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少君來到靈祈殿。
他是乘轎來的。他拗不過高采聲的堅持，也懶得跟他囉嗦，只好坐上轎子，讓高采聲一路
護送他過來。
他想來看看小月。雖然得知傷勢無礙，但沒親眼看見，總是不放心。
靈祈殿只有長老護法，以及擁有皇族血脈的人能夠進入，因此高采聲只能留在殿外等候。
紫少君踏進靈祈殿，慕容雪立刻迎了出來。
「長老──」慕容雪一看見他，眉頭便是微微一凝。
紫少君知道自己身上的傷勢瞞不了人。而且小月受傷後被送回這裡，北冰原出事的經過，
護法們應該都已經聽說了。
「抱歉。」紫少君微微避開慕容雪探詢的視線，低聲說道：「小月是代我受傷。」
一個人流星趕月般大步而來，是赤。隨後幾個護法，也都來了，連小月也慢慢地走了過來
。
每個人都盯著他看。眼神裡有不敢置信，有憤怒，也有憐憫。
紫少君有種想要轉身逃跑的衝動。
他的護法背叛了他。他知道。但是他還可以承受。
進修行之門的時候本就是一個人，他是想成為長老才進去的，他根本沒有想過護法這件事
。他並不認為他需要誰來保護他。
他並沒有要求楚雲深留在他身邊，是楚雲深自己要來的。楚雲深來了，他高興有個幫手，
可以助他早日完成他的願望。
他想成為長老，想迎回君皇。這些楚雲深都幫他做到了。他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楚雲深本來就是帝王將相之材，老是守在他的身邊，又能有什麼前途。
所以楚雲深選擇了自己的路，這並沒有什麼不好。
他會受傷，是他自己大意。是他沒有考慮到楚雲深也有自己的想法。
楚雲深本來就擅於利用一切有利的事。而他長老的身份，便是一個良好的進身之階，楚雲
深只是善加利用了。
誰會相信九護法會去傷害九長老呢？因此不論實際上是誰動的手，都可以推給將來必成最
大政敵的幽冥君。
這是很好的一步棋，他該為楚雲深喝采才是。
紫少君輕輕吸了口氣，望向小月說道：「小月，你的傷好些了嗎？」
小月好像在瞪他，好一會兒才勉強點了點頭，說道：「我沒事。」
「我也沒事。」紫少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句話，明明沒有人問他。
而且等了一會，也沒有人回話。
紫少君盡量帶著微笑，說道：「那我先回逸水居了。我現在……狀況不是很好。可能有一
陣子不能過來維護地氣。幸好現在地氣平順，我偷懶一陣子應該也沒關係……」
說著說著，不知怎的，紫少君竟感到自己有點想哭。他連忙暗地深吸了口氣，垂下視線說
道：「我會盡快再過來的。你們，呃，小月，保重。」
紫少君轉身想走，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有人擋住他。
紫少君抬起頭來，竟然是小月。
小月皺著眉頭說道：「我其實只有外傷而已。動起來還是會痛，但沒有你嚴重。楚雲深在
射那支箭之前，看了我一眼。更早之前，在他叫我到北冰原去替他騙人時，他曾經對我說
，如果在戰場上相遇，要我代替他保護你。」
紫少君一字一句都聽見了，但他心裡串不起這是怎麼一回事。
赤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火氣：「長老，你到北冰原，我是知道的。但雲深稍早前傳訊給我，
要我暫時讓你一人。他說小月在北冰原，你不會有事的。」
我不會有事？
「楚雲深到底在搞什麼鬼？」三護法夏勒雁煩躁的抓了一下頭髮，「他奶奶的，下次讓我
遇見，非暴打他一頓不可！」
紫少君感到自己眼眶紅了。他和夏勒雁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他看著夏勒雁從年少
青澀到成熟穩重，是一路一起走過來的朋友。他知道夏勒雁已經很少講話這麼粗魯了。
「長老。」慕容雪遲疑了一下說道：「靈池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紫少君愣了一下。
小月冷著臉說道：「是我說的。沒道理這麼重要的事，要瞞著大家。再說，有一點希望總
是比完全沒有希望，日子要好過一些。」
紫少君說不出什麼責備的話來。
楚雲深射向他的那一箭，讓他在忽然間有了一種體悟。
他不是萬能的。也不是什麼事都可以由他來決定。事實上，他什麼都無法掌握。如果從以
前到現在深信不疑的真理都可以被打破，他還有什麼理由相信，自己的決定就是最好的？
紫少君點了點頭，說道：「嗯。只是，對不住，我無法給大家任何承諾。」
慕容雪說道：「長老，請問我們有什麼辦法可以留住君皇嗎？今日稍早前君皇來過了，但
離開前卻說，他不會再來了。」
紫少君說道：「除非能先救出越天思。聖魔界會排斥天戰一族的氣息。地氣愈平順強大，
越天思就虛弱得更快。」
小月說道：「那大夥兒立刻就去！八個打一個，我就不信打不過那個龜孫子！」
紫少君忍不住笑了，「小月，不可以。越天思是落在幽冥君手上，你們殺到默王府，萬一
幽冥君拿越天思的命來威脅你們，你們是動手還是不動手？」
慕容雪凝著眉頭說道：「我打聽了一下朝廷裡的事。君皇說要出兵北境，難道他不怕幽冥
君的威脅？」
紫少君說道：「這場戰爭打不起來的。那應該是君皇和幽冥君的默契。兵臨城下之時，幽
冥君交出越天思，而君皇被植入天戰之氣，永遠離開聖魔界。」
氣氛一時沉默了。君皇若是無法回到聖魔界，長老們復生的希望就減弱了。
紫少君說道：「不要緊。就算君皇離開聖魔界，還是有辦法讓兄長們復生的。」
小月追問道：「什麼辦法？」
紫少君微微一笑，說道：「還有我在啊。等我好些，我會想辦法平順地氣，我沒有君皇的
力量強大，希望你們不會等得不耐煩。」
沒有人笑。
夏勒雁突然問道：「你打算犧牲你自己？」
紫少君說不出話來。反正不論最後是楚雲深還是幽冥君勝出，他此生唯一的用途，也就是
維護地氣了。與其毫無尊嚴地成為傀儡或工具，還不如貢獻一己之力，讓兄長們可以復生
。
兄長們都還有自己的護法在痴痴等待。而他已經沒有了。
況且兄長們是為了他的願望，才會在靈池裡沉睡這麼久。其他護法們受的苦也已經夠多了
。
既然現在已經證明他的一事無成和失敗，他也累了，倒不如讓他沉睡。等兄長們醒過來就
可以接替他維護地氣。然後，反正也沒有人需要他了，就讓他一直沉睡下去也無所謂吧。
赤走了過來，伸手環抱住他的肩膀。
紫少君眼淚掉了下來。他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淚水還是不斷從指縫間滑落。
赤沉穩的說道：「不可以。子規不會同意。所有的長老也都不會同意。不可以再有人犧牲
了。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大家一起努力，一定會有辦法的。」
慕容雪說道：「我去見君皇。告訴他我們的決定，看看能不能協助君皇，早日救出越天思
，請他再幫幫忙維護地氣吧。」
夏勒雁搔了搔頭，說道：「我去找楚雲深。他滿腦袋都是鬼主意。一定可以想出個兩全齊
美的辦法的。真是，他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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