林大富的小妾偷歡被人抓了個正著。
  蘇三兒得知這消息時人都傻了--什麼、他那個性格愚直的爹跟別人家的妾偷期?這
不是來同他開玩笑罷?
  而還真不是玩笑。
  林姓富商家年初時迎了個男妾,名喚白玉春,是臨水樓的知名相公。
  白玉春年方二十,生得如朵春海棠般動人可喜,風神秀雅,性格溫軟,擅音律,尤其
彈了一手琴音婉轉纏綿,很得林大富喜愛;蘇五郎每三日送一次柴薪到林家時巧遇了到後
院賞花的白玉春,二人一見對了眼,一時情生難抑。
  幾次蘇五郎送柴去,白玉春便找著藉口到後院看花、彈琴、吹風、賞柳,一來二去,
二人便偷期暗會的,好了大半年。
  這白玉春有些手段,跟林大富說蘇五郎與他老家表兄長的相似,為了解相思情便讓他
每次送柴時陪他說說話喝個茶。
  白玉春新到林家,正受寵愛,蘇五郎又是城裡有名的木頭漢子,早年喪妻後一手拉拔
兒子到大,多少人要替他介紹個後妻他也不願,都回著心裡還放著前妻等等這般的話。
  一時間還真沒人料到這兩人會攪和在一塊。
  初時林大富也沒想到,他身為富商,妻妾孌童收了不少,但當中沒有同白玉春這般的
,俊雅聰慧,懂得哄他歡喜,性子溫順又不爭寵。
  林大富對這白玉春真是憐愛的緊,幾乎是有求必應,日夜看著也不嫌煩膩,他為了討
白玉春高興,便也由著他這樣跟個樵子做朋友。
  豈料就這樣看走了眼。
  當接到消息趕回家的林大富還正滿心不信,推開小院的門見到自己心愛的男妾把命根
子捅在一樵子身上時,氣的當下命人將蘇五郎拖去後院拿木板狠打了一頓,另把白玉春關
了起來。
  原本林大富是想給蘇五郎一點教訓,但院裡的小廝們一時打上了癮,收不住手,就這
樣活活將人打死。
  死了便死了罷——林大富仗著他有錢有勢,仗著蘇五郎與男妾偷情站不住理,便讓縣
官草草解決了這事。
  蘇五郎那被打到發黑的遺體隨著十兩白銀一同送回了家,按林大富的意思,蘇五郎做
這樵夫十年都不見得掙得到十兩白銀,且又是他先犯了錯,他林家還願賠個十兩白銀已是
很對得起蘇家。
  蘇三兒才十四歲,前面兩個姐姐一個嫁的遠了,一個早年得了急病走了,整個蘇家就
剩他一個。
  蘇三兒小少年一個,性格單純,自幼被父親照顧的好,從沒想過會遇到這事兒,看見
父親被裹在草蓆中發黑的身軀,傷心難過的只能大哭。
  他捧著那十兩白銀上衙門告冤,被那可憐他的衙差攆了回家,衙差告訴蘇三兒,這世
間有些事就是沒得兒個理,要告冤?恐怕你跟著賠上自己的命都無法。他好心勸告蘇三兒
,早日將父親埋了,拿著那十兩銀子換個地方去住,做點生意什麼的都好,就是別再這有
秋縣繼續討生活了。
  蘇三兒不懂為什麼父親要死得如此冤,更不明白憑什麼他就非得離開有秋縣。
  他哭著去拍林家的門討個公道,又被人打了出來,林家人大概也是怕名聲不好,這次
收斂了些,將蘇三兒這痴蠢孩子一頓揍後便送回了家,要他別再來鬧。
  鄰家幾戶好人家也來勸著他,說雖然早秋寒涼,但蘇五郎這屍體也不能這般久放在家
中,要不都要爛出味兒來了。
  一名嬸子替蘇三兒包紮好傷口,送了些饅頭跟小魚炒豆乾給他吃,看著小少年一把眼
淚一把鼻涕吃著飯,嘆了口氣,要他早日看開,這事兒有一半也是蘇五郎不對,他年紀不
過三十七,寂寞難耐能理解,想要找個伴兒誰都能懂,但怎能去招惹人家的妾呢?還被抓
個正著,說來這事也是他自個找的。
  蘇三兒默默哭著吃完了饅頭,謝過嬸子,也不多回,只道父親死的這樣可憐,眼睛都
閉不起,想必是一股怨氣,他做人兒子的,還要再想想。
  嬸子見小子倔強,想著蘇三兒再怎樣強,也強不過人家有權有勢,又嘆口氣指著門口
鄰里合資買來的薄棺道:「你這孩子,要想就再想想吧,咱也管不得那麼多。但就你爹,
都被打得這麼慘,還裹在蓆子裡躺在地兒,你好歹也給他收拾收拾,放到棺材裡歇歇。」
  蘇三兒擦著淚,趕緊說好,他從昨夜忙到今晚,也是亂了分寸,一時間疏忽就這樣將
蘇五郎的屍身給忘了,只顧著討公道。
  嬸子問著要不要叫丈夫來幫忙,蘇三兒想著已經勞煩人家太多,不敢再多叨擾。嬸子
離開後,少年小心地將父親的屍體整了整,見總是慈祥和藹的父親身上一片青黑,那總是
溫和的面容發腫發脹,邊整著又忍不住慟哭起來。
  好不容易替蘇五郎換上壽衣,放進棺材裡安歇,已快到亥時,蘇三兒趴在棺材邊細細
看著父親那可憐的屍身,越想越是傷心。
  蘇三兒雖對嬸子說要再想想,但到底能想些什麼呢?要錢要勢他沒有一樣比得上林家
,連該替百姓討公道的縣官也站在對方那兒。
  他心中更恨那個什麼白玉春,什麼人不招惹為何要招惹阿爹,阿爹為了他這樣慘死,
也沒聽他吭個聲,而那林大富著實可惡,縣官也是……這天地之間到底還有沒有公理?少
年心中想到極處,恨到極點,傷心痛苦疲憊一時間湧上心頭身體,最後累到就這樣靠著棺
材睡去。
  蘇三兒是被冷醒的——早秋晚涼,子夜寒如水,他睡中迷迷糊糊的,夢見蘇五郎兩眼
垂下血淚,癡癡看著他,嘴裡咕噥個沒完,他哭著說,爹、爹,三兒聽不懂你在說啥呀,
卻又聽見喃喃篤篤聲響——哐、哐、哐。
  哐——哐——哐——
  這到底什麼聲兒?蘇三兒揉著眼睛,發抖的起身,卻見到靠著的棺材裡蘇五郎屍身不
翼而飛,嚇得他腦子頓時清明,他慌忙跳起,只見早已沒了氣息的蘇五郎竟直挺挺的從棺
材裡出來,一蹦一蹦的撞著門要出去。
  「爹?」蘇三兒一時間沒想清,以為蘇五郎活了過來,他高興大喊,手才要探過去,
卻猛然發現不對。
  蘇五郎氣息斷的徹底,那屍身的情況怎樣也不可能死而復生,且他雙手直挺挺向前伸
著,雙腳原地蹦跳,姿態看起來十分僵硬,這怎可能是活著的人會有的舉動?
