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聿星緊緊黏著，讓衛良思甩也甩不掉的日子過得飛快，隨著姜父生意越做越大，把
姜聿星寄養在衛家的意味就越來越明顯。以往十天半個月才能被母親拖著一起去找父親吃
頓飯，隨著日子久了，大半年見不到爸爸一面姜聿星也開始習慣，反正他更想在衛家過日
子，有時候還編著各種理由藉故住在衛家不走，衛家的父母可憐這個爹不管娘不理的孩
子，反正家裡還空著一間小儲藏室，也趁機整理出來給姜聿星偶爾住住。
姜聿星之於自家兒子，不單純是同學情誼，所以衛家父母自是懂得兩人不可共用臥室
的道理，何況衛良思也是敏感矜持的性子，兩人保持安全距離絕對合情合理。
不過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姜聿星抓準衛良思準備就寢的時間，守著客房的門口，看見衛良思上完廁所要回自己
房間，便悄悄尾隨，趁衛良思不察，順勢鑽進房門，一把將衛良思壓制在牆上並關門上鎖。
衛良思雖然被嚇一跳，卻只擺出一副嫌棄臉，不驚不叫。他也頗習慣姜聿星沒事常這
麼突如其來的作怪。
「今天又是什麼毛病？」衛良思已經見怪不怪了。
「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姜聿星的表情可不像小男生給喜歡的女孩吟
詩討歡心的樣子。
「又在胡說什麼？」衛良思想甩開壓制。
「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叔叔和阿姨不是說要出國去考古嗎？你會不會也去？」姜聿
星不放人。
「嗯，我想去。畢竟是北宋帝姬墓，機會難得，我想和老師討論休學一年看看。」
「……你怎麼捨得把我一個人留在台灣？」姜聿星說著都有些怨懟了。
「喂！你正經一點！」
「我認真的！」
「那，你成熟一點！」
「嗯？那你說，成熟的男人應該怎麼做？」姜聿星又逼近了一分，身體已經和衛良思
貼在一起了。
「唉……」衛良思看著姜聿星，雖然動作強勢，但那眼神卻像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可憐得都淚水汪汪了。
「你說啊！」
衛良思沒想過自己對姜聿星是不是愛情，但他也不是冷血無情的木頭石頭，過去兩人
共同經歷的一年半雖不長不短，卻也有讓他心動念想的時刻，不知何時開始的，尤其在姜
聿星握著他的手，輕輕摩娑著他指尖時，他心裡的鼓譟幾乎要敲碎表面冷靜的羞怯，他自
己是清楚的。
「一年不算太久，你就等我回來吧！」衛良思低著頭說完，把得到答案的姜聿星推開
，走向自己的床鋪。
「……守得雲開見明月啊。」愣在原地的姜聿星不禁喃喃自語。這可是衛良思第一次
明明白白地給了他承諾！
姜聿星再接再厲，追上衛良思，眼看衛良思進了被窩裡，也跟著爬上了床，這可真嚇
著衛良思了，急得趕緊把人推下去，可是姜聿星已經取得制空權，一個讓衛良思臉面盡紅
的姿勢就這麼在他私人空間裡出現了！
「下去！」儘管沒有肌體接觸，衛良思還是忍不得。
「你還沒說，你要給我什麼當作我們約定過的證據？不然你一年後賴皮了怎麼辦？一
年後你跟別人在一起了怎麼辦？」
「會賴皮的只有你吧？」
「我不管我不管！你要給我個證物才行！」居高臨下，同時也長得較為高大的姜聿星
反倒像個孩子，才吵鬧完又突然笑著說：「小良躺著的樣子真好看，我得記下來才行。」
雖是胡言亂語，但姜聿星笑著的樣子也很好看，毫無防備的黝黑雙眸彷彿裝載著銀河
裡閃爍的繁星。衛良思覺得自己又有一點被打動了，不是此時突然，也不是夜色營造，而
是點滴相處的認知，在臨別一刻終於激起了一簇火花，與他眼中的星芒遙遙呼應。
原來從來就沒厭惡過這個人。
衛良思撐起自己的身體，把臉靠近姜聿星，然後輕巧地將自己的嘴唇貼上姜聿星的嘴
唇，像風輕輕拂過花瓣；他是桃花源，而他終是得到了指引的漁人。
