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霽君說道：「從君皇回歸後大刀闊斧的整頓作為來看，他確實是個雄才大略的君主，但
是，往前一想，二百年前八位長老的死與他脫不了關係，推到如今，謠言四起的情況下，
他依然固我，不但沒有將你這個天戰一族的餘孽殺死，而且還派出祕軍來保護你！」
越天思聽了心裡不禁五味雜陳。聖魔界是他的滅族仇人同時也是人界的大敵，但聖魔界的
君皇卻為了他，甘冒大不韙，把整個聖魔界攪得天翻地覆。
隨便一個人界的百姓聽了都會額手稱慶，但隨便一個聖魔界的百姓，卻都要恨不得飲他的
血刻他的骨！
想到此處，越天思不禁苦笑道：「你也是聖魔界的子民，難道你不恨我嗎？」
冰霽君說道：「我在皇城見到你的第一眼，便已喜歡上你。」
越天思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他不是不信，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回應。
冰霽君說道：「你一個人並沒有翻天的本事。君皇要為了你怎樣，那是君皇自身的問題，
不是你的。我喜歡你，是因為你這個人，人品高尚，光明磊落，又極為他人著想，而且不
論在多麼艱難的環境下，都不會出賣朋友。」
越天思不禁莞爾，「你把我說得太好了。」
冰霽君說道：「你或許很難想像，但是自我有記憶以來，便是在爭權奪利中渡過，即使我
自己並沒有野心，也不想傷害別人，卻也不得不提防別人來對付我。即使是我的親弟弟，
即使我已表明要將權位拱手相讓，甚至遠走他鄉，但是……」
冰霽君喟嘆般的說道：「直到我在皇城遇見你，我才相信世上真有一種感情，可以讓人赴
湯蹈火、萬死不辭。既不為求生、也沒有其他的目的，就只是為了一個承諾、為了再見一
面。那時我便決定，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一定要將你救出來。」
「我想和你這樣的人在一起，身份地位都不重要了，彼此之間，唯有真心相待。不需要提
防什麼，有什麼話也不必顧慮和隱藏。而且當我必須提刀奮戰的時候，也不必擔心來自背
後的暗算。」
越天思的眼神變得很柔和，溫聲說道：「我在人界也有一些朋友，他們都是真性情的人。
你願意的話，以後或許天天都能遇見這樣的人。只是粗茶淡飯，沒有多餘的身外之物，你
在聖魔界身份尊貴，怕是過不慣。」
冰霽君好奇道：「難道君皇就過得慣？你們在人界相識也有好一段時間。」
越天思微笑著說道：「事實上，他一直都沒有習慣。總是要拿他的珍珠去交換一頓美食或
寬大的屋子住。」
思念是那樣突如其來，好像不久前玄鳳翔才拿著一顆珍珠說要換他手裡的那一頓飯菜，但
轉眼間已經物事全非。帶點酸澀的疼痛在心底漫開，越天思心想他們或許不能再見面了。
對話停了一會，越天思垂下眼簾，又道：「你原先助我脫離陰鬼之牢，便是為了要利用我
對付玄鳳翔。如今大好機會就在眼前，你為什麼不將我交給幽冥君？」
冰霽君說道：「這有幾個理由。」
越天思說道：「請說。」
冰霽君說道：「我原本的計畫，便是之前對你說的，利用你引君皇帶領一小隊人馬，再將
他們困於孤嶺峰。之前君皇對你那樣絕情，一心欲殺你而後快，我心想你再如何念情，對
方既然一心置你於死地，你施加反擊也是情理之中，一點也不需要覺得愧疚。」
「只是，」冰霽君無奈的笑了一下，「你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我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
，你還是寧願一死，也不肯和我們一起對付君皇。」
越天思低聲說道：「這是因為，在人界的時候，玄鳳翔幾次為了我出生入死，他對我的情
義，我早已無法報答，又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因我而落入陷阱。」
「所以，這樣的你若是落入幽冥手中，下場便不難預見了。」冰霽君說道：「且不說長老
是否真有辦法在幽冥眼皮底下殺你，只要你發現君皇因為你的存在而受害，到了萬不得已
之刻，你便可能選擇犧牲自己，來保全君皇。」
越天思只是淡淡一笑。他原本便不看重生死，而玄鳳翔對他的付出，他早已無法回報，他
又怎能讓自己成為玄鳳翔的絆腳石？
冰霽君又道：「我與幽冥合作，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帶你離開聖魔界。如果君皇是阻礙，
