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PO文）
　　章二十三 2018/8/4. 床跟床伴一樣只要耐操就好
　　刈恩坐在花圃邊側，百無聊賴吃著手中的冰淇淋。溽暑的台北難耐，他穿了件輕飄飄
的紡紗褲裙和羅馬涼鞋，腿隨著耳機裡的音樂輕打節奏。
　　一個中年男子路過時留下不善的輕蔑眼神，刈恩從墨鏡下抬眸，搧風的五指停下，改
比成中指在空中嘟向對方，後者悻悻然快步離去後他如無事般繼續舔著奶香可口的冰品。
　　「不好意思，遲到了。」
　　「這裡這裡！」
　　見章立從大馬路小快步跑向自己，吃完冰淇淋的刈恩從包包裡掏出濕紙巾遞給章立，
「真的好熱，給你擦擦汗，不然等等進冷氣房著涼。」
　　「謝謝，刈恩你嘴角白白的。」
　　「唉唷，白白的～是冰淇淋啦，好害羞。」
　　自動門用洩出的舒適冷氣歡迎了兩位客人，刈恩迫不及待走下樓梯，腳步輕盈，頰邊
因為暑氣而自動生成的腮紅襯托著嘴角漾起的笑，「謝謝你找我來陪你挑床單，我很喜歡
逛IKEA。」
　　「時間很多，喜歡逛一起慢慢逛。」
　　「YEAH，阿立寶貝今天是My一日男友！」
　　「好，晚餐等子芃下班一起吃。」
　　「今天不准在我面前談另個男人！」
　　「好啦不提他，晚餐跟你一起吃。」
　　「最愛你了！阿立寶貝來，這沙發好軟，先坐一下等等陪你挑床單！真的好舒服，我
有男友也要讓他買給我。」
　　章立住處最近新添了張雙人床，源自於李子芃的某日留宿。那天半夜因為運動太過劇
烈，導致章立一個翻身差點跌下床，心驚膽顫的李子芃嚇得當場軟掉，義正嚴詞地提出換
床申請。
　　兩人表決無異議通過，章立打算找一天處理，隔天就因為忙記者會而拋諸腦後，回過
神才發現李子芃已經安排妥當，甚至錢也付清，名義是自己早過了兩個月的生日禮物。
　　章立再三確認床的金額是李子芃所能負擔便不再推卻，只在心中暗中思考如何回禮。
床搬進住處前，他原本還擔心擺不下，但不知道李子芃哪來的天分，花了個週末做大掃除
，清掉陳舊的小沙發，更換衣櫃位置丟掉垃圾，整個租屋處煥然一新，即使床的空間加大
，屋內也沒有更加擁擠。
　　住處改造計畫持續了兩週，尾聲來到週末的床單採購。今天李子芃臨時需要代班，改
交由章立負責，刈恩的陪同則是他幾天前的自告奮勇。
　　『李子芃的眼光就跟直男一樣，有夠恐怖。我上次請他幫我買長夾，他挑了個……噁
！』
　　這是刈恩在聽到兩人的甜蜜小窩要進行改裝時，他的原話。
　　『我看他挑床還好啊？你不要刻板印象，也有很多異性戀設計師、吧。』
　　『那跟床單不一樣，床跟床伴一樣只要耐操就好，』刈恩繼續『不過也是啦，也是有
很多GAY很沒SENCE，看到彩虹就高潮，看看那個同遊貼紙──』
　　『我知道你說哪個，上次發給溫她丟垃圾桶那款齁！』李子芃興致勃勃地接話。
　　『對，還有那個很大張的，我收到的時候簡直！聽說還是我某任炮友做的，傻眼貓咪
。』刈恩和對方擊掌後繼續。
　　『閉嘴！』
　　兩人聊得恣意忘我，當時他們三人在平權公投的連署攤位旁，周遭全是同志，章立當
機立斷舉起手上的解說板，向頭頂一人一下，讓開始嘴炮的兩人住嘴。
　　『哈哈哈好啦，走吧綠燈了，去拉連署。』
　　『嗯嗯。』
