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０）
　　連城把兩天一夜的行李收進旅行袋，換上休閒風格的連帽衫、牛仔褲和登山
鞋，準備前往張家老宅。
　　經過穿衣鏡時他瞥了一眼，又看見那個照顧動物的叔叔，他笑了笑，覺得一
切都像極了小年夜當天，只不過少了催魂奪命的電鈴聲和氣勢洶洶的大小姐。
　　根據訊息，總裁和車已經在樓下等著。
　　連城步出大樓，沒看見人，唯有停在街邊的豪車十分惹眼。司機載過他多次，
彼此已經不陌生，連城透過降下的車窗揮手問候，對方指向三隻羊，說是有人邀
總裁進去，等待的期間順便喝杯茶。
　　房東先生的確需要好好款待巴結，多半是孝謙做的主。連城謝過資訊，推開
了餐廳大門。
　　時間還早，三隻羊的外場只亮著一盞小燈，員工們正從休息室陸續出來。通
往廚房的門大開著，連城聽見說話聲、聞到食物香氣，再走幾步，總裁的背影映
入眼簾。
　　他的一顆心頓時雀躍起來。總裁這陣子非常忙碌，前天才從國外飛回來，他
已有半個月沒見到真人。
　　總裁的旁邊果然是孝謙，楊大廚在較遠處，和兩人交談的同時處理食材、指
揮手下，一心多用。連城隔著一段距離觀察他們相處，楊大廚洋洋得意，嘴巴動
得極快；總裁出聲最少，不時點頭；孝謙偶爾說話，笑容摻了些許緊張，但是神
采飛揚，那種愉快是孝謙的個性假裝不來的。
　　連城停下了腳步。
　　他帶過許多前任來三隻羊，單純吃飯，不曾進到廚房，當然也沒有和孝謙他
們認識。眼前這幅和樂融融的畫面很新奇、感覺很好，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從沒
這麼做──
　　廚房裡，楊大廚掏出了手機，示意要總裁看看螢幕。
　　哎喲不好！連城急忙衝進廚房，「久等了，我們快點走吧！」每個人都轉過
頭來看他，招呼聲此起彼落。
　　他一把扳過男友的肩膀，送上一個阻擋視線的熱情擁抱。總裁怔了兩秒，也
伸手回擁他。
　　「攔截得很即時，」連城聽見對方帶笑的耳語，「可惜我和楊大廚已經互加
好友了。」
　　加好友？那不是青梅竹馬江仲棋都辦不到的事嗎？連城一驚鬆手，張雁鳴只
是笑咪咪看他。
　　「你們要走了嗎？這個拿去！」楊大廚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一只提袋，「給
你們在路上吃。」
　　連城懷疑地和紙袋保持距離，「你是不是又拿蘆筍來亂？」
　　「蘆筍有什麼不好？」
　　「不是蘆筍，」孝謙打岔道：「是我買的草莓大福，你之前不是說想吃嗎？」
　　總裁明顯僵住了，連城的腦中瞬間跑過好幾個臉紅心跳的曖昧時刻。「什、
什麼時候聽我說想吃？」他明明只跟總裁說過！
　　「聽到你講電話說好想吃好想吃，餓了很久的樣子。」孝謙對夥伴的尷尬反
應感到不解。楊大廚則在一旁點頭，他也有聽見電話。
　　「早上我正好經過，順手買來，分你一半。小東西不成敬意，請您笑納。」
後段孝謙是對總裁說的。
　　張雁鳴沒在眾人面前臉紅，實在是了不起的意志力。他收下紙袋，道了謝，
說，「謝謝你們讓我借走連城兩天。」
　　「沒問題，請盡情享用！」
　　「他是說點心。」孝謙忙替楊大廚補上註解，
　　「不是──」
　　孝謙立刻摀住他的嘴，「你少說幾句吧！」
　　「幹得好，快點把他拖走！」
