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嗎？
準備晚餐的時候切到手了，如果你還在一定會一邊罵我不小心，一邊把我拉到水槽邊清理
傷口吧，不過沒關係，傷口只痛了一瞬間，之後血就止住了，只剩指尖一點稍縱即逝的涼
意。
餐桌邊屬於你的椅子忘了什麼時候拉開的，我多盛了一碗飯，像是從前那樣為你夾了你不
喜歡、但總會為了我吃下去的青菜。我如同往常伸腳搭在你的座椅上，彷彿可以感覺到你
溫暖結實的大腿，我和你說過我很喜歡躺在你腿上睡午覺嗎？明明沒有枕頭軟，但我就是
喜歡你硬梆梆的肌肉，喜歡你為了讓我睡得安穩，腳麻了依舊一動也不動的樣子。
吃完晚飯，我把你的那份倒掉了。你也別罵我浪費食物，之前我都會隔天再熱來當一餐吃
掉，但總是會因此弄得自己上吐下瀉，找人檢查了冰箱也沒發現什麼問題，也許是最近腸
胃不好吧。唉，你看你怎麼就放心丟下我一個人，這麼快就把自己的胃搞壞了。
抱歉，我知道你也不想離開的。
客廳天花板的燈又開始閃了，明天得記得去買幾個燈泡。你可不能再笑我是生活白癡，換
燈泡對現在的我來說只是小意思，前陣子我還自己換了網路的資訊插座，是不是很厲害？
我就當作你誇我了。
夏天的夜晚還是有點悶熱，一打開落地窗就一陣熱氣襲來，巷口的麵攤今天生意很好，排
出來的桌椅蔓延了半條街。你還記得我們搬進來第一天晚上的事情嗎？樓下突然傳來有人
砸東西的巨響，我怕得連窗戶都不敢打開，擔心自己低頭查看會被鬧事的人盯上，現在想
起來也真是好笑，大白天都不一定有人能注意到六樓陽台的動靜，又何況是天黑之後。當
時你一點也不猶豫地報警時真的讓我好震撼，覺得你特別帥氣，你知道了又要笑我口味奇
怪了。
想到你讓燥熱的空氣都沉靜下來，要是你真的在這裡我肯定不會讓你靠近我，你體溫太高
了，夏天抱著我總是會把我熱出一身汗。
好啦，我開玩笑的。
樓下傳來的菸味讓我不禁有點懷念大學時好幾次發現你躲起來抽菸的時候，「整個台大這
麼大，卻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有次你一邊搖頭一邊對我這麼說，那時你一定沒有想到自
己會戒菸吧，雖然你總是說你戒菸只是為了自己，但對不起啊，之前你偷偷和你哥說的話
被我偷偷聽見了。
你離開那晚我也買了包菸，結果連火也點不起來，我還很丟臉地一邊哭一邊打電話給你哥
，把他嚇得半死，差點以為我要做傻事。聽到我只是菸點不起來的時候他鬆了口氣，之後
罵了我一頓。
拿好衣服準備洗澡的時候你哥很剛好地打來了，「有時間來家裡吃個晚餐吧？」他說：「
最近有人送了慧穎一大箱蝦子，你也知道我過敏吃不了，我記得你很喜歡海鮮。」其實我
知道這只是藉口，你哥和你大嫂是擔心我了，我也不想回絕他們的好意，但我還沒準備好
面對你哥那張和你八成相似的臉。
其實我覺得自己也和你長得愈來愈像了，這大概就是夫夫臉？或者我們的長相本來就有相
似的地方，只是以前我們的氣質相差太大，才會沒有發現這點。現在看著鏡子，我彷彿能
看見一點你的輪廓，好笑的是這張臉讓我感到又是陌生又是熟悉，陌生是因為他有些不像
我，熟悉是因為他有些像你。
「我愛你。」我對著鏡子說。
我愛你。鏡中的倒影用口型對我說。
我觸碰自己的時候總是想著你，彷彿能感覺到你環抱著我的手臂，還有貼著我背脊的身軀
。我扶著有些冰涼的磁磚牆面，像是和你做愛時那樣扭動著腰，呻吟聲在浴室中迴盪著，
我沒有克制自己，任由慾望驅使我的動作、我的叫喊。
填滿我、抱緊我，不要放開，留下來。
留下來。
沒有人把我抱到床上，沒有人躺在我身邊，沒有人替我蓋棉被，沒有人像是在道別一般親
吻我的額頭，這裡沒有人，所以你不能走。
只要你不存在，你就不能走。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知道你聽得見。」
「別裝傻。」
最近我睡得不是很好，總算是體會到你以前失眠的感覺了，夜裡你是否曾經覺得孤單呢？
我總是在你的陪伴下入睡，你卻得一個人醒著度過大半夜晚，現在想起來似乎有點不公平
。
「說好的你會照顧自己呢？」
「你別這樣。」
如果那天我有醒來就好了，如果你有把我叫起來就好了。
「回我一聲吧，拜託你。」
我看不見你、聽不見你、感覺不到你，所以你不能走。
「我愛你，你聽見了嗎？我愛你，我得離開了。」
不。
沒有你的夜晚很長，但最近我很喜歡被黑暗籠罩的感覺，也許是因為這樣我才能想像你人
在這裡，在我身邊，守著我入睡。
耳邊彷彿能聽見你的嘆息聲，我偷偷靠向你不存在的身體，閉上眼睛。
晚安，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