　　那是章立第一次自願上街與民眾對話── 從修改民法972到公投連署、從冬天來到了
夏、從被迫變成主動、從幕後走到了幕前。
　　三人沒入在馬路口來往的人潮中，在人群裡找尋那些支持他們的希望。章立將簽好的
連署交給整理的志工，回頭和在等待一對年輕家庭簽連署的李子芃相視一笑。
　　真是好看，章立心想。
　　他的李子芃還是一樣閃閃發光，只多了自己才知道的可愛和偶爾和朋友聊天時的毒舌
。對此刈恩說李子芃是卸下偶像包袱，並拍胸脯保證這人沒別的缺點了，而且早過七天，
不滿意也不能退貨。
　　「阿立寶貝，這個花色好看。」
　　「哦，來了！」
　　叫喊聲把章立拉出前幾天的回憶，他望向刈恩在認真尋找床單的背影莞爾一笑，拿起
手機相機幫刈恩拍了張照片走過去。章立眼睛一亮，喀擦一聲將床單傳給李子芃，「好看
，感覺和木地板滿配的。」
　　「對啊，而且還可以跟你家的小貓爪當朋友。」
　　「那就買吧，子芃秒回，說OK。」
　　兩人最後挑了床蕨類植物的白底床單，決定的當下，刈恩捧著床單望著結帳的方向，
對充滿居家感的地方露出連戀的眼神，章立看出來了卻沒點破，只是陪著刈恩又逛過一間
又一間的展示屋才結帳離開。
　　今天假日，十字路口對面的小巨蛋似乎晚上有演唱會，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刈恩注意
到遠方有處深藍旗幟，上方綴有一道彩虹。
　　「有連署欸，去看看？」
　　「好那我們先買個飲料再過去。」
　　「飲料大叔時隔一年再次上線！」
　　「哈你好煩。」
　　提著一大袋飲料，他們繞了一小圈卻沒找到開團的負責人，只有零星四散在各處的志
工奮力拉連署。
　　「刈恩我去簽一下，飲料給你。」
　　因為七月中後平權公投第二階段才正式開跑，章立自己也還沒完成簽署。他把裝滿飲
料的環保袋交給刈恩，拿出一罐後走向一個看起來約莫高中的靦腆男孩，溫聲說道：「您
好，辛苦了。我想簽連署。這給你喝。」
　　「好、好的。這是連署書共兩份，啊紙有點多抱歉等等我。飲料謝謝，你先幫我拿。
」眼前的男孩有點手忙腳亂，路口風大吹得他手中得紙張邊緣在手中飛揚。
　　「慢慢來，不急。」章立說完，退後一小步讓男孩方便作業。
　　有了第一次簽署的經驗，章立很快填起了兩份連署，並善意提醒男孩給自己的兩張是
同樣的，主動將一份同婚那張換成性平。男孩充滿歉意地道謝，手中卻仍是忙亂，執案身
經百戰的章立接過文書板，將紙張快速整理後歸還給男孩。
　　另一對情侶路過，眼神停留在章立和一旁的連署立旗，男孩發現後主動湊上，以同樣
靦腆卻誠懇的語氣將手上的連署遞給對方。
　　「您好，請問鄰里要怎麼填啊？我不知道我的里哈哈。」情侶中的男友搔了搔頭。
　　「身分證上有啦，快拿出來。」旁邊的女生一邊寫資料一邊說。
　　「拍謝我忘了帶呵呵。」
　　「廢欸你！」
　　章立見一旁的男孩又開始不知所措，翻出手機點開李子芃前些日子在粉專上分享的鄰
里App，主動湊上去協助，「來，請您跟我說地址，我幫您查一下。」
　　「哦好，我住在台北市南港區──」
　　之後的接連幾次章立便在一旁，先是讓男孩也下載鄰里App後，幫他將填過資料的紙
拿在手上，有遇到突發狀況才靠過去默默協助。一回生二回熟，男孩逐漸可以在沒有章立