　　混亂中，兩人總算是離開了餐廳。現在連城懂了，他從不介紹男友給合夥同
伴認識實在是大有道理。
　　一踏上街道，總裁轉身就把紙袋塞進連城的懷裡，後者忙用雙手捧住。
　　「拿去！每次都在電話裡跟我喊著想吃、好餓，現在你可以吃個過癮了。」
　　總裁說話時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珠斜斜地瞟過來，本意或許是想瞪他，看在
連城的眼裡卻更像在勾人。
　　連城的胸口一熱，心跳加速，竟然說不出半句回應的俏皮話。他有預感，這
次的小假期他真的可以草莓大福吃個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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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不是連續假日，交通順暢，過中午不久，他們便抵達目的地。
　　連城是第二次造訪，張家大宅的巍峨氣派依舊，四周秋意正濃，紅黃葉片綴
滿枝頭、散在地面，偶爾風起，落葉翻飛，伴著颯颯聲響，讓人忍不住縮了縮脖
子，感受到一股早來的寒意。
　　座車在大門口剛停下，立刻有人來開車門、拿行李。連城跟在張雁鳴身後走，
從頭到尾一根指頭也不必動。
　　他們進屋上樓，人和行李都被送進同一個房間，從裝潢看，是總裁的寢室。
　　連城待在門邊，裡外張望了幾次，「我的房間呢？」
　　張雁鳴伸手繞到他的背後，關上門，偏頭朝他一笑。連城這才慢半拍地懂了。
　　「上次我和小蝶分房，現在卻可以跟你睡？」他是好奇，可不是抱怨。
　　「不太公平對吧？因為小蝶是未婚女子，而此處是我爸的屋簷，我爸的規矩。
她不滿多年，卻也沒有辦法。」
　　總裁的行李極少，除了連城經常見到的公事包，只多個小紙箱，長邊大約三
十公分，貼著疑似便利商店取貨用的標籤。總裁從下車就親自帶著，沒讓旁人幫
忙拿。
　　房門關上後，他便和紙箱一起進了更衣室，再現身時，兩手空空。
　　「是啊，我常聽小蝶埋怨你們家的男女差別待遇。」
　　連城望著他，考慮著是否要將心中的好奇化為言語。
　　但是，張雁鳴正靠在更衣室的門邊，雙手插在褲袋裡，目光和他倏忽相觸，
又遲疑地落向腳邊；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總裁有時候會有類似的舉動，連城認得，比如他們第一次在飯店的總裁套房
互動時。每當對方這麼做，連城的思考範圍就會變得異常狹窄。
　　距離晚餐還有多久？連城嚥了下口水，盤算著時間許可下所有能做的事。他
太出神了，以至於書桌上傳來震動聲時，他抖了好大一下。
　　張雁鳴抱歉一笑，走到桌邊檢視手機螢幕。
　　「李志承的訊息。」他放下手機，改從公事包裡取出平板，「我一直在等這
份文件，你介意我處理一下嗎？可能要花點時間。」
　　失望當然是有，但是連城立刻表示不介意。這一類事件的突發頻率不小，都
快要不能算是突發事件了，他已經習慣，也從來不讓自己在旁邊無聊。等總裁啟
動筆電，投入到工作當中，他便離開寢室，下樓去進行一些社交冒險。
　　有別於過年時的喜氣洋洋，今天的大宅並沒有多餘的裝飾。據總裁說，張延
