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為代友人P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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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鹿
【前文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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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這處、這處,還有這處,是主要需修復的區域。」司空衍用手一一指過大刀的斷裂
處,道,「共計需要約七兩三錢與它原本鑄材盡量相同的金屬。」
林大和林三蹲在司空衍的攤子前,點頭如搗蒜。
「那麼您可是琢磨出了它的成分?」
司空衍道:「我猜有六分生鐵,一分紅銅,還有一分鉛鋅。」
林三扳著手指頭算:「那還剩下二分呢?」
司空衍搖頭:「這就是我不能確定的地方,有可能是檀青石、沙岫一類幫助黏合的礦
物。這類礦物產量稀少,城中礦商雖然有售,但價格不菲。」
「可您昨天說了有辦法的!」
「我的確有一個設想。」司空衍看向林大和林三背後的大刀,「兩位曾說,你們三兄
弟的刀,是成年時由當地師傅鑄造的。」
「沒錯。」
「昨日見你們兩位的刀,似乎和這把斷刀的形狀一致,三把刀既然由同一人,同一種
模具鑄造,那麼就很有可能使用的是同樣的材質。」
林三一拍大腿:「對呀!爹說他親眼看見那一天,老師傅從爐子裡夾出三根一模一樣
的鐵條……咱們怎麼就沒想到呢!」
「您的意思是,從我們倆的刀上各熔一塊下來,拿去補咱兄弟的刀?」
司空衍道:「這是我能想到的最穩妥的辦法,但……」
「成!按您說的辦!」林大說著就要解下自己的刀。
「兩位請聽我說完。」司空衍接著說,「兵器是武人寶貴身家,鑄造時便不會多放半
分廢鐵,不論裁切哪處都有損其威力。加上多年使用,你們必已習慣刀的手感,要重新適
應也是一大難處。為了已逝之人割損兵器……你們可要想清楚。」
林大與林三對望一眼,林大淒然道:「刀畢竟比不上親人,若是能完成兄弟遺願,別
說一把刀,就是身家積蓄統統賠上,也在所不惜。」
「大哥說得對。」林三道,「司空師傅覺得怎麼辦好,我們就怎麼辦。二哥臨終前捨
不得愛刀破損,我們必要了卻他的心願。」
「好,我明白了。」司空衍伸手欲接林三遞來的刀,卻被林大按住。
「師傅,要不缺的材料從我刀上切就行了?我三弟武功比我強些,對他那刀又是寶貝
得緊,今後要是不好使了……」
林三怒道:「你放屁!你難道就不愛惜刀?你死了兄弟,我不也死了兄弟?這你也非
要讓著我?」
林大語塞,道:「我是你哥!」
「也就早了兩刻罷了!」
「我是為你著想。」
林三叉腰吼道:「當年我們三兄弟三把刀,同出一爐!現在就是缺,也要一道缺!」
兄弟倆怒目而視,僵持不下。
「唉!別吵了別吵了!」正在司空衍攤位後頭整理店鋪的陳叔奔來,小聲勸阻,「你
們看看什麼人來了,可別把他們引來,看見老陳我私藏的冒牌貨!」
這下司空衍和林家兄弟都望向他:「你私藏什麼冒牌貨……」
「噓!噓……」陳叔急眼,拼命暗示他們別出聲。
司空衍順著陳叔的目光望去,只見遠處有三五個人騎馬,沿街逡巡,行動之間甚是低
調,似乎在搜索什麼。駕馬之人雖衣著簡樸,但個個身姿矯健,看得出平日便訓練有素。
他們的馬速頗快,一轉眼已奔到近前。司空衍垂下目光,不去看那些騎馬的人,只留神聽
他們碰頭時簡短的對話。昨日晦人光著腳,慢慢走下山的身影再次浮現眼前。
「北邊有一戶遭遇劫匪,查過了,不是他。」
「我這裡沒有異常。」
「繼續搜!」
見搜查隊伍疾馳而去,林大咋舌:「好威風的一伙人。」
陳叔道:「咦?不是天罡會啊?害我白緊張一場。」
「天罡會?」林家兄弟問。
「咱們臨璩的地頭蛇,衙門不管事,他們幾乎什麼都管。前陣子總來我們市集這兒耀
武揚威的,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反倒消停許多……」
司空衍打斷這個話題,看向林家兄弟:「你們可決定好了?」
林三搶先解刀奉上:「師傅請收下我的刀,說什麼我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林大見弟弟態度堅決,也莫可奈何,歎息道:「罷了……三把刀如今缺了一把,剩下
的再也不會是原來的刀了。」
司空衍收下兩把沉甸甸的大刀,道:「兩位的決心我已知曉,我今夜就開爐鍛造,必
定盡力修復遺物,不負所托。」
林大和林三抱拳行禮:「多謝!」
「阿衍哥哥!」 忽然有一聲童音響起,司空衍渾身一僵,扭頭便遠遠望見一個小女
孩
的身影朝著他的攤位走來。
「喲,你的小媳婦來找你了。」
陳叔搭上司空衍的肩笑道,街坊鄰居探頭一瞅,也都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司空衍甩開陳叔,飛快地收拾東西裝進背簍,急急道:「我突然想到了新的鍛造工法