的協助下獨立完成連署作業，也從只能一對一，變成可以一對三講解後將紙張分發給民眾
。
　　「先生太謝謝你了，不好意思耽誤你那麼多時間。」
　　「不會，之前太常看朋友上街了。是說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來幫你？」章立指著
旁邊的速食店，又看看他臉上涔出的汗水，而腳邊給出的飲料早已喝罄剩下空罐，「連署
書放哪我去拿？」
　　「就在那個速食店旁的露天桌，對、兩個女生那邊。」
　　男孩露出爽朗的笑，抹去額上的汗水替人帶路。走到文宣處時刈恩也在，章立才剛坐
到空椅上，男孩便道了個謝轉身，又想馬上走入太陽之中。
　　章立搖搖頭讓他休息：「我剛剛查了資料這場到七點吧，你這樣會中暑。」
　　「對，可愛的底迪想吃什麼，姐姐請你吃。」刈恩見人可愛便堆滿了笑臉，竟真的從
包裡拿出錢包。
　　男孩也不再推卻，把手邊的連署資料分類後走到速食店。三人點了自己的薯條漢堡，
也順便幫外桌整理文宣的眾人點了雞塊點心。一桌隨意閒聊，章立和刈恩被加進line的平
權群組，似乎是開團人的年輕女孩解釋之後有開團訊息都會在此發布。
　　章立看著群組記事本中的訊息，又點開粉絲頁快速瀏覽，心想大概是二階連署才剛開
跑，機制還在建置，有些資訊似乎還不明朗。
　　「辛苦了，天氣那麼熱！」章立和開團的女孩說。
　　「不會，才謝謝你們來，這場志工好缺。」
　　「你是第一次上街嗎？」另一邊的刈恩顯然把注意力都放在在場可愛、可能沒有死會
的男孩身上，邊說邊把盤子的雞塊推給對方。
　　「嗯。看到FB說七月底反同連署過了，覺得很生氣，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因為家
住附近剛好看到他們在連署，想說有空就來了。」
　　「上街前沒人教你嗎？」章立加入話題。他回憶起前年第一次上街，李子芃細心地告
訴自己法條，也不僅僅是內容，還包含了如何與民眾對話、怎麼吸引人注目、怎樣說才比
較清楚而不費力。
　　「可能大家都太忙了。」男孩撓撓鼻頭，「況且我是臨時跑來的，希望沒有造成困擾
，雖然我什麼都不會，但是我還是想盡一份心力。」
　　「怎麼會？我剛才在這邊看你很得心應手。」刈恩高呼，語氣誇張卻是發自內心的稱
讚。
　　「謝謝你們。」
　　短暫休息後是接續的連署，或許聽演唱會的都是年輕人，而演出藝人也早已對婚姻平
權做出了正向表態，收到連署的份數相當振奮人心。
　　章立走到另一側沒志工的位置，旁邊因有主辦單位在販售周邊而人潮熱絡。忙碌一陣
後他低頭整理文書板上的資料，抬眼便見兩個男人笑了笑往自己的方向靠近。
　　章立的雷達突突作響，反射性地仍是將空白連署遞了出去。果不其然右邊的壯碩男人
說自己簽過了，另一位同樣粗獷的男人也點點頭，對章立露齒而笑。
　　三人交換了心照不宣的眼神，那對情侶緊握著雙手，離去前再度轉身，兩人不約而伸
高一手，比了個大大的愛心。
　　「辛苦了，加油！」
　　「加油。」
　　爽朗的聲音蕩漾在人潮聚集的小巨蛋廣場，許多年輕人也紛紛投以鼓勵的視線，或是
微笑拍手或是出言鼓舞。鼓勵的話像是小枝枒，開長在生機勃勃的夏季，暖煦的笑撥開了
心裡的窗簾，讓陽光的暖直射透進胸懷。
　　「好了，簽好啦！先生你手機響了。」