齡是注重隱私的人，不喜歡在自宅招待太多客人，今年過的也不是整數生日，所
以不設宴廣邀親友，只是家人團聚吃頓飯、切個蛋糕而已。
　　連城不確定自己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代表了什麼，他盡量不去想。循著小孩的
嬉鬧聲，他從樓梯下來，一路往後院走。
　　「後院」其實是個嚴重低估的說法。上次還是施工現場的廣大庭院如今已改
建完成，占地遼闊，有尺寸功能各異的多座屋舍，有水池、柵欄、石徑……美化
用的花草樹石更不必提，規劃完善，宛如小型農場。畜養的家禽家畜都是少爺小
姐們的寵物，也跟少爺小姐一樣養尊處優，看起來十分愜意，照顧動物的叔叔團
隊顯然不愧對專業。
　　連城在兔子們的地盤找到他的目標之一。
　　大清早就被拉著出發的小畫家就在柵欄外側，坐著石凳，被四名小小孩包
圍，遠遠只看見他的頭頂。他手裡的畫筆在素描簿上飛舞，畫在笑的兔子、開心
的烏龜、唱歌的綿羊……等等，滿足各種奇妙的點單。
　　張蝶語站在男朋友背後，擔任經紀人兼糾察，讓客人們乖乖照順序來。連城
靠近時，正聽見她說：「怎麼看得出烏龜開不開心？牠們有心情嗎？」引來遠溪
一陣哇哇叫。
　　一群六個大人小孩，只有張蝶語注意到連城的出現。她朝他揮揮手，露齒而
笑。她的臉頰被風吹得有些發紅，神情緊張中帶著興奮，和上回他們一起來的時
候很不一樣。
　　「不錯嘛，生意興隆。」
　　連城居高臨下，越過小畫家的肩膀，看見素描簿上已經有一座色彩繽紛的動
物園。小畫家作畫時向來全心投入，並沒有發現連大哥的存在；小小孩們有了畫
動物的新叔叔，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分給他。連城忽然覺得寒風更冷了。
　　「你的建議是滿好的啦，只是……」張蝶語往素描簿一指，「動物哪裡來那
麼多的奇怪表情？」
　　「哎，姑姑是不是一點想像力也沒有？」連城對著仰頭朝他笑的遠溪說，對
方用力點頭附和。不愧是交情最久的其中一隻小猴子，連叔叔的心終於暖和了一
點。
　　他往小孩群裡點數，又往四周張望，「少了一隻小猴子。」
　　「你說曉峰嗎？他自詡小大人，認為我們的消遣太幼稚，根本沒跟過來。」
看連城要往回走，張蝶語問道：「你這麼快要走了？」
　　「小鬼頭們有了更喜歡的未來姑丈，我如果不趁機脫身，豈不是個大笨蛋？」
　　連城再次進屋，首要目標是尋找張曉峰，其次要避免撞見不該遇到的人。他
小心翼翼，先探頭，再舉步，經過沒什麼人的小廚房──在全家團聚的日子，廚
師們用的是另一處大型廚房──冷不防有個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你在躲我奶奶
對不對？」
　　連城嚇一大跳，轉身看見的正是孫少爺。這小子恐怕真是塊總裁的料，都擅
長從背後嚇人。
　　張曉峰的手臂下挾著一本書，晃進廚房，「奶奶出門了，你不用怕成那個好
笑的樣子。」
　　「誰說我在躲她？」連城看見前方的冷凍櫃，心中有了靈感，「我是想在沒
人發現的情況下偷吃冰淇淋。」
　　「冰淇淋？我們不應該在正餐之前吃那種東西。」小少爺說著爬上中島旁的
高腳椅，期待地看看連城、看看冰櫃。
　　「喔是啊，我可以感受到你的堅決抗拒。」
　　連城拉開每座張家宅邸都理所當然會有的巨大冰櫃，裡頭堆著滿坑滿谷不應