  難道爹死的不甘心,化作了活屍?蘇三兒想起聽過的民間傳說,背脊一片發寒,不知
所措起來,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好半晌,又抖著縮了回去,他小聲喊了幾句爹,但顧著破
門的蘇五郎沒有回應。那僵直的屍體還是堅持跳著、撞門,背影看來莫名有幾分可憐。
  到底是自己的父親,蘇三兒初時驚怕,但又不願他這樣,心中猜想,父親的屍身會這
樣動起,想必是心有不甘,且一直要往著外頭去,怕是要去找仇人索命……連死都不得安
寧,都是他沒本事替父親告冤……蘇三兒越想越是難過,眼淚又落了下來,他抽著鼻子,
想著得先讓蘇五郎停下,大著膽子就要上前擒抱住那燥動的屍身。
  這時,本該是幽黑靜謐的屋外突然一片大亮。
  像是有人點了煙火般。
  蘇三兒怔愣間,又聞一聲大喝。
  「破!」
  破什麼?蘇三兒想。
  「靈犀,等等、等等這是別人的屋子!」
  又有個人這樣輕聲喊著。
  破聲傳來同時,蘇家那不結實的木門就這樣被炸了開來——沉沉木門撞到了蘇五郎身
上,蘇五郎又跟著撞到了蘇三兒身上。
  原來是破我家的門?要阻止的那位怎麼不早點阻止!蘇三兒被撞得頭暈眼花,手忙腳
亂的要護好蘇五郎屍身,真是徹底亂了。
  「囉唆,都破了。」那喊著破的聲音這樣回著。
  蘇三兒慌忙爬起抓住那被撞飛後居然還要繼續跳起的蘇五郎屍身,吐出不小心吃進嘴
裡的木屑,想著到底都是些什麼人來破門,驚疑抬起頭一望——這是那兒來的仙人?
  只見一名穿著勁裝的紅衣少年,眉間一點硃砂痣,生得極俊,睫毛長的嚇人,眼神靈
動銳利,鼻挺唇薄,下巴尖細,手裡轉著一團火,一腳踩在蘇家門檻上,睥睨著蘇三兒與
蘇五郎。
  「嘛,半空中看到的邪氣就是這東西?」少年唇角勾起,露出一抹讓蘇三兒想到「驚
心動魄」四字的笑,瞅向還在掙動的蘇五郎。
  東、東西?對方話沒說清楚,但蘇三兒卻馬上明白這少年說的是什麼,他抓緊著蘇五
郎不放,嘴裡不自覺的回話:「我爹、我爹才不是東西!」
  而少年身後,那剛剛叫人別破門的聲音也跟著回了:「靈犀,不可以這樣說別人是東
西呀……」
  緊跟著少年而來的是名高壯的青年,眉目清朗,生的俊俏,不似少年那樣好看的豔麗
奪目,卻也是長的極好,眼神深邃,臉長了些,但有獨特味道,氣質溫雅,臉上掛著的笑
莫名讓人覺得有些憨,更引人注目的是這名青年極高,蘇三兒與蘇五郎父子倆在城裡已是
罕見的高個子,但跟青年一比卻是輸了不少,看來足有六尺多,而他背上馱著一把幾乎跟
他人一樣長的大劍,讓蘇三兒懷疑他是不是傻了,揹這樣一把劍人要怎麼走?
  「三師兄,這都已經成殭屍了,難道還要稱作人?小子,這東西是你爹?」俊俏少年
斜睨了青年一眼,嘖了聲又對蘇三兒問道,這般問著間,蘇五郎的屍身突然一個打直挺起
,竟直衝向少年而去,作勢就要掐住他。
  蘇五郎的十指指甲不知何時生的極長且發紫帶黑,看來銳利可怕,這一變故讓蘇三兒
大叫出聲。
  這石火電光之際,只見少年哼笑一聲,手裡掐訣動作極快,瞬間打出數道靈符往殺來
的蘇五郎身上去,一眨眼就定住了他。
  高大的蘇五郎雖被定住,但還在妄想掙脫,整個僵硬的身子呈現奇異的姿態,發腫的
面容沒有表情,雙眼瞪直,全身發顫著,想要擺脫符籙控制。
  蘇三兒真是被嚇壞了,他跳起來抱住蘇五郎:「爹、爹!你不能害人呀!」
  同時也刷地出劍預防萬一的青年道:「靈犀,雖說成了殭屍,但還是這孩子的爹,你
輕點啊、輕點。你看,他都要被你嚇哭了。」
  「好啦、好啦,不是東西,我錯啦!小子,對不住……哎,真麻煩!怎麼輕點啊?」
咕噥了聲,被稱作靈犀——天劍門聚雲峰雲風真人門下四弟子,顧靈犀說是這樣說,但動
作的確放輕了幾許,只見他掌心一翻,手裡化出數條鎖魂繩仔細將蘇五郎屍身捆住,他另
一手指輕彈,就將蘇三兒挪了開來,那青年趕忙過來扶住他。
  看著少年一連串動作,蘇三兒也明白對方是他曾聽過但未曾見過得修士了,他深怕這
看來脾氣不好的修士弄壞蘇五郎的屍身,急的眼淚直流,嘴裡不住喊著:「仙長,輕些、
輕些!」
  「小兄弟,你沒事吧?」青年溫聲向著蘇三兒道:「你別慌、別怕,靈犀很小心的,
他不會弄壞你爹的身體。」
  他亦向蘇三兒自我介紹,他說他乃是仙派天劍門的弟子,名喚李長生,那少年叫顧靈
犀,是他的四師弟,兩人正巧來有秋縣接了個任務做完後要回門派,豈料才欲準備返回門
派,就見到這兒邪氣沖天,這才下來一看。
  「就是,你擔心個什麼?弄壞了也給你修好。不過不是我修。要命,真臭。」顧靈犀
嘴角一抽,像是受不了蘇五郎屍身散發出的味道,將他捆好後忙退了幾步,縮到青年身邊
,用腳踢踢他:「剩的給三師兄,你來。」
  「好、好,我來,那你同這小兄弟說說,要他別哭啦。」李長生很是縱容疼愛這師弟
,接過他手上的活,將蘇三兒轉給他,就見他小心翼翼、且也不嫌髒臭的將蘇五郎屍身扛
起,放進棺柩內,將棺蓋蓋上,同時從袖中拿出一罐朱砂,在棺蓋上細細畫起符文來。
  只見他手指尖端熒熒有光,那朱砂被他夾帶靈力劃了上去,在棺柩上刻出重重痕跡來

  「你等等要記得洗手!」顧靈犀悶罵了句,轉頭看向被李長生放到椅子上,傻愣愣的
蘇三兒,他整個人雖好看,但不知為何渾身就是帶著一股不耐煩的氣息,「小子,你爹這
是怎麼回事?」
  這不問也罷,一問蘇三兒痛苦霎時湧上心頭,他又見兩名仙家厲害,想著這或許是天
無絕人之路,上天給的一次機會,一想到此,他哇的一聲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這
事情始末交待出來。
  蘇三兒說完時,李長生也將那在棺材裡碰通碰通燥動的蘇五郎屍身封好,他聽著蘇家
發生的慘事,一張俊臉也跟著露出憂愁來。
  李長生嘆了口氣,眼眶看來有些發紅,「靈犀,他們真可憐。」
  顧靈犀卻是翻了個白眼,兩手一招,從前院的井中隨意將水弄了過來,他動作粗魯的
把李長生的手抓去洗,又從乾坤鐲裡弄出皂角、解毒粉等等往他手上弄:「臭死了。」
  「靈犀,謝謝你。他們真的好可憐……」李長生乖乖讓著師弟替他弄著,又說了這麼
一句。
  顧靈犀沒回話,只是拿出帕子要他擦手,而後踏步將蘇家看過了一遍。
  李長生見他不說話,也不敢多說,跟在他身後同樣將不大的蘇家逛過一輪。
  仙家這反應不太對——蘇三兒本想著對方看來是正派人士,或許願意替他伸冤,但怎
麼現在看來又不是這樣?