後來雖然衛家雙親將衛良思勸了下來，留在台灣完成學業，但是命運讓所有的人在中
途便支離破碎。
第二章
極其罕見的，黑白兩道、遠近馳名的薈萃堂連續閉門謝客兩天，店裡的兩大台柱一起
出國，老闆娘蘇慕縱使人在國內，也沒了招呼客人的興致，早早就安排好當日的休假公告。
凌霄和采鐸搭了最早的班機前往日本，本來原定只有他們兩人，但最後考慮得精細的
凌霄還是帶上了後輩君酌，對方準備的和服十二單，行頭端莊典雅也華麗繁複，當然屆時
亮相的排場，也要相襯得起才行，多帶一個人分擔著就多一層保障。君酌雖是入行不久的
新人，卻十分機伶也學得快，自然是不二人選。
君酌聽說對方買了頭等艙，興奮得不得了，比起兩位早就習慣了大排場但不習慣早起
的前輩，他顯得亢奮異常。
一上飛機凌霄就到自己艙位去補眠了，采鐸幫凌霄貼完面膜後回到自己的艙位，發現
君酌這小傢伙居然蹲在裡面等他。
「你不去睡覺，擠我這兒幹嘛？」采鐸有氣無力地躺回位置上，懶洋洋地拿出自己的
眼膜，邊抱怨：「討厭！眼睛好腫！」
「前輩，那個、穿衣服的規則……」即使是頭等艙，要兩個人加幾個不能托運的茶具
箱、假髮行頭等，一起擠在裡面，也絕稱不上舒適，但君酌就是死蹲在裡頭不走。
「算了算了，本來就沒期待你臨時能背起來。」
「什麼？那你怎麼還、」
「反正你下班也睡不著，不如做點事！嗯……累死我了，骨頭都要散了，小東西來給
前輩揉揉。」
「前輩，你不用對我鼻音講話。」君酌丟下那疊規則說明書，乖乖到床上去幫前輩
按摩：「聽起來太騷了……。」
采鐸翻身的時候掉了片眼膜，立馬發出怪叫：「啊！眼膜！」
君酌哪有心情理他：「沒關係啦！反正到時候上妝塗的也是鉛白，眼圈就算是黑得像
墨汁腫得像香腸，也蓋得過去吧！」
「你嘴怎麼變得那麼壞？前輩可沒這樣教過你！」
「都是前輩欺負的。」君酌冷冷回答，還加重了手勁捏前輩肩膀。
「啊──你個小王八蛋！我警告你，一出海關對方的人就會來接我們，你就小心點不
要出錯，不然凌霄會代替我抽死你！」
「哼！來了吧？平時就是這樣欺負我的！」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
君酌一看是大前輩，趕緊幫采鐸接起來還按下擴音鍵，卻只聽聞電話那頭傳來冷冷的
聲音：「我聽見了。你們兩個要是再不消停，我現在就過去抽死你們，不必回薈萃堂了！」
說起這個薈萃堂，本身是一處正經販茶賣藝的文化茶館，舊雨新知都能在其中尋得自
己深愛的品味，雖所費不貲，但每夜總座無虛席。沒有酒精，只是個喝茶賦詩，焚香彈琴
的地方。
為貴賓們奉茶的侍者個個是金妝玉裹的美人，穿戴襦裙釵鈿在唐式建築裡穿梭，異樣
而明麗的風韻宛如時空穿梭，硬生生在現世裡幻化出一個別樣世界能與世隔絕，一杯茶的
時間就讓人忘卻煩憂也忘記時日，為了那些可觀而不可觸的美人散去千金的大有人在，縱
使知道那身裙釵之下，包藏著的可是貨真價實的男兒之身。
采鐸和君酌果真安靜下來了。
「你滾回你艙裡去睡吧！沒意思。」采鐸又轉個身，渾身萎靡。
「睡不著。」君酌又把前輩翻回正面：「都還沒告訴我到底去哪裡。」
「日本啊！」
「不然呢？拿出點你身為前輩的價值好嗎？」雖是抱怨，但君酌記得壓低音量。
「嗯……給一個政商大老送一程。」采鐸戴上眼罩。
「說人話。」
「老爺爺臨終啦！死前的願望是再見凌霄一面。」
「凌霄前輩是不外出的。」
「人家跟慕姐關係好。」
「原來如此啊！謝謝前輩，前輩好會說人話呀！」
「你信不信我把你這小嘴縫起來？」
「不信。」
「你是真心找死嗎？」采鐸整個人彈起來，一把扯掉眼膜，那雙圓亮亮的眼睛死瞪著
後輩。
「小聲一點，別再吵醒凌霄前輩了，正經事要緊，有什麼行前指導沒有？」
「……有，雖然到時候排場大，但你就算看見熟人，也不准出聲。」
「熟人？誰？」
「姜聿星。」
※下週一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