該在正餐之前吃的「那種東西」。
　　「喜歡什麼口味？夏威夷果仁、芒果覆盆子？還是要三巨頭的草莓、香草、
巧克力？」
　　「焦糖奶油脆餅。」
　　連城轉頭橫他一眼。再往深處翻找，還真的有，而且不只一兩桶。連城抱出
冰淇淋桶，找來兩個玻璃碗，各放一大球焦糖奶油脆餅冰淇淋，以及一人一杯的
汽水。要破壞規矩就得徹底，可不能當個半吊子。然後在張曉峰身邊坐下。
　　看小猴子連吃好幾口，心情似乎不錯，他才慢悠悠地說，「前幾天聽說二嫂
懷的是男孩，恭喜你逃過了四個妹妹的命運。」他刻意顯得漫不經心，好像只是
談論天氣。
　　小少爺抓著湯匙的手停頓了很短的兩秒，「新弟弟如果像遠溪那樣，也不太
糟啦！不過我們沒有和遠溪住在一起，大概不太一樣。」
　　「你現在也和倫敦那時候不太一樣。」他沒忘記對方當時有多麼煩惱。
　　張曉峰聳聳肩，「我想過了。現在的大人一天到晚都在離婚，我爸他們生不
出新兒子，不開心，最後一定也要離婚。聽我的同學們說，離婚超慘的，要處理
小孩和很多錢，爸爸還要再找個新老婆，新老婆又要生新小孩，誰受得了啊！」
說著翻了個姑姑真傳的誇張白眼。
　　「所以我決定這是一件好事。反正，」小少爺的臉色忽然轉黯，肩膀也稍微
垮下來，「無論是弟弟或妹妹，我媽怎樣都不會回來了。」
　　連城實在是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他的頭，小少爺果然又是一陣氣急敗壞，忙
著拍掉那隻太侮辱人的手。
　　連城收回了手，吃一口冰淇淋。他第一次品嚐焦糖奶油脆餅口味，滋味意外
地好。
　　「新來的弟弟是個幸運的小子。」他說。
　　「幸運不重要，但是一定要會打架，像遠溪那樣軟綿綿的就太遜了！」
　　「遠溪連上小學的年紀都不到，你的評語不公平。」連城笑著問，「會打架
要幹嘛？跟誰打架？」
　　「哼，我明年開始練跆拳道，將來要把接近海桐的渣男全部打爆！」
　　「只有海桐嗎？」這小子是不是忘記自己一共有三個妹妹？
　　「雙胞胎很吵，又吃很多，沒有人會要她們。」
　　連城忍著笑，「大哥真是可靠。」
　　「那當然，」張曉峰抬起下巴，給了他一個「你在說廢話」的眼神，「我是
長男，將來要成為全家人的依靠。我才不會像伯父和我爸他們那樣、把責任都丟
給弟弟。」
　　這個主題太重大敏感，連城絕不可能碰觸，就算說笑也不敢。幸好他不需要
煩惱如何迴避，孫少爺主動又說下去，「我有聽到他們在討論弟弟的名字，像是
土地上的草原啦石頭啦！真的是很奇怪，天空不好嗎？有星星太陽、還有整個宇
宙，幹嘛硬要他待在地上？」
　　那倒是個不錯的方向。連城點點頭，「也許，你可以向他們提議？」
　　還是個小學生的張曉峰老氣橫秋地嘆氣，「……你這麼幼稚可能不知道，正
常的成熟大人在談事情，才不聽小孩子的意見。」
　　「是喔？」
　　「對啦！」
　　「真是遺憾，那要不要去找未來姑丈畫畫，享受一點小孩子的樂趣？」
　　對方實在是太不屑了，只從鼻孔哼了一聲，連說話反駁的興致也沒有。
　　連城快速掃了一眼對方放在檯面肘邊的書。從標題和封面判斷，那是本青少
年讀物，講的是奇幻冒險故事，或許還有點超齡。
　　「你可能不知道，未來姑丈也畫過奇幻生物，像是……噴火龍之類的。」
　　張曉峰的眼睛瞬間亮起來，一張嘴卻依舊倔強地扁著。