  「你家裡環境普通,你父親做為一個樵子,將家裡維持的還算不錯,但也僅僅只是不
錯。」看完蘇家,顧靈犀拉過一張凳子坐下,李長生站在他旁邊,目光和煦望著蘇三兒。
  「……是。」抹著淚痕,蘇三兒不懂這仙家麼提起這個來是為啥。
  「那林家聽你說,在這有秋縣裡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人家了,怕是隨便丟個幾十兩白銀
出來,就能要那縣官隨便安個罪名,讓你們蘇家徹底絕了。」一手玩著腰帶上綴著的犀玉
,犀玉形狀似犀牛角,瑩潤潔白,在他同樣雪白的手上翻騰著,看的蘇三兒眼兒都晃,「
這事林家做的太絕,偷期是罪,但就我所知,按照有秋縣所在列肆國律法所定,偷期者,
男責打斷腿罰五銀,你父親是有錯,但不至死。」
  沒想到這仙家對凡間律法這麼清楚,蘇三兒聽的怔愣,點點頭,又想起蘇五郎死的那
麼慘,禁不住抽泣起來。
  李長生見他哭得這樣傷心,好心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著。
  見他動作如此溫柔,顧靈犀又嘖了聲,繼續說道:「今日我們到這兒來,算是機緣巧
合,門派裡有門規,修道如吾等,斬妖除魔不在話下,匡扶百姓亦是應當,但,你又想要
我們怎麼做?」
  怎麼做?蘇三兒眨眼,一時間回不了話。
  「吾等修道人,追的是長命路,求的是天道機緣,不隨意插手凡人間律法規範,說句
實在話,今日我與師兄的確可助你討個公道,直接上林家要那林富給個交待,要他認錯,
讓蘇五郎息怨魂寧,他今日轉成殭屍,想必也是滿心忿恚。但你要了這一時的交待,接下
來呢?林家會不會在我們走後饒過你?你說那縣官與鄰家交好,替他掩蓋錯事,想必也是
向著林家的。你解了這一時的怨,之後呢?你可有想過將來?你爹的墳會不會被林家氣怒
扒了?你其他遠親會不會被縣官找麻煩?你在這有秋縣真住的下去?那勸解你的衙差是不
是叫你盡快搬走,想必是他怕你後有禍事,對這林家還算了解,你懂對方一番苦心嗎?你
可有想清,你到底要什麼?」顧靈犀說話速度極快,卻字字清脆有力,說的清楚不含糊,
他這樣說著,直視著蘇三兒看,眸光銳利,話中種種含意令他心慌起來。
  「我、我……我我不知道!」蘇三兒被這樣問了一串,感到更加無措,所以仙家的意
思是他幫不上忙?難道他就不能使神通教訓那個林大富嗎?民間傳說不都是這樣嗎,仙人
替百姓解恩怨,為什麼這個仙家卻一付做不到的樣子?難道就真這樣讓阿爹死不瞑目?這
世間真沒個公理!他哭得喘不過氣來:「仙家,仙家,你真幫不了咱嗎?我、我只想給爹
報仇!討個公道呀……」
  見他哭成這般,李長生有些無奈,看向顧靈犀:「靈犀呀……」
  「真是傻孩子。這樣就哭。」挑起眉,瞪了眼李長生,顧靈犀哼了幾聲後,嘆道:「
你看看,你什麼都沒想清,看見我跟我師兄,就以為我們能替你做些什麼,雖然這是人之
常情,我與師兄也的確可以隨意替你解決這些,但這事不能這樣做。你懂不?」
  「……不太懂。」抽著鼻子,蘇三兒才十四歲,他爹都說他要結親還太小了,說他鎮
日閒的就只會幫他賣柴煮飯,說他還沒長大,他真是不懂太多事理。
  他被蘇五郎照顧的太好,生活的無憂無慮——蘇三兒檢討起自己起來,他想自己做人
兒子著實不孝,竟從不知爹原來很寂寞,想要個伴兒陪,他想起這半年來,蘇五郎心情的
確比往昔好上很多,每日出去賣柴都很高興,尤其那天要送柴薪到林家心情會更好——他
只當爹最近賺得多了,沒有想過他是同人好上了……但怎會去招惹那種大戶人家的男妾呢
?而又為什麼要因此付出性命來?爹才三十七歲呀……而仙家這樣說,他又到底該如何?
  「料想你也不懂,真是個笨小孩。」顧靈犀罵了句,他站起身動作不耐的揉著蘇三兒
的腦袋,拍掉他頭上沾著的那木門碎屑,「我剛說了那麼多,意思是要你明白,這事無法
善了,林家會這樣做,便是仗著他們有權勢,再多掐死一個你也不怕。若你真想要我倆助
你討回個公道事理,要有心裡準備,待解決後,你包袱收收,就準備離開有秋縣罷,還有
跟親戚們都斷了關係,懂不?」
  「什、什麼意思……」蘇三兒聽的迷糊。
  顧靈犀的耐性到這邊是徹底告罄,他刷的站起身,看向蘇五郎棺材,唇角勾起,又露
出那讓蘇三兒覺得「驚心動魄」、「豔麗至極」的笑:「意思是,這事雖然不該這樣做,
但我想做。聽了真不爽,偷個情而已,把人打打也就算了,打死了還不認錯,又欺凌你這
麼小一個孩子,林家這麼霸道無視王法,真不是個好東西,有錢有勢又如何?還有那縣官
,身為百姓父母,這樣縱容惡人行事,雖然仙門有令,不得隨意插手凡間官吏作為,但這
事怎能就這樣算了!小子,走罷!」
  「蛤?」蘇三兒腦兒一陣暈,聽的迷糊,他眨眼想問,仙家,走去那?
  只見顧靈犀那「罷」字音才落下,他一甩手,窄袖裡又飛出數條粗壯如腕繩索,竟是
將蘇五郎棺木捆起,一個使勁,就將那足有百斤多重的棺材拉起。
  棺材被他施了術法,半浮於空,但還是需要他使力拖動。
  紅衣少年一步一踏,拖著棺柩竟也走得瀟灑好看,他回眸對蘇三兒壞笑道:「去討冤
啊,傻蛋。」
  什麼什麼什麼?蘇三兒傻張著嘴,真是轉不過來了,仙家剛剛不是說、不是說這事不
能這樣做嗎?他不是——
  顧靈犀才不理他這傻樣,像是流星似的往前走,他一跨出蘇家,旁邊好幾戶聽到動靜
害怕守在外頭的鄰家都被他嚇到,見到他竟拖著蘇五郎棺木,更是大吃一驚。
  好些百姓被嚇的退了數步,更有些人慌忙躲起,又有些人叫著這是不是該去報官?有
人偷棺材啊!
