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荼雲日記 之七

作者: corgifox (Tif)   2020-03-13 16:25:11
荼雲日記 之七
荼,發音同圖
天氣:暴雨
心情:驚嚇
日期:進入第69天
隊長(哥):
我是荼雲。
現在在大哥家,整個人窩在沙發裡頭快睡著了,有人在
我身上搭了一件厚厚的睡毯,空氣裡隱約傳來的香甜氣味,
大概是李叔正在烤的蛋糕快好了。
我這個身分的小弟帶著很像阿肥的那條大狗剛剛離開了
起居室,大概是去廚房找李叔了,過來這兩天,慢慢
發現了我這個小弟弟也是被李叔用美食征服過的人之一。
而我大哥先前所說的家裡的「狗」,一條純黑色的威武
巨犬,此刻正趴伏在我腳邊守著我,更精確來說,應該是
守著牠一個多月前剛生下寶寶們的伴侶——一條相同品種
的雪白巨犬和牠的孩子們,狗寶寶們的色調倒是分布得
相當均勻,三白三黑,有兩隻窩在母親溫暖的側腹邊睡得
很香,有三隻用自己柔軟的腹部貼伏著兄弟姊妹毛茸茸的
脊背,抱著對方睡得正香,有一隻倒是醒著的,牠歷經
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翻出睡窩之後,開始撲著父親巨大的
腳爪玩,黑色巨犬懶洋洋地逗著小傢伙,尾巴不時輕輕一擺,
無聲觸在厚實的地毯上,被頂倒在地被動翻肚的黑色小狗
發出了委屈的哼喞聲,被循聲而來的母親叼回了窩,溫柔地
舔了兩下腦袋,過不多時自己睡著了,頑皮的小傢伙連睡姿
也不老實,扭成了一個看上去相當高難度的姿勢,在睡夢中
完成了下腰。
有點像是在作夢,一個溫暖的充滿狗狗的夢境,只是不是在
犬舍,我也不再是當時的我。
冰冷的雨幕貼伏在窗上,形成冰冷的霧氣,雨聲已經逐漸小了,
但頭上和腿上隱約的疼痛,仍然提醒著我離開醫院當天夜裡
那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
還有,後來第一次見到大哥的時候,心中滿滿的驚駭。
大概兩天前的凌晨,李叔忽然把我從睡夢中喚醒,把早就
整理好的外出的衣服遞給我,幫著行動有點不便的我換上,
輕聲說要準備離開了,李叔很細心,還拿了一個新的背包
給我,大概是讓我裝我的東西。
作為傷患兼被軟禁的對象,待在醫院許久,臨到離開的
時候,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就是我的日記本和筆,
撲克牌一副,李叔做的餅乾(捨不得一口氣吃完,那一包
裡頭還剩兩塊),半包還沒吃完的狗狗點心(是這個身分的
小弟弟偶然帶著狗過來看我的時候拿來餵食用的),還有
他畫給我的畫,他畫了一隻超級無敵大的狗和我,狗
大概有我的三倍高吧,如果是真的就好了,那樣我說不定
可以騎在牠背上出去玩。
當時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往窗外看,外頭正下著暴雨,
能見度很低,暴雨聲中隱約有悶雷湧動,不時有雪白的
電光劃破黑沉沉的天幕,隱約能看見壓頂的暗色重雲,
怎麼看都是適合出點意外的天氣。
風高放火天,夜黑殺人夜。
白副官帶人過來的時候,也不知是否因為惡劣天候的
影響,他整個人看上去蒼白冷肅、煞氣外露,他伸手
從身旁荷槍持彈的士兵手中接過一件防彈衣,親自
過來幫我穿上,李叔又幫我加了件大衣,我這才被
簇擁在中心,拄著拐杖一跛一跛地往外走。
如果我在醫院門口被解決了,白副官也不用做了,這裡
畢竟是星旅軍團的駐地核心,問題可能出在離開之後吧?