　　「不過那是他好幾年前的工作，大概也生疏了，很需要接受一點考驗。」
　　那顯然是個能夠維持尊嚴的好說法，「喔，那我去看一眼也好。」高傲的少
爺推開空玻璃碗，跳下高腳椅。走出廚房之前，他忽然回頭，「姑姑拋棄你的時
候，我覺得有點可惜。」
　　什麼？「我沒有被拋棄！」連城抗議道。
　　「幸好小叔叔把你撿起來。」
　　「我也沒有被撿起來……喂，聽人說話啊！」連城話都沒說完，小猴子已經
跑得不見人影。
　　他搖頭笑了笑，吃掉最後一口冰淇淋，略為收拾整理，也離開了廚房。
　　連城回到總裁寢室的時候，張雁鳴的工作似乎已經告一段落，他的筆電靜靜
躺在桌上，人佇在落地窗邊，聽見連城進來，回眸一笑。
　　那一笑，把連城剛剛吞下的滿肚子甜味都比了下去。
　　「在看什麼？」他走到總裁身後。
　　透過落地窗，正好可以遠眺後院的小型農場，小畫家那一群就落在視野當
中。張曉峰也在那兒，雙手在空中舞動，正滔滔不絕跟未來姑丈說話，後者也聽
得專注。
　　窗玻璃隔音效果佳，他們沒辦法聽見戶外的任何動靜，從眾小孩的動作和表
情觀察，張曉峰似乎提出了什麼厲害的要求，更加炒熱了氣氛。
　　不知怎麼著，張鳳翔也接著出現了，圍在小畫家身後，對著素描本指指點點。
大小姐哪有坐視的道理，立刻回覆了一大串，兄妹倆一來一往，開始進行狀似激
烈的言語交流。
　　連城真的很高興自己不需要在場。
　　「我有點意外曉峰也加入他們，他通常不和妹妹們玩在一起。」張雁鳴問他，
「你和他說過話了嗎？他的心情怎麼樣？」
　　「感覺還好，小猴子比我們想像得要成熟，或許是太成熟了一點。他剛剛跟
我宣告要當個負責任的強勢長男，你那些姪女的未來追求者都要辛苦了。」他從
後方貼近，攬住總裁的腰，輕笑時故意把氣息吹進對方耳裡。張雁鳴嗯了一聲，
沒有躲開，反而往後放鬆下來。
　　「再過個十幾年，搞不好小猴子就能當大總裁的左右手。你可以提早退休，
我們找個四季如春的鄉間湖濱，悠閒過日子。」
　　連城為自己的話吃了一驚，身體輕微僵住。這種類似於白頭偕老的重大宣
言，怎麼就脫口而出？這些念頭又從哪裡來？
　　張雁鳴對連城內心上演的戲碼毫無所覺，他扭過頭來，蘊著溫柔笑意的眉眼
微微彎。兩人的嘴唇相觸時，連城幾乎能看見那片想像湖水的幽幽碧綠。
　　「什麼湖、什麼養老？你們才交往半年時間！」他在腦中對自己大吼。
　　「但是半年在你的紀錄裡，已經是數一數二的長，算得上永恆了呢！」腦袋
裡另外有個小小的聲音這麼說。
　　連城在思緒中迷失了片刻，回神時，正好趕上總裁跟他說話。
　　「回去之後，在你的同意之下，我想要公開我們的關係。」張雁鳴說話時小
心翼翼，連城不太明白原因。
　　「喔，好……都由你做主。」他還有點恍惚，好像還能聽見湖濱樹林的沙沙
風響。
　　他不記得什麼時候鬆開的手，兩人隔著兩小步距離，總裁繼續給他那種謹慎
的目光，好像他忘記了什麼。
　　他努力了一會兒，想不出來自己可能忘記什麼，便也露出微笑。
　　「或許你應該在那之前通知令堂。」
　　喔，原來是這方面的顧慮！連城隨意擺了擺手，不以為意，「沒有關係，她
不會有意見。即使有，也不影響我們。」
　　張雁鳴顯然沒有估算到這個答案。他楞了一會兒，才說，「這件事會成為新
聞，不只侷限於八卦小報，各大媒體都會報導。你希望令堂和其他家人從電視或
網路得知我們的關係？」
　　連城笑了起來，「他們一定想不到是我，而是某個同名同姓的連城！啊對了，
