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從耀揚哥的家到鎮上的客運總站路程不過十分鐘，張承勳在車上已經看了徐安衡
不下十次，這回是光明正大的，但每每話一到口就又吞回肚子裡，嘴巴跟魚一樣
一張一合一張一合，臉上表情也彆扭得很。
徐安衡坐在副駕，架在車窗上的手托著頭，只睨一眼就猜得到大獅子在想什麼。
我們昨晚這樣那樣了，也就是所謂的一夜情，但是事實上我不認識你，你不認識
我，而且你現在要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該怎麼辦？你看你一副老神在在的，應該
沒把我當回事…
不過，徐安衡沒阻止張承勳陪同買票等車，顯然讓他的心情好了許多。
「說吧，你想一路了，有決定好到底想怎樣了嗎？」徐安衡在長椅上吃完早餐擦
過嘴，才慢條斯理地問道。
張承勳沒料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這人輕鬆看穿，很不服氣，但也多虧了這股氣，
他二話不說拿出手機，點開line找出掃描功能，對徐承勳說：
「我沒別的心思，就是…交個朋友…」
沒別的心思？你怎麼不會心虛？你忘記你昨晚也講了這種話嗎？結果呢？這一連
串的腹誹張承勳八成聽到了，但並不足以令他打退堂鼓，他反而立刻振作起來，
誠懇地直視著徐安衡的雙眼，說：
「我覺得你很好，想認識你，可以嗎？」
「可以。」
徐安衡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一邊讓張承勳掃條碼加好友，一邊感嘆自己竟然完全
無法招架，無論昨晚或現在，應該是寂寞太久了吧。但是，明明在昨晚之前，他
還有個愛人的，怎麼還會覺得寂寞？徐安衡看著張承勳開心地確認新增好友，內
心五味雜陳，也跟著在自己的手機上滑來滑去。
「你提早走，有先跟你同事們講過嗎？」張承勳見他在查看line訊息時，這麼問
道。
訊息裡的已讀數字並不是工作群組裡全部的人，雖然這時間說早不早，可是他們
昨夜通宵達旦的現在應該大多還在補眠，而另外有兩個驚訝的貼圖，算是意外的
收穫了。不過，葉新時完全沒有表態，不知道他到底看過了沒…徐安衡點點頭，
漫不經心地回應說：
「我在群組裡講了。少了我這個老人家，他們會玩得更盡興。」
「你才幾歲而已哪裡老了？」
「42歲。」
「騙人！」
不僅如此，張承勳還鄭重澄清，徐安衡的那群同事，雖然感覺上的確比較年輕一
點，可是沒人有跟他一樣的優雅身段、沉著氣質，以及…
「以及？」
徐安衡被這種奉承勾起興致，聽得正起勁呢，大獅子怎麼突然住口了？
張承勳怎麼可能講得下去？他好巧不巧竟然瞄到徐安衡脖子上有幾處紅腫，月光
下那潔白柔軟的身軀、濕潤微紅的眼角，就選在此時閃進他腦海裡，然後從小腹
裡頓時湧出熱流一分為二，一股往上直竄頭頂，一股往下…
此時，客運車在他們面前停下來了，謝天謝地！
「我車來了，謝謝你陪我等。」
「不客氣，你到了再line我。」張承勳趕在徐安衡上車前強調，「一定要哦！不
可以封鎖我！」
可能是怕他才剛失戀想不開吧。徐安衡原本要張承勳不必擔這個心，但手機響了
，只好匆匆點個頭就上車去順便接電話。幸好他的位置靠窗，看得到大獅子在車
外比手劃腳做鬼臉，否則，這通葉新時打來責問他的電話，肯定會讓他的心情更
加惡劣百倍。
張承勳不是笨蛋，他發現徐安衡接起電話後臉色一變，顯然來者不善，就算隔著
一層車窗也想讓這人稍微開心一點。就在他努力有所成效之際，他自己的手機也
響了。
「喂張承勳！暗陰陽你這混蛋！你在哪裡？」從手機另一頭傳來的，是吳東星震
耳欲聾的叫罵聲，「快給恁爸滾回來！」
張承勳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連忙向車上的人揮手道別後，就趕緊驅車回耀揚哥