  顧靈犀才不理這些看熱鬧的,他隨手甩出個追蹤符,探出林家方位,便對那棺木道:
「蘇五郎,走,找你仇人去。」
  見他走得那樣快,李長生搖頭無奈笑著,伸手將蘇三兒抓起往背上馱去,少年反應不
及,只能緊張抱住這高壯修士的脖子,嘴裡忙問:「李仙長,顧仙長是、是要幫咱嗎?」
  今夜恰好滿月剛過一日,月色正濃,丹桂寒色下,拖著棺木疾行的顧靈犀背影顯得異
常威武,看的蘇三兒心口砰砰亂跳。
  他真要被這奇怪的仙家弄迷糊了,個性那麼衝,講話那麼直,說了一堆像是不幫你,
但最後又要幫你,到底、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呀?
  「靈犀的意思是,他說了那麼多,是要你知道,這事情若真討了公道,你心裡也要有
個譜,將來不能再繼續待在這故鄉了。他啊,是為你好……這事情是非對錯,有時說來簡
單,卻又不簡單……」李長生追緊在顧靈犀身後,一路對蘇三兒叨叨絮絮。
  李長生說,殺人賠命在修界中很常見,修界中許多時候,誰的拳頭大,就是誰對;但
凡間不一般,百姓是要遵守律法的,而一般來說,像他們這般的修道者是不能隨意插手這
些事情,若要插手,就要有覺悟承擔後果。
  「後果?」蘇三兒聽的迷茫,對這兩字害怕起來,他記得聽過什麼天道之理,是修士
要遵守的,害怕自己牽連了這兩名好人,忙問道:「李仙家,你、你們若幫了我,會怎樣
嗎?」
  李長生柔和道:「不會怎樣的,這事說來也就是個因緣,殺人償還,本是應當,我們
有緣與你相遇,插手並無不可。就是回去可能給師父罰了。靈犀作法大概就是上門去幫你
揍那林富一頓、要他認錯……但若咱們師父出手,就會再迂迴些。師父曾經多次要他做事
別這麼直接,還是要顧慮一些該顧慮的。」
  他說是這般說,但身為師兄的他卻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李長生露出縱容一笑,「不
過靈犀喜歡這樣,就隨他吧。」
  「仙長的師父很兇嗎?我能跟他說別罰你們嗎?」蘇三兒不懂,想著這兩個修士已經
很是厲害的樣子,又這麼好心替他討公道,怎還要被罰呢?
  「嘛……」李長生歪歪腦袋,覺得師父端雲風一點也不兇,但又該怎麼說呢——
  就在這時,顧靈犀疾走的腳步突然一頓。
  他們三人連同一棺夜半走在這大城街上,兩個修士腳步飛快,一瞬間就將蘇家鄰居們
甩下,這一路走來都沒遇到什麼人,就是遠方偶有犬吠,蘇三兒心裡還在讚嘆這兩人走得
那麼快,仙術真是不一般。
  「……五郎……五郎……」原本寧靜的街上,那遠遠犬鳴突息,卻有幽幽嘆息聲從街
尾傳來。
  那歎息聲如泣如訴,又挾著呼喊,聲聲淒厲。
  那裝著蘇五郎的棺柩,本被李長生符文咒術壓制,此時竟也再次燥動起來。
  哐、哐、哐——
  有著節奏的敲擊聲從蘇五郎棺木中傳出,顧靈犀眉頭緊蹙,回頭對正放下蘇三兒的李
長生問道:「師兄,你佈下的那些咒陣?」
  李長生搔搔腦袋,繞著那棺材看了看,道:「不可能呀,他這才新死沒多久,照理來
說也不會變異的這麼快,雖然怨氣重了些,不該壓不住。」
  而隨著他這樣一說,棺材裡傳來的敲擊聲卻是越來越大,遠處幽怨泣訴聲亦是越來越
近,五郎、五郎、五郎,你在哪兒——
  原本清明的夜空突然間黑雲籠罩,遮蔽了月光,早秋雖涼,但此刻卻實在太冷,四面
八方一股寒氣往顧靈犀等人這處聚攏起來,蘇三兒畢竟是普通人,渾身發顫,他縮著身子
聽著那莫名嘶啞的聲音,感到害怕:「這、這是在叫我爹嗎?」
  顧靈犀瞄他一眼,低嗯了聲,從他那精緻的儲物鐲子裡翻出件輕裘往他身上套去,雖
然動作粗魯,卻是充滿著關懷,被那香香暖暖的裘衣包住,令蘇三兒一怔,同時他往蘇三
兒身前站去,左掌一翻,一把黑白雙色纏繞而成,帶有紅色火鳳紋樣的劍出現在那瑩白掌
中。
  李長生亦是從後頭護住了蘇三兒,他兩指併向蘇五郎棺柩,加固術法到那已經整個搖
晃起來,看來快暴開的棺木上。
  「仙家、仙家……怎麼了?」蘇三兒眼見二人如此謹肅,心中感到不安,他悄悄抓住
顧靈犀的腰帶,一手環住輕裘,又瞄向蘇五郎的棺材,「我爹他?」
  「屍變的更厲害了。另外有魔氣。」顧靈犀另一手招出數道陣法包裹住這狹長街道,
抬眼望向被陰雲遮住,只露出隱隱暈色的月相:「月帶慘綠……有人成魔了。」
  成魔?什麼意思?又是誰?蘇三兒腦中像有一道輕雷打過,像是想起些什麼,卻又無
法弄明,他喃喃問著:「成魔,很糟嗎?」
  一道道靈火從一身紅衣的少年外貌修士上飄出,顧靈犀的靈根與陣法皆帶有火屬,那
點點靈火像是牡丹、像是蓮花、像是漫開桃樹般,照耀整條暗街,花狀靈火豔紅燒著,一
時間讓這條窄巷看來如同辦起祭典來,那麼好看。
  這樣術法太過神奇,令蘇三兒一時忘了恐懼,癡癡看向顧靈犀如此大顯神通。
  只見在火光照耀下,俊極少年露出暢意一笑:「糟?糟透了,慘綠月暈下成魔的,十
之八九有金丹修士之能,哈哈,我跟三師兄現今才心動期,怕是十個也打不過。」
  「打打打不過?」什麼慘綠月暈、什麼心動什麼金丹,蘇三兒根本聽不懂,只聽得懂
打不過這三個字,他緊張到渾身冒汗,不懂事態怎麼變成如此,「那個成魔的是來找咱們
嗎?」
  說著打不過,但怎麼這個仙家看起來一點都不怕?還笑!哈什麼啊啊!蘇三兒真是要
被他弄迷糊了。
  「可能罷——更該說,是來找你爹的。」舔舔唇,顧靈犀卻是表現得很冷靜,他與李
長生二人不用言語,便是默契良好的,前面一個佈陣,後面一個固守,嚴陣以待。
  蘇五郎的棺木敲擊聲越來越大,李長生適才加固在上頭的術法已逐漸要穩不住,而就
在他蹙眉要再打入數道法陣之際,一聲幽怨嘆息突地包裹住三人一棺。
  那聲嘆息那麼苦、那麼苦,饒是不懂事的蘇三兒聽了,心頭亦是一緊。
  「五郎,你讓咱找的好苦。」彷彿一朵曇花突然開在棺木上,一名身著白衣,清瘦清
麗,眼睛細長,眉如細柳,臉色蒼白的青年趴伏到蘇五郎棺柩上。
  他看起來像是一般男人,但是雙眸卻是極黑,黑到沒有眼白,他用著奇異姿態抱住棺
材,一只蒼白的手細細撫摸著上頭李長生刻畫出的符籙咒文,摸著的手裡、貼著棺木的臉
皮一碰到那些符咒,便像被火燒灼般,冒出滋滋焦響聲,但他卻看似一點也不痛,兩眼落
下血淚,哭聲不斷:「五郎、五郎,玉春來了!」
  這人竟是那與蘇五郎相好的白玉春。
  蘇三兒沒有見過這人,但從稱呼中馬上辨認出來,而令他驚懼的是,白玉春另一手上
竟提著顆人頭!披頭散髮,還滴著血的,兩眼被挖去,嘴黑黑張開失了舌頭的人頭!