可不可以用我媽你媽就好？私底下輕鬆一點？」
　　他和張蝶語相交多年，講到老夫人或是連城的母親，都是我媽你媽的隨便慣
了，後來和總裁對話，也沒想到要用敬稱。雖然對方似乎不介意，他那張超厚臉
皮也是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張雁鳴點點頭表示同意，便把稱呼的事擺到一旁。
　　「當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的關係，和你最親的人卻是最後一個知道，而且不是
從你的口中，你覺得這樣沒有問題？」
　　「你才是和我最親的人。」
　　「不要──」張雁鳴抿了一下唇，抬眼瞪他，「不要試圖轉移話題。」
　　總得嘗試看看嘛！連城盡力收斂笑容，正經回答，「怎麼說呢……在血緣和
法律上，我媽的確是最近親。但是在感情上，我們大概就像……像……比普通朋
友再熟一點？我們的關係沒有什麼不好，沒有嫌隙，沒有積怨，就只是、只是……」
他的雙手一陣比劃，做了些連自己都不懂的亂七八糟手勢。
　　而總裁給他的表情，是個難解的謎。
　　「你是不是覺得難以理解？」輪到連城小心翼翼問。
　　「不，我懂。我介意的是媒體不會懂。萬歷和媒體向來互動良好，我們有把
握掌控大部分的輿論風向，但不是百分之百，也無法阻止你和你的親人暴露在聚
光燈下。」
　　連城張開嘴，正要說話，總裁卻搶先一步，「別想說無所謂！」他不太情願
地加重了語氣，「因為我的緣故，才有這許多麻煩，我需要事先告知、取得諒解，
那是做人的基本禮數，對我很重要！」
　　「嘿，我有沒有說過，你展現出霸氣的時候格外迷人，讓人忍不住想要撲─
─」
　　總裁交疊起雙臂，皺著眉，目光如電如火，朝他直射過去。這樣的反應，連
城自英國回來後就極少處在接收的那一端。
　　連城忙往後退，投降般舉起手，「好，好，好！我知會她們！」
　　他從旅行袋裡取出筆電，在床沿坐下，打開來，「現在就聯絡，馬上！呃……
其實也不能算是馬上，因為這台筆電的開機速度快不起來，畢竟都用了五年多
嘛！如果問我為什麼不汰舊換新，我也答不上來。或許是希望身邊多一些舊東
西？賣掉老家時我丟掉了好多回憶，那時扔得瀟灑，事後有點後悔。幸好我留下
了集郵冊，你知道……不對，你不知道……我的集郵嗜好持續了滿長一段時間，
全在那本深紅色冊子裡，封皮有燙金，外頭罩著紙盒，很漂亮。話說回來，它從
老家過來之後都沒被翻過，只是被移來移去，不知道有沒有受潮，有沒有蟲害……
啊，終於開機完成，我現在就撥電話！」
　　旁邊忽然伸過來一隻手，闔起筆電上蓋。連城及時把雙手從鍵盤移開，抬起
頭，望著阻止他的總裁，滿臉不解。
　　張雁鳴的表情軟化了許多，甚至看起來有些疲倦，連城懷疑和自己剛才的那
一番碎唸有關聯。
　　總裁長嘆一聲，溫言問，「老實說，是不是我入侵你的生活太快太深？」
（待續）
對於要不要讓總裁和楊大廚互加好友，我猶豫了很久。
後來想想，覺得總裁可以應付的，拿到連城的黑歷史照片比較重要！XDDD
沒有意外的話，這是倒數第三回了，雖然看起來好像還有很多東西沒寫....
（不過不要緊的，我還有番外可以掙扎！^^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