事情結束的時候,雨還沒停。
我坐在另一輛形狀還算完好,彈孔彈痕最少的車內,李叔
幫我按著頭上撞出來的傷口,那件濺有鮮血與腦漿的大衣
已經讓人脫下來暫且擱在一旁——上頭的東西倒不是我的。
我乘坐的那輛車,以及前後保護的車輛,一行人行經前往
航空站的盤山道路的時候,忽然遇襲,在雨夜之中發生了
追逐戰,而坐在我右邊,理論上應該保護我的士兵,在車子
已有一個半輪胎懸空的狀況下,猝然舉槍頂住了我的腦袋,
與此同時我的眼角餘光可以看到,後方還有車往這裡緩慢地
移動,只是裡頭的駕駛似乎死了,整台車被頂得失去平衡的
瞬間,我盡全力扭轉了槍口,扣下了板機,然後就是現在
這樣了。
我大哥接應的人即時趕到,控制住現場之後,那名腦袋
開花的士兵很快被移走了,萬幸車子最終沒有掉下懸崖,
而是在最後一刻扭轉方向,撞在了道路靠山壁的那一側,
至於後面那台車則沒那麼好運,墜入了被茫茫雨霧遮掩
的黑暗深谷之中。
我除了腦袋被撞了一下之外,其他沒什麼大礙,萬幸
隨行的人員除了一名士兵傷勢比較重,直接送回了醫院,
其他都是輕傷。
白副官似乎有點擔心我的接受度,那名士兵被移走之後,
他過來後座按著我的肩膀,小心看我臉上的表情,緊盯著
我的眼睛看,快速地說了一些安慰的話,語速快到我都
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大概是怕我當場嚇瘋了。其實也
不是沒看過這樣的景象,只是通常距離遠一些,但在瞄準鏡
裡頭,還是很清晰,一開始我也是嚇到吐,午夜夢迴,翻來
覆去都是那個畫面,無聲綻放的紅,久了也就好了。
考慮了一下一般人的接受度,我只好說我沒事,就是有點想吐,
他再跟我說話的話,我就要吐了。
後來白副官頂著夜雨,神情陰狠地在外頭打電話,大概是在
跟我大哥通話,還是不時皺眉看我一眼,大概還是有點擔心吧?
現在有點同意李叔的說法,他真的是個好人。
其實我真的沒嚇到,就是有點餓,大概天氣濕冷,腿先前受傷
的地方開始一抽一抽地疼,一直撐到抵達航空站上了飛船,才
放心睡死過去,中間被李叔叫起來吃了點東西,才又繼續睡,
但中間吃了什麼我完全沒有印象。
這導致到地方的時候,我一下車就有點腳軟,差點撲倒在地上,
被白副官架住了才重新站穩,大概是正在發高燒,口乾舌燥,
有點畏寒,眼前都是朦朦朧朧的影子,是的,在客廳之中見到
我這個身分的大哥的那一瞬間,我確實以為我是在作夢。
當時已經快要天亮,我低著頭坐在沙發上讓醫生重新幫我
頭上的傷上藥,順便打瞌睡,也因此我大哥被手下的人
簇擁著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我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他。
直到他停在了我身前,我才有點遲鈍地越過了醫生的肩膀,
看到了半藏在深藍色軍帽帽簷下的那對寂如深夜的眼眸。
寒涼如水的一眼,卻如同燒紅的細針一般直直紮入心中,
開始的驚愕過後,我魯莽地站了起來,忘了沒有拐杖我
根本站不穩,忘了我如今的處境,也忘了這種沒有根據
的臆測本身有多麼荒唐,我伸手隔開了醫生,顫抖著一把
揪住了他軍大衣的襟口。
「隊長。」我居然這樣叫他,可能當時我燒壞腦袋了吧。
旁邊有人呼喝出聲,大概是想讓我放手,可我聽而不聞,
只是緊盯著他,急切地想在那對肖似隊長你的眼裡,找到
一點親切熟悉的目光,但我沒有找到。
沒有找到我想要的東西,因為……已經沒有了,那片平靜的
黑裡面,只如實映出了我失措流淚的眼。
像是我努力維繫迄今的一線精神猝然斷裂,我再也站不住,
整個人就這樣倒了下去。昏亂之中有人穩穩撐住了我的身體,
手臂收緊,讓我靠在他懷中,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只是覺得很難過,我在想,也許當時就這樣讓對方開槍,
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這之後的一切都很模糊,耳邊的聲音忽大忽小,像是從很遠
的地方傳來,我被人抱上床,蓋了被子,有人在擺弄我的
手腕,想要掙扎反抗的時候被握住了,冰涼的液體流入身體
的感覺不太舒服,但手一直被握著不讓動,後來我睡著了。
我記得那個溫熱的熟悉的觸覺,記得手上粗糙的繭和柔軟的
掌心的紋理鬆鬆貼在堅硬的腕骨上的感覺,可是握著我的手
的人已經不是你了,明明知道的,可是當時居然覺得很安慰,
這真是一個讓我感到無比悲哀的念頭。
飲鴆止渴,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打點滴的途中一直有人進進出出,低聲匯報事情,聽得出來
的人有李叔和白副官,我覺得這樣還不錯,外界的干擾至少
可以分散一點在我腦海中瘋狂盤旋,折磨得我快發瘋的念頭
——怎麼可能不是你,明明如此相似。
事實上,他又怎麼可能是隊長你呢?