　　「哦好，謝謝。」
　　章立還沐浴在這份溫暖之中，心中的喜悅掃掉了上個月提案失敗的陰霾。見來電是娜
娜姐，沒多想原因便接起電話。
　　「小立，你很厲害哦！」
　　「娜娜姐找我？」
　　「就我聽說你們那個大金主會贊助這次同志遊行，對國際3C手機那個，」娜娜姐的語
速一如既往，切入不帶拖沓，「快說，你4ㄅ4抄襲？早知道上次吃火鍋不跟你分享了！」
　　「火鍋？」娜娜姐的話題像是蹦蹦跳的兔子，章立仍是茫然。
　　「不過你到底怎麼說服你家老闆啊？我記得你們家這方面很保守啊。」
　　「等等，妳說清楚一點？」
　　「我開玩笑的啦，只是來電恭喜你而已，啊品姍來了，她說休假禁止談公事，掰囉。
」
　　「喂、喂？」
　　章立掛完電話還是一頭霧水，只得藉零碎的關鍵字拼湊片段。因為被抽案，3C業主的
案子他已經很久沒有更新進度。
　　那是與大偉喝酒的隔週，章立因為再次爭取而被語重心長唸了一頓，最後總經理竟以
體恤員工為由，不讓他們組別太過辛苦，將另一案的提案機會讓給了其他組。
　　對於老闆的冷處理章立又力挽狂瀾爭取了一次失敗，自此之後章立便接手了別的案子
沒再插管。對於大偉的狂暴與憤怒也只能趁午休的空閒盡力安撫。無力感俯拾即是，太過
在意只會讓人裹足不前。對此他和李子芃說過一次，也是隔天他決定要和李子芃一同參與
上街連署。
　　老天爺說過：此門不開，必有他窗。
　　章立知道社會的無奈，於是用自己的方式支持議題。
　　電話迅速掛斷，又過不久娜娜姊傳了張圖，沒多久就迅速收回，丟了張粉紅兔子「你
知我知要保密」的可愛貼圖。停留的時間雖短，卻足夠章立閱讀當中資訊── 據可靠的
小道消息，同遊合作的名單上出現了他前業主的名字。
　　資訊量轟炸，章立先是閃過老闆開竅了的念頭。本想打電話去跟大偉恭喜，想想過程
可能並不單純，改點出通訊錄，走到較為安靜的位置撥打電話。
　　「Jacob抱歉休假打擾，請問您現在是否方便說話？」
　　「請說。」
　　「剛剛同業傳給我一份同遊企業贊助名單，裡面我看到○○也在其中，雖然此案最後
不是交由我們組負責，還是想知悉一下狀況。」
　　「嗯。」
　　「不好意思，請問……？」
　　「這件事我也才剛知道，怎麼回事我也很錯愕，但我想最清楚的應該要問問你們組上
的同仁，案子是你們提的他應該最清楚。」
　　「所以最終拍板提案不是原案？」章立心中警鈴大作，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章立，這不是件小事，請你管好自己的組員。我不曉得怎麼會在這關鍵時刻發生這
種紕漏？最重要一案切出去業主自己做？」
　　「這部分我會儘快釐清。」章立護犢卻不盲目，他謹慎地與總經理回話。
　　「嗯，我的意思你很清楚，不管你知不知情，周一晨會後進辦公室跟我報告。」
　　茫然連環碰，第二次掛上電話後章立的眉頭皺得更深。結果顯而易見：公司沒接到案
、提案卻沿用了他們的提案。他腦子切換成工作模式跑過幾個可能，事實很明顯，不是業
主耍招就是大偉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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