那麼我便會夥同幽冥一起來對付君皇，我希望當我帶你回到人界時，已不需要再面對君皇
的報復。」
「只可惜，」冰霽君嘆了口氣，說道：「君皇的行徑，和你一樣出乎我的意料。」
越天思輕輕點了一下頭。絕處逢生，他同樣感到意外。更意外的是，明明該恨他入骨的玄
鳳翔，竟還對他有著這樣深刻的感情。
「冰壁崩塌的時候，我並不感到意外，君皇本來就想殺你，不論你們曾經有過多麼刻骨銘
心的過去，君皇都早已被仇恨蒙蔽。這樣的人，一點也不值得你再多為他付出。我在心裡
暗暗立誓，只要能夠逃出生天，不論你是否願意，我都會將你當作籌碼，與幽冥或任何人
合作，徹底將他打垮。」
「可是我卻聽到了挖掘雪地的聲音。那聲音是如此細微，如此小心翼翼，我聽出那是有人
在用自己的雙手，與寒冷的雪地對抗。一開始我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不論是誰，都不可能
傻到用這樣的方式、獨力去挖掘出深埋在冰層底下的人。」
冰霽君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我在冰層底下聽了一日一夜，終於漸漸明白了。君皇確實
恨你，可是在恨意底下，卻埋藏著更深的愛。他以為他已殺死了你，他的恨已得到了報償
，便再也沒有恨的理由了。於是他終於想起，他是多麼的愛你。所以他才會這樣小心翼翼
，才不肯假手他人，因為即便你已經死了，他也不能將你的一毫一髮，交到他人的手中。
」
眼淚突然劃下越天思的面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情緒的潰堤來得如此猛烈，他甚至不知
道自己是為了什麼在流淚。他只是覺得很驚惶，覺得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他不知道那是
什麼，只知道他就算拚了命也要阻止，但是他無能為力，一切都脫離了他的掌握，他只能
眼睜睜地看著……
「越天思。」
冰霽君沉沉地喚了他一聲。他感到有隻大掌用力地覆在他的肩頭上，他抬起頭來看著眼前
那雙金色的瞳眸，這才驚覺自己的心跳已變得太過混亂。如果不是他的脈息太弱，方才這
樣激烈的情緒波動，真有可能使他走火入魔。
「怎麼了？」冰霽君直等到他的呼吸心跳都回復到正常，才出聲問道。
越天思搖了搖頭，見冰霽君仍是注視著他，只得苦笑道：「我不知道，好像……」他說不
出來，那好像是早已消失在記憶裡的東西，卻莫名其妙地在他心底留下雪泥鴻爪般的痕跡
。明明毫無印象，卻覺得自己彷彿曾經經歷過，但仔細一想，卻又立刻消失地無影無蹤。
「或許我只是太感動了。」越天思只得說道，「想不到玄鳳翔他……」
但越天思並不是想不到，因為在人界的玄鳳翔本就是這樣子的。他親眼看過玄鳳翔可以為
了他而變得如何瘋狂。他曾經想過，如果他死了，玄鳳翔甚至可能為他殺盡天下！
現在他已經不曉得冰霽君的這番話為什麼會使他感到雷殛般的恐懼。只是在初初聽到的那
一瞬間，有一個模糊的影像掠過他的腦海，他好像想到了什麼，但卻不敢再深思下去。好
像那是一個無底的漩渦，一旦他想清楚了看清楚了，就會墜落到萬劫不復的深淵。
越天思又搖了搖頭，這才勉強笑了一下，說道：「想來，你也被玄鳳翔感動了？」
冰霽君聳了聳肩，說道：「或許吧。不過，我覺得那並不是一個愛人的好方法。像君皇這
樣的性情，只會把他自己和他所愛的人都逼入絕境。」
越天思只能苦笑。
「現在既然君皇已經願意放你離開，最大的阻礙便不存在了，而且只要我們不回頭，即使
祕軍裡有長老安插的人手，也不致於敢明目張膽的動手。再來，只要將計就計，順著幽冥
的安排，將你還有我，一起送到人界就可以了。幽冥不會追到人界來的，因為君皇會阻止
他，依幽冥的性格，也不會不知進退，最終他會選擇臣服在君皇之下，做個安穩的默王。
」
「聽來似乎很可行。」越天思說道，卻顯得有些言不由衷。
他很想再見玄鳳翔一面，就算只能看一眼或說一句話都好。如果他就這樣回到人界，那他
們可能真的永遠都無法再相見了。
但是他若是回頭，不僅辜負了眼前的朋友，同時也可能替玄鳳翔帶來意想不到的災禍。玄
鳳翔一心要保護他，但是他們的九長老卻想殺死他，他若留在聖魔界，只會使他們的君皇
和長老反目，更何況還有虎視耽耽的幽冥君……
「越天思？」冰霽君瞅著他。
「沒什麼。」越天思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們走吧。」

祝天思和好友終成眷屬~

結局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