醒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窗簾被嚴嚴實實地拉了
起來,床邊點了小燈,整個房間的色調有些昏暗,被光線
鍍上了一層薄薄的暖光。
忽然有人進來——是我的小弟弟和他的大狗。
他趴在我床邊,一臉嚴肅地看我,看看我頭上的紗布,又
摸摸我在打點滴的手,他說:「哥哥,聽說你生病了。
你……會不會死呀?」他的大狗大概也想過來,但大概
沒有得到指令,沒有把前爪搭上床,只是猶豫著靠近了
一點,把頭擱在了床的邊緣,歪著頭,用那種很溫馴的
眼神看我——牠現在比較接受我了,小主人在的時候,
就肯讓我摸牠,也可以餵牠吃點心。於是我摸了摸牠的
小主人,再摸了摸牠,被牠舔了一口。
我覺得小弟大概是想問我,會不會好起來的意思,只是
他的說法聽起來有點令人黑線就是。
然後小孩就被摸了摸頭,有一個陌生的聲音說:「他會好的,
只是在生病,還有受傷了而已。」我有些僵硬地抬眼,發現
聲音的主人是我的大哥,那個把我軟禁在醫院,讓副官過來
跟我交涉,不知道多久前被我揪住領口,誤認成別人的人。
也不知道他在房裡待了多久,他身上穿的仍然是之前那套
軍裝,只是把大衣脫下了,現在人正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
只是房裡光線很暗,一開始沒有看到他。
「他會好的,他跟爸爸的狀況不一樣。」我這個身分的大哥
又輕聲重覆了一次,溫和而耐心的。這時我忽然意識到,
也許我這個小弟是擔心我和他已經過世的軍團長父親一樣,
就這樣死去吧?
不是詛咒,也不是小孩子不會說話,而是真的認真在擔心我
——一個僅有一點血緣關係,但理論上關係淡薄的異母兄弟。
後來我逗了小弟幾句,他就又高興起來,應他大哥的要求,
去找李叔弄東西給我吃了,那條大狗用濕潤的鼻尖親暱地
蹭了蹭我的手,跟在小主人身後出去了,此時房間裡就只
剩下兩個人。
在對方沉默的幫助下,我坐了起來,身後塞了厚厚的枕頭,
如果要問我什麼的話,這會是一個讓我比較有安全感的
姿勢。
腦海之中飛速地思考著可能即將發生的談話內容。例如
我們之間的交易,我即將要配合的事情。又或者我當時
為什麼開槍,一個普通學生怎麼敢在性命遭受威脅之際,
悍然對一名受過良好訓練的士兵奪槍、再開槍,又或者
要殺我的人是誰。他會不會懷疑我,曾經與他的政敵
有所勾結呢?
千頭萬緒的紛亂思路之中,最先插進來的疑問卻與此
毫不相干:
「我長得像你認識的人嗎?」
「沒有,他不在了,對不起,是我認錯人了。」可能是
對方的語氣太過溫和平淡,我就這樣語氣生硬地脫口
答道。
可是我卻無法解釋這個身分的生活中,為什麼曾經有一個
跟他如此相似的人。無論如何,我都沒有做好與其他人
談論隊長你的心理準備,特別是一個與你特別相像的人,
雖然細看五官的細節還是有所不同,他的左邊眉毛尾端,
也沒有一道細小的傷疤,但眉眼間的神韻卻像到了七分,
簡直就像隊長你的孿生兄弟一樣。
好在對方似乎並沒有要追問的意思,他點點頭,只是從
身旁的矮几上取過我的日記本(裡頭夾著隊長你們的畫),
還給了我。
好在他沒有問日記的事,就算問了,我也不知道該如何
回答。
然而對方似乎並沒有要繼續其他對話的意思,他直接按鈴
喚來了醫生,簡單確認過我的狀況。
醫生前腳一走,李叔也端著東西進來了,托盤裡是熱食
和藥,他看我一眼,平靜地說道:
「先吃點東西再吃藥,其他的等你傷養好了之後再說吧。」
「狗在起居室,等你好一點,可以自己去看。」臨走前我
這位大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在門邊站定,回頭輕聲說道,
漆黑而平靜的眼眸被重新戴上的軍帽遮住了大半,但仍然
可以感覺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可以看到白副官已經
拿著他的軍大衣等在了一旁,顯然他大概準備外出工作,
並沒有時間休息。
不知道為什麼,我這位大哥跟我想像中好像不太一樣呢。
很高興看到狗狗們但對大哥覺得有點困惑的弟 荼雲
謝謝觀文 : )
我的噗窩:https://www.plurk.com/corgifox
作者: fun79428 (Mia)   2020-03-13 18:31:00
認錯那段看得好心疼
作者: xenia29 (Yuting)   2020-03-13 21:50:00
好難過QQ但還是推!!!
作者: wsx321edc (poli波哩)   2020-03-14 15:24:00
大哥QQQQQQQQQQ
作者: wildadapier   2020-03-14 15:41:00
認錯那段有點心酸,幸好還有小弟弟、狗狗和李叔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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