  更可怕的是那人頭離了身,照理來說該是死絕,此刻卻從那無舌的嘴中發出哀泣聲,
聲音聽來模糊不清,但仔細聽來,聲聲皆喊著,玉春、玉春饒了我、饒了我。
  蘇三兒嚇到都快呼吸不過來,緊抓著顧靈犀不放,渾身發顫。
  顧靈犀亦是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頭不安,他與李長生互相傳音,道這白玉春看來一夜
成魔,實力已有修士金丹之能——魔修生出魔丹來,便是所謂的吞噬期,這樣的魔修已能
施展一定術法,極端不好對付,憑他二人之力,怕是一場死鬥。
  『靈犀,要不你先帶著蘇三兒先逃罷?』李長生傳音回著,已經悄悄移向前頭,準備
護住師弟。
  『逃個屁,憑什麼要我逃?你才是快點回師門求救,我比你厲害,擋他個幾個時辰不
是問題。』顧靈犀瞪了他一眼,用腳跟踢他,『快點!』
  『不行!我是師兄!而且明明上次大比我贏你——』李長生嘴拙,想想只能拿出這個
來回,但他知道講出這件事情來,師弟一定火大。
  『那是我一時失誤!』顧靈犀大怒。
  「五郎,我可憐的五郎……」兩名修士在那兒傳音爭來爭去之際,抱著棺木的白玉春
哭了一陣後柔聲道,「是誰這樣關住你?別怕,咱馬上放你出來……」
  他這樣一說,那施展重重符陣的棺柩隨即爆開來,廉價的薄棺化為虀粉,現出裡頭蘇
五郎屍身。
  只見蘇五郎屍身上頭原本捆著的鎖魂繩已經斷盡,他那發脹的面容上雙眼瞪的老大,
身體長出許多白毛出來,指甲似乎比剛才要抓顧靈犀看來更長些,舌頭從嘴裡吐出,表情
看來極為恐怖的瞅著白玉春不放。
  「五郎!你、你怎會死的如此慘……」白玉春癡癡看著他許久,哀哭起來,把那哭著
的頭顱往旁邊拋去,一雙手撫著蘇五郎的那脹臭黑腫的臉,滿是不捨。
  雖然入魔,他卻是對蘇五郎一片痴心,蘇三兒害怕的從顧靈犀身後探看去,對這男人
竟然如此愛憐父親屍身感到震驚。
  蘇五郎突然發出聲音來:「春兒……」
  白玉春沒想到他成了殭屍也能說話,大喜之下又是哭聲不斷,抱住他那黑腫面容狠狠
親了下去:「五郎!」
  眼前一片深情好戲,顧靈犀與李長生卻是沒有心思多看,因為他倆見到蘇五郎竟然身
冒白毛還開口說話,更感不妙。
  等那白毛脫盡,這蘇五郎就要變成傳說中的旱魃了。
  『混帳,他怎麼那麼快變成旱魃?』這下顧靈犀維持不住從容氣度了,一個吞噬期魔
修他還能應付一段時間,但此刻多了一個旱魃——這是殭屍中的大怪,跟金丹修士有的一
拼,白玉春若與蘇五郎聯袂對付過來,怕是都能半翻這有秋縣,哪是他能一手頑強抵抗?
  『看來是怨氣太重了……』李長生這下顧不得師弟開心不開心了,他重劍往前,硬是
將顧靈犀與蘇三兒往身後護去,他身子高壯,力道大上不少,顧靈犀一時不察,沒發現他
何時弄出個遁地陣來,竟是要把他與蘇三兒往地裡塞去,送往他處。
  『三師兄你做什麼!』顧靈犀緊抓住他,氣的用腳踢去:『要走一起走!』
  這兩人的動作與爭執,蘇三兒完全沒察覺,他聽到蘇五郎說話,瞪大了眼,又見白玉
春竟吻起父親,父親還回應了,吃驚不已,傻少年沒有多想,狂喜壓過害怕,竟是從兩名
修士中間鑽了出來,對著蘇五郎大喊:「爹!爹!你活了?你活了嗎?三兒在這!」
  這一喊不得了,正吻的難分難捨的一魔一屍雙雙停下動作,齊齊看向他。
  看向兩名修士,還有蘇三兒。
  「該死。」顧靈犀低咒一聲。
  「靈犀,別怕。」李長生溫聲道。
  顧靈犀瞪他一眼:「才不怕。要死一起死。」
  李長生微笑道:「好。」
  蘇三兒聽著這對話,滿腦子不懂,他是個平凡人,不知道什麼魔修境界如何,不懂蘇
五郎屍身這樣情況有多麼不妙,他心中對蘇五郎的印象想法一直都還是那個和藹寵愛他的
好父親,見他雖然身長白毛,身體發腫,但能動能說話,就還是那個父親,他哭了出來,
踏出數步,就要去抱蘇五郎。
  這少年這麼傻也是讓顧靈犀吃驚,他趕緊抓住蘇三兒,豈料白玉春露出一笑,伸出白
皙手掌,一抓便是讓蘇三兒吸到他與蘇五郎身邊。
  他看來對顧靈犀與李長生並不在意,但就是這樣的隨意從容更令人懼怕。
  正魔兩道向來對立,就算對方今日初成魔,也不可能輕易饒過兩個境界比他弱小的修
士。
  「你就是三兒罷?真是同你爹說的一模一樣,長的跟他挺像,傻傻的。」白玉春黑黑
眼眶看著蘇三兒,像個長輩般慈愛非常,他雖然入魔,但身上氣質並未變去太多,剛剛流
出的血淚也早就擦乾淨,如今這樣清麗容貌溫和向蘇三兒說話,這傻小孩一時間也反應不
及,只能傻愣回著。
  「是……」
  「三、三兒……」蘇五郎亦是啞著聲音叫他,他那長滿毛跟長指甲的手摸向蘇三兒的
臉,他臉上有幾塊瘀青,早前被林家打的。
  成了旱魃後,蘇五郎神識復甦,情感慢慢回到體內,他見到兒子這樣,心疼摸著,但
那指甲太長,手掌太冷,讓蘇三兒顫了顫。
  「可憐的孩子,這都是林語卿那賤物所為罷,別難過,今日咱已替你與五郎報仇。」
白玉春細聲道,他原本對著蘇三兒溫和神情,轉向在地上滾著的頭顱時瞬間變得寒涼殘酷
,他又是一擒,將那顆失去雙眼、舌頭、散髮的頭顱抓回掌中,發出淒厲笑聲來:「看看
!看看這賤人!五郎!咱已替你報仇了!」
  他不過一夜成魔,卻是悟性極好,已經抓到不少訣竅,使起神通十分順手,在旁看著
的顧靈犀與李長生滿心不安,又不敢妄動,兩人心神交流,瞅著時機想救回蘇三兒。
  「玉……春……玉春……饒了我、求你……」失了舌頭的頭顱哀哭起來,聲音也不知