想趕緊試一試,我這就回家開爐!過兩日你們就能來取。」
彩兒又喊了一聲:「阿衍哥哥!」
「看見那個小姑娘了嗎?」司空衍攬過林三,低聲道,「替我陪她玩一會兒,修刀的
價錢給你們折扣。」
兄弟倆面色一喜:「這有何難?師傅真是好心!」
「好兄弟,拜託了。」司空衍拍拍他們,一臉悲壯,轉身就走。
彩兒見司空衍要走,連忙加快腳步想跟上去,誰知沒走幾步,忽然雙腳騰空,被一個
陌生的壯漢抱了起來。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抱著她的男人動作輕柔,長著一張壞人的鬍子臉,但有一雙好人的眼睛,這讓彩兒有
些困惑。
她不由得望向司空衍離開的方向,可市集人潮如織,只耽擱一會兒功夫,她那負心的
阿衍哥哥早就跑得沒了蹤影。
「『把你家所有的錢和食物都交出來,我就饒你一命!』……還是說,『先給我一點
吃的,我吃完就走……』」
晦人趴在枝丫上自言自語。粗硬的樹枝硌著他的胃,那兒已多日沒好好填過東西,難
受得很。於是他翻了個身躺下,頭頸懸空,額前的頭髮全都倒豎起來,看上去有些滑稽。
陽光正好,滿目都是綠瑩瑩透著金光的葉子。在上下顛倒的視野中,他忽然和對面樹梢上
的一隻野貓對上了目光。
野貓盯著他,渾身的毛緩緩炸起,長尾豎直,似乎打算上來撓這入侵者一爪子。
「看什麼看?」晦人語氣兇惡,咧著牙,對牠嘶聲咆哮。
野貓困惑地愣住了。
一陣長久且靜止的對峙之後,野貓選擇不再搭理這個莫名其妙的人類。牠細長的身影
縱身一躍,很快消失在重重樹影之中。
「喂!去哪?」晦人探頭一望,果真是再也找不著了。
他只好又回到了窮極無聊的等待中。離他所在這棵樹的不遠處,正是司空衍家若隱若
現的矮房屋頂。
在山中兜兜轉轉一整天,渾渾噩噩,最終還是沒有走,卻回到了這裡。
昨天司空衍扇在他臉上的那一巴掌仿佛到現在仍在熱辣辣的發疼。晦人從來都不怕挨
打,可他抱著膝蓋坐在寒風中想了一夜,發覺自己是害怕司空衍那時候看他的眼神。
屋子就在眼前,可他不敢闖進去。
等司空衍回來,然後……晦人想不出然後該如何了,但他仍在原處等著。腹中空虛讓
他頭昏眼花,每每往屋前的小徑上一瞧,總覺得有人走來,細看卻只是陽光下搖曳的影子
。
「他到底去哪兒了……」晦人拖長聲音,小聲哀叫道。
一生作惡無數,被捕後熬過殘酷刑求,最終卻因抓不到獵物而餓死在一處不知名的山
林裡,似乎是一個頗適合自己的糟糕結局。
晦人閉眼胡思亂想,想了好一陣,差點以為自己睡著了。睜眼一看,日頭不過往上升
了些許,這樹上倒是越來越熱,樹皮被曬得蓬鬆又乾燥,散發出淡淡的木頭香味。這讓晦
人想起從前住的仲春時節的庭院,那時他總倚著窗台發呆,聞各種花草樹木混合的味道。
他最終還是打起了盹,饑餓和疲勞使他感官遲鈍,甚至沒能聽見樹下緩緩接近的腳步聲。
司空衍卸下背簍,靜靜地站在樹冠稀疏的陰影中。
少年睡得正熟,肚皮緩慢均勻地起伏著,灰頭土臉的顏色幾乎和樹皮融為一體。
司空衍站著看了一會兒,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伸長手臂去拽最離地最近的那根樹枝
。他想著,若是把樹枝繃到最緊再彈回去,興許能把這小瘋子從樹上震下來,姑且作為昨
天他口出惡言的小小報復。
司空衍踮起腳,一把揪住了樹枝的末端,小心翼翼地往下彎折。
睡夢中的晦人渾然不覺,甚至舒服地翻了個身。就在司空衍以為不必他動手,人就要
自己掉下來的時候,晦人伸在樹枝外面的小腿往回一勾,居然奇跡似的穩住了平衡。
「這樣也行?」司空衍嘆為觀止。
此時晦人睡著的樣子可說毫無防備,比起昏迷時緊擰著眉頭的臉,在陽光下酣然入夢
的他,居然顯得有幾分清秀稚氣。
「瓜子肉別跑……」晦人咋吧咋吧嘴,咕噥了一聲。
司空衍忍住笑,緩緩鬆手,讓枝條從他掌心溜了回去。滿枝綠葉依依不捨地,款款地
搖動著,像是剛送走了一陣多情的清風。
「小孩兒。」
晦人從樹上垂下來的頭髮像樹的氣根一般,輕輕地晃蕩著,司空衍空下來的手正不由
自主地想碰一碰它,少年卻不知在夢中被什麼驚得一哆嗦,睜開眼睛,徹底醒了。
司空衍趕緊縮回手,若無其事地背在身後。
晦人穩住心神四下一看,便見到司空衍在樹下抬頭看他。見到這人時該說的腹稿流水
一般掠過眼前,卻一個字也吐不出,憋了老半天,只結巴道:「我……我……」
司空衍眉毛一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搬起籮筐便走進了冶坊。
晦人跳下樹跟上去:「給我點吃的,否則我一直賴在你家,天天揍你!」
司空衍不為所動,慢騰騰地把籮筐中的大刀碎片一一取出,在案台上拼湊成原本的樣
子,又取出另外兩把一模一樣的刀,嘴裡嘀咕著什麼,在圖紙上寫寫畫畫,完全把晦人晾
在一邊。
晦人耐著性子等了小半刻,終於怒道:「餓死了!我說一聲是給你面子,你當我不會
硬搶嗎!」
說著便扔下司空衍,抬腳踹門,闖進屋去。
-待續-
跟我一樣看不過癮的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