的家。
甫一停好車，吳東星就迫不及待把他拽進屋裡，一路押解到客廳後方的臥房裡。
林樂琪正坐在梳妝台邊，面色不善，一把消水腫的大頭按摩木槌落在小腿肚上敲
著，更營造出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詭異氣氛。
「什麼事？」
「跪下。」吳東星推他一把，「我跟你一起跪。」
現在演哪齣怎麼沒先跟他講？張承勳被壓著頭下跪，既困惑又氣憤，而林樂琪陰
冷的聲音幽幽從頭上飄來。
「學長，我老公好像忘了跟你說，樓上客房區的走廊，有裝監視器。」
「欸？靠！」
這不就表示，他跟徐安衡昨晚在陽台上還有在房門前的激情演出，都被監視器錄
下來了嗎？張承勳會意過來，猛地抬起那張漲成豬肝色的臉孔瞪著吳東星，但吳
東星並不打算道歉。
「什麼時候裝的？」
「今年過年。沒講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反而是你在走廊上就抓著人家親！」
「我哪有！」
「你哪沒有！肖豬哥！你可別說那是因為他戳到你的敏感帶，你才找他討公道！」
「你閉嘴！」
「好了。」面對跪著還不忘打架的幼兒園兄弟倆，林樂琪裝模作樣地以小指挖挖
耳朵，「學長，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了吧？」
「樂琪，我拿小肉包的壓歲錢保證，絕對不再犯。」張承勳幾乎要淚流滿面了，
「錄到的影像檔案，可以刪掉嗎？」
「那要看阿伯你的誠意了，過年再說吧。」
張承勳頓覺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並非是林樂琪真會勒索天價紅包，而是他記得吳
東星曾說她是腐女，那可是比壓歲錢更重大的事。
「那妳能保證以後都不要看那段影像嗎？」
「嗯…」
「樂琪，妳都快生了，看那個太刺激…」
「本宮累了，你們跪安吧。」
張承勳垂頭喪氣晃到二樓去，果然看到走廊這端的門上裝著一個鏡頭，那不懷好
意的小紅燈正向他閃爍著。這麼明顯，他怎麼會沒發現呢？
自己丟臉就算了，這件事千萬不能給徐安衡知道，免得以後…談以後實在是想太
遠了，眼下只是有個聯絡方式而已，根本不確定徐安衡是否真的會理他！
他的經驗值很低，也是第一次與男人上床沒錯，但並不需要徐安衡對他負責什麼
，而且若真的如吳東星所言是他先出手，那麼，不理他算什麼，人家不追究已屬
萬幸…
天啊他到底怎麼了居然對徐安衡用了兩次強！搞不好人家是嚇傻了才任他予取予
求！啊啊啊他還在那邊自我感覺良好！禽獸！禽獸不如啊啊啊！
對比昨晚有多刺激歡愉，現在就有多沮喪忐忑，而這種心情持續到午後，在收到
徐安衡抵達台北的訊息時不降反升，一路衝到最高點。徵得徐安衡同意通話後，
他很老實地交代自己的「錯覺」，並且在對方的沉默中鄭重道了歉。
背景聲很吵雜，不時有車輛由遠至近的引擎聲與喇叭聲傳來，徐安衡沉默到張承
勳手心狂出汗，還檢查了兩次通話連線有沒有斷掉，然而實際上只經過十秒鐘的
時間。
「你想到哪去了？你記住，我不願的事情，沒人能強迫我做。」徐安衡帶著笑意
的聲音，再次進到張承勳的耳朵裡，宛如天籟，「這也提醒我沒跟你道謝，謝謝
你昨晚安慰我，很有效。」
「不、不客氣…」
張承勳緊張得都忘記通話是怎麼結束的了，一說完再見，他就虛脫地倒在床上，
但不一會兒就開心地在床上滾來滾去，活像個情竇初開的傻蛋。不僅是心中大石
總算落地了，還有徐安衡說的話，他說了什麼呢…
「接下來我預計要忙好一陣子，不過，既然你在新竹，不算遠，見面吃個飯，應
該還是可以的。」

呀有進展啦啊

進度條大概是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