怎麼發出的,但聽來很是粗啞恐怖:「我錯了……饒了我……玉、春……心肝……」
  「心肝什麼的?你就是這樣對你的心肝?」白玉春看來已然癲狂,他一聽到林語卿這
話,身上怒氣大漲,虛空一抓,竟從空破出一具已被開膛剖腹的男子身軀來,那失了頭的
身子明顯看來就是林語卿的,一身染血的華服,失了心肝脾肺的腹腔,看來像個破爛娃娃

  蘇三兒被他這樣舉動嚇了跳,渾身發顫,不懂這麼溫和的人怎麼會突然發怒。
  白玉春看著那具屍身,又發出歡快笑聲:「你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你!吃了你心肝
不夠!我還要把你剩的血肉大啖一番!」
  他、他吃人嗎?蘇三兒看著那血淋淋的林語卿身軀,害怕的縮了縮,蘇五郎則是將他
抱進懷裡,嘴裡喃喃道:「三、三兒……」
  「你平素怎麼折騰我也就罷了,為何要這樣對我心愛之人!為何要殺了五郎後還命那
些惡漢姦淫折磨我?你口口聲聲喊我心肝說愛我,就是這樣對待我?我今日不過就是殺了
你償命!」怒到極致,白玉春扯著衣領,露出他一片雪白瑣骨到胸膛——只見上頭有著許
多燙疤、繩痕、刀傷,都是些陳舊傷口,看來是平時被林語卿欺辱出來的。
  李長生在旁聽著看著,忍不住脫口問道:「白公子,你、你一直被林語卿這樣對待嗎
?」
  這個蠢蛋!顧靈犀本還想著這入魔之人似乎一直沒把他兩放在眼裡,正伺機找著退路
,那料到這三師兄這麼傻,氣的一拳揍向他肚子。
  李長生被打了一拳,摀著肚子無辜看向顧靈犀,眨眼可憐喊道:「靈犀怎又打我。」
  「打扁你這蠢師兄!」摀住臉,顧靈犀只恨今日沒事管什麼閒事,不早點回門派等大
師兄回來,幹啥從法寶上跳下!這下可好,都不知道要怎麼被這魔修跟旱魃生吞了。
  可惡,給二師兄知道,一定被他笑死。可惡,好想吃大師兄煮的紅燒蹄膀配筍子!
  李長生不懂他心裡怎麼想,揉著肚子道:「沒事的,這人看起來也挺好,且有很多委
屈,我們且先聽聽?」
  顧靈犀狠瞪他一眼,傳音大罵:『不是人了!他已經入魔了!他殺人了!還吃了這個
人的內臟,三師兄!』
  李長生回道:『但他看起來真的不壞呀,且看來先是那林語卿有錯?』
  顧靈犀悶哼幾聲,不想再理他,但動作卻是護在李長生前面,看來是想著不管怎樣,
也要保住這蠢師兄。
  看著眼前兩名心動期小修士動作,白玉春瞇起細眼感到有趣似的吃吃笑起:「呵,是
呀、是呀……這人贖我時滿口好話,憐我愛我,到了林府後才知道他是個噁心的可憐蟲!

  可憐蟲?什麼意思呢?蘇三兒從蘇五郎懷中探出頭來,看著白玉春,也跟著好奇起來
,將疑問問出口。
  ……好罷,我今日就是遇到了兩個蠢蛋!不知怎麼從那旱魃手中救出蘇三兒,又看他
待在成為殭屍的父親懷中待的那麼舒服,顧靈犀大翻白眼,姑且暗暗劃下陣法,見機行事

  蘇三兒一問,令白玉春更加傷心起來,他拋耍弄起林語卿的頭顱,開始恨恨道起這大
富的惡行。
  原來這人天生性器短小無法持久,受到正妻嫌棄,很是自卑,只能變著法子從其他小
妾身上得到歡快;他贖了白玉春,初時溫柔,但過了幾日後,就不再遮掩。
  白玉春沒有嫌棄他,但林語卿卻是很嫌棄自己,他行房上不便,便想著折磨小妾或是
像白玉春這樣的男妾,從他們的痛苦上獲得快樂。
  白玉春個性溫順,每日不是被他吊起來折騰,就是拿刀割或是拿火燙,他還愛命下僕
姦淫他,然後在旁看著自瀆爽快。
  房事裡如此醜惡,但林語卿對外卻又是處處寵愛疼著白玉春,營造他是個好夫郎的形
象。
  白玉春年紀小小被家人賣入相公館,本想著遇到了好對象,沒想到林語卿是這樣的人
,逃也逃不了,身在林家比在相公館還要痛苦,這樣受到折磨數月後,好不容易他遇到了
救贖——
  「五郎,咱的五郎……」回頭看向蘇五郎,白玉春又是落下兩行紅淚,「我本想著找
時機與五郎私奔,也一直在籌劃著,怎想到會這樣……咱的好五郎……」
  聽著他的遭遇,蘇三兒抽著鼻子,覺得這人真是慘透,更想著林語卿這麼壞,死了活
該,淚眼濛濛推了推蘇五郎道:「爹,你快去抱抱他。」
  李長生也感到同情,道:「靈犀,這人入魔也不算錯,誰叫這林語卿手段如此,怎麼
可以這樣對自己的妻妾呢?」
  這都個什麼事兒?哪有你這種正修道贊同魔修所作所為的!顧靈犀不吭聲,只是用腳
狠狠踩著李長生的腳背,要他閉嘴。
  蘇五郎的神識越來越清楚,他僵硬動著身軀,上前抱住白玉春來。
  已經入魔的魔修與一旱魃就這樣抱在一塊,相互依偎,看來溫情漫漫。
  「玉、春……我錯了……」林語卿的頭顱被拋甩到流了更多血,他被施了定魂術,將
魂魄擠在那小小頭顱內鎖著,痛苦不堪,他只求白玉春放過他,讓他早點痛快。
  「你錯?你本來就錯!」撫了撫蘇五郎的面容,白玉春低吼,他眉眼一挑,又是將他
那屍身翻上弄下的一頓翻覆:「你想要痛快?沒那麼容易!我要將你的身體切成百八塊狠
狠吃了!還要你魂識留著看盡這些!」
  「哎,不行不行,這樣吃多難看,你一個人生的這麼好,又聽說你好歹也是有名的氣
質人物,別這樣自毀啊!」李長生道。
  「……三師兄!」顧靈犀真是要氣暈了。
  白玉春聽到旁邊這小修士膽敢插話,露出好笑神情看過去:「喔,小兄弟,你什麼意
思?」
  顧靈犀正想說話,李長生忙按住他,「靈犀,沒事的,這人可以好好跟他談。」
  跟魔修談道理?你怕不是要把元魂送他大吃讓他增進功力!顧靈犀哼哼數聲,緊緊抓
住李長生的手,心道,好,我就不說話,讓你這蠢蛋自己說去!等等找著時機,馬上把你
拋出去個幾百里!
  腳背被踩的有些痛,手亦是被握到發疼,李長生看著脾氣火爆的四師弟這些動作,懂
他一片苦心,但他紫府中有個感悟,令他對白玉春這魔修與蘇五郎這樣旱魃不懼不怕:「
隨意食人,據聞是修魔中最下等手段,你一夜成就魔丹,有了吞噬期能耐,表示你資質甚
好,不用這樣食人的,你一時為了洩忿,但其實也有失你本來秉性,我聽蘇三兒小兄弟說
,你琴藝甚好,能文能詩,多麼有才,為了林語卿這樣一人做到如此,大可不必呀。還不
如早點同蘇五郎去好好修煉,走這長生無盡路。」
  李長生說話向來這樣,不多想,簡單幾句,卻是讓白玉春霎時大悟。
  「……是呀,我大可不必如此。」白玉春咀嚼他話中意思,神情間有些迷茫,但細想
起來,卻又瞬間透徹,他轉頭看向蘇五郎,很是感慨:「五郎,這位仙長說的也沒錯,你
我如今都入了邪道去,本不該被過去牽絆。」
  怎會有人要魔修旱魃好好修長生無盡路!顧靈犀用指甲戳著李長生的掌心,想著這事
若讓師父知曉,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不對,今日也不知道有沒有命留下?
  「隨你……」蘇五郎眨眨眼,聲音粗啞回著,他愛憐撫著白玉春容顏,長長指甲小心
避開他的肌膚,看來很是疼惜。
  「好,隨我,你我就一同天地逍遙去。」白玉春看著他發脹的臉,亦是疼愛不忍,掌
心冒出紫黑氣息摸過他肌膚,輕易將蘇五郎身上那些痕跡一一治好,還他本來俊逸容貌。
  但是已成旱魃的肉身恢復不了本來活人體態那樣柔軟充滿血色,而是蒼白異常,皮膚
看來有些粗,顯得有幾分邪氣。
  到底怎麼了?蘇三兒從剛剛到現在還是感到不明白,他見到蘇五郎身上被白玉春這樣
治好,以為父親完全活過來,歡欣上前去,拉著他手道:「爹,你好了?你沒事啦?」
  蘇五郎搖搖頭,他魂識雖逐漸歸復,但畢竟身為殭屍,不像白玉春那樣一入魔,就明
白許多天地至理,不知該怎麼跟兒子解釋,他現下看來雖還算個人,卻與他已是人鬼殊途

  「傻孩子。」白玉春看到他這樣開心,雖已入魔,但還存著一點人心,也是不捨,他
拉開蘇三兒的手道:「你爹身上屍毒太重,你別碰了。」
  少年不懂,剛剛這樣隨意碰著蘇五郎,身上早已沾染不少屍氣,他迷茫眨眼,問:「
屍毒?爹不是好了嗎?」
  「他還是殭屍。」顧靈犀終於受不了,一聲氣吼,將蘇三兒拉到身邊,翻掌掏出一瓶
丹藥往小子嘴裡塞去:「你還搞不懂嗎?你爹真死透了,白玉春亦是入魔了,他倆都不是
人了。」
  吞著那有著香甜氣味的丹藥,剛剛本來莫名悶悶的胸口舒暢不少,蘇三兒喃喃道:「
仙長,你騙人,爹看起來好好的……」
  「他沒有騙人。傻孩子。」白玉春伸出手,想揉揉這比他高上許多的少年,但他甫入
魔,身上那邪氣最是可怕,剛剛已經讓蘇三兒沾染不少,怕又害他太多,最終還是縮回了
手,他牽起蘇五郎,道:「你爹無法變回一般人的。我與他也不能在這有秋縣繼續待了。

  「為什麼?林、林大富不是死掉了?他死了應該就沒人能為難爹、為難你啦!你不是
成為什麼魔的,應該也不怕縣官了?咱們一起生活呀!雖然我沒想過後娘會是個男的,但
、但爹喜歡你,我也會喜歡你……」蘇三兒道,他經過這一天一夜的折騰,心裡早就大亂
,雖然很多事情不懂,但才十四歲的孩子,總是期望生活一切如故,他想的簡單,說出來
的渴求也是那樣簡單。
  白玉春不知怎麼回他,他本來也是冀望著將來如此簡單美好,他早已在籌劃著如何與
蘇五郎私逃,帶著蘇三兒一起。
  但豈料一夕之間,風雲變色,他失去了蘇五郎,在被多人姦淫時恨心湧起,心魔入身
,入了魔道,手刃夫君,就此不能再做一般人,這又該怎麼跟這孩子說個明白?
  「蘇小兄弟,你爹跟這位白玉春,真不能同你一起,你們人妖魔若是相處在一塊,沒
多久你就會受魔氣屍毒侵身,失了性命的。」李長生見他不懂,對他解釋道。
  蘇三兒還是不懂,他問:「那、那我不要靠近他們,這樣也不行嗎?」
  顧靈犀彈指點他鼻頭:「你跟在他們身邊,沒離個十丈遠,不用五天,你就等著下去
見閻羅王了。傻小孩。」
  說到這邊,顧靈犀姑且安心下來,他看這白玉春雖然入魔,似乎沒有要動他與李長生
的意思,雖不敢完全鬆懈,還是時刻想著法子要逃,但見這魔修對蘇五郎情意甚深,又憐
愛蘇三兒,便是走一步算一步。
  「那我就住十丈遠的地方!我要同爹一起!」蘇三兒又大哭起來,他實在不懂,壞人
都死了,原本擔憂的也無需擔憂了,白玉春看起來這麼厲害,他為何不能繼續跟爹在一塊
?他也很高興自己有個新後娘呀!
  「三兒、三兒……」蘇五郎看兒子如此傷心,已為旱魃的他流不出淚來,卻也是難過
,他伸出那長甲雙手,想要摸摸蘇三兒,卻也是不敢再靠近,畢竟剛剛孩子臉上已泛青氣
,就是受到他屍氣毒害。
  「仙長,那可不可以請你們幫幫我呀!你不是說了一堆什麼能做不能做?咱不敢求太
多,就求你幫幫忙!讓我爹跟白玉春變回普通人,跟我一起過日子,我、我給你點長命燈
!賺好多錢送上仙山給你修煉!好不好?你們這麼有本事,剛剛好厲害弄出好多火燄花來
,說好多好多,一定有法子幫我,對不對?」看父親不敢碰自己,蘇三兒拉過李長生的手
,就要跪起他與顧靈犀來。
  他不知道顧靈犀與李長生修煉數十年,還比不上白玉春一夜入魔的能耐,以為對方身
為仙門中人必然有手段可以幫忙。
  在他心中,正義是道,道為理,這兩位仙家又是看起來那樣的強,又願意替他討公道
,再見林語卿已作繭自縛,失了性命,不再怕他戕害,父親又看起來如故,白玉春雖說入
魔,但除了剛剛弄那林語卿頭顱、身體有些可怕外,也是個溫柔的人,到底、到底為什麼
不能讓他過著以往日子呢?
  「蘇小兄弟,你別這樣呀……」李長生見他這樣又哭又要跪,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正想要說些什麼,就見四師弟突然一掌劈向蘇三兒,竟是將他劈暈了。
  「別同他說了。他一時弄不清。」顧靈犀冷冷道,將人弄暈後,一把抱起,塞到李長
生懷裡,接著他看向靠緊在一起的魔修與旱魃。
  這對已墮入妖魔道的愛侶還保有幾分人心,且也不是他與李長生可以戰贏的對象。
  雖然知道不能這般隨意放任妖修魔修,可打不贏就是打不贏,顧靈犀個性雖要強,這
點道理還是懂;道途且長,將來誰勝誰強就看誰有本事了——且天地因果循環,或許今日
一遇,也是種種機緣,他今日與李長生有這一遇,或許就是為了幫助蘇三兒吧。
  想想,顧靈犀問道:「你們欲要如何?」
  「先離開這兒罷。三兒就託付給兩位了。」白玉春道,他如今墮入魔道,又犯了殺孽
,林家他不只殺了林語卿,更是斬殺了那些姦淫他的惡僕。
  顧靈犀與李長生雖無法對付他,但不保證縣官向其他仙門發出緝令抓捕他與蘇五郎,
若要與蘇五郎攜手長久,二人必然需要趕快找到一處安全的地方好好修煉。
  其實若是更為了安全,這兩名修士也是命不該留,但蘇三兒是蘇五郎放心不下的寶貝
,白玉春亦是覺得對不起這孩子,又見這兩名修士還算善心,便靦臉將蘇三兒請託給他們
了。
  「好。」顧靈犀回,又道:「今日我倆能耐不足,也只能放過你與蘇五郎,但將來再
逢就是各憑本事了。」
  「呵,小仙長資質不淺,未來仙途可期,咱是不希望再逢了。怕那時真會被你一劍斬
了。」白玉春摀嘴輕笑,他看向蘇五郎,愛侶正癡癡看著兒子,那張僵硬的臉上露出不捨
來,「五郎,走罷?相信這兩位仙長會替咱倆照顧好三兒的。」
  「好……」回著這些話,蘇五郎又再看了蘇三兒幾眼,最終只能不捨的與白玉春相靠
在一塊。
  白玉春也知他捨不得,但人妖魔終究殊途,不能同道,他嘆口氣,白玉似的手對虛空
劈出一道裂縫來,那是通往魔境的道路。他亦帶起那林語卿屍身、頭顱,向這妖魔界去。
  在吞噬期開出這樣的通道對白玉春來說很是勉強,但為了保命,如今躲到魔境去是最
為妥當——眼見這樣一魔一旱魃當著自己的面走得那樣暢快,顧靈犀是又氣又恨,他心中
立誓,要早日成就金丹,爬向元嬰之路才行——他轉身看向三師兄李長生,就見對方抱著
蘇三兒,俊臉上掛著欣慰笑容。
  「靈犀,他們倆能這樣在一塊,真是太好啦。」李長生是打自內心真切為蘇五郎與白
玉春高興。
  「……好啦、好啦!皆大歡喜!」看著他如此歡喜,顧靈犀立在原地好半晌,氣氣踢
了他一腳,大步跨向有秋縣的衙門去。
  一夜如此折騰,不知不覺間,已是五更天。
  「靈犀、靈犀,怎麼又生氣啦?他們攜手相伴不是很好嗎?林語卿也惡有惡報啦……
」李長生見四師弟又氣呼呼的模樣,忙追上去,看著他氣鼓鼓的側臉,忙安慰他:「而且
白玉春也是個好魔修啊,沒有殺我們,要不我們怎麼打的過他呢?今天真是幸運,逃過一
劫……要不我們倆這境界,怕是要成為他進補的對象啦……」
  「好啦!很幸運啦!很、幸、運!」
  * * *
  有秋縣這年早秋發生了件大事,林家大富殺了與男妾偷期的樵子,還施虐毒害那與人
苟且的男妾——卻反遭男妾入魔屠害,林家之主林語卿因此失蹤,家裡好幾名奴僕一併遭
禍慘死。
  林大富小兒年幼,數名妻妾索性分了他那些財產,逃的逃,改嫁的改嫁。
  這一大家便被遠親分了掌管。
  而那樵子屍身據說也失了蹤跡。
  樵子有個遺孤,名喚蘇三兒,被路過仙家救下,仙家仁心,怕這小兒受林家後代報怨
,便帶著這小兒送往他處,教他另謀生路。
  多年後,離有秋縣百里遠外一處大城裡開了個飯館,飯館主人名喚蘇靈生,娶了個少
見的男妻,兩人一同經營這飯館,生意興隆。
  那蘇靈生每逢月十六,便會向南大拜,說是要還願。
  客人問他還些什麼呢?
  靦腆傻氣的蘇靈生笑道:「還仙家殷殷相助愛護,求蒼天佑他倆道途永順。」
  
(蘇三兒‧完)
小劇場:
  解決蘇三兒的事情,帶著這哭個沒完的小子到他處託人照顧後,回去聚雲峰路上,顧
靈犀都不吭聲,看來心情十分不好,駕駛著飛天玉車,李長生一路哄他,時不時接他送來
幾拳,很是無奈。
  「靈犀,不要氣了,這樣對道心有損……」李長生道,從乾坤袋裡掏出一袋果乾,「
來,吃大師兄做的果乾?」
  「你為什麼還有?」顧靈犀一把搶過,大啖起來,大師兄青竹隨著師父帶五六七師弟
妹們出外遊歷去了,快要兩年沒有回峰,峰裡頭師兄做的許多小零嘴早就被他吃盡,他正
嘴饞的緊。
  「哎,想說你喜歡吃,就、就替你留下……吃慢點、吃慢點……」李長生溫和笑笑,
就看顧靈犀蹙眉,一臉不悅,卻是往他膝上躺去,用著慵懶姿態吃著果乾。
  「還有多少?」他躺的愜意,向李長生伸出的手很是霸道。
  李長生笑:「你猜猜?」
  「都給我交出來!」顧靈犀跳起,往他乾坤袋裡挖去,兩個心動期修士,一個要百來
歲,一個七、八十歲年紀,就這般在車裡打鬧起來。
  遠遠天劍門聚雲峰裡,正煉著丹藥的二師兄陳晟一臉無聊,咕噥著:「那倆個小子出
去做個任務怎麼那麼久?怕不是遇到什麼魔修給燉了吧……」
  
* * *
還噗浪上的點文<3
雖說是長生跟靈犀的互動但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一篇獨立短篇XD
謝謝看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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