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之夜21：05
　　
　　「你還沒告訴我，接下來要做什麼。」王子的語氣倒是冷靜，或許，意外對
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飯。
　　
　　艾許回答：「你等會兒就會知道。」
　　
　　大廳上方的走廊既暗又安靜，艾許像在俯視棋盤，可以一眼望盡壁壘分明，
大致沒有超過他的預期。貴族亂成一團，拚命往門口擠，每個都自以為比別人重
要，被擋住了去路便互相叫囂。士兵被卡在牆邊，想拔劍又怕誤傷自己人。前方
沃斯金將軍猛敲手杖，看嘴形像在發號施令，接著就被某個全身掛滿鈴鐺的女人
撞倒，連手杖都掉在地上，威嚴蕩然無存。
　　
　　「他人不壞，說真的。」王子說。他身上的配劍已經被扔進樹叢，艾許搜得
很仔細，連鞋底都不放過。王子唯一能賭的是速度，但赤手空拳風險太高。「到了
這年紀，一輩子都在領軍，很難學會謙遜。」
　　
　　「少說廢話。」艾許冷冷地說。幸好他是在王子後方，不用擔心被看到手在
發抖。「繼續走。」
　　
　　走廊有幾盞油燈，足夠艾許看清去路。他跟在王子後頭，盡量表現得胸有成
竹，雖然他已經踩到裙襬好幾次，還讓假髮撞到燭台。這大概是生平僅見最扯後
腿的刺客裝備，難怪王子發現事情不對勁時，第一個反應居然是想笑，連驚慌失
措都被壓了下去。
　　
　　儘管笑吧，他就靠這異想天開的步數得逞了。「走到壁爐前面。」
　　
　　「不是往我背後插一刀？」
　　
　　「如果你再嘮叨不停，我可能會。」希望王子不會蠢到想試探。「這刀很小，
但保證夠毒。」
　　
　　王子瞥了他一眼，再往下落到刀鋒，語氣輕鬆：「免了，我向來愛惜自己的
性命。」
　　
　　都過了十年，還是這副德行。「把燭台推上去。」
　　
　　「什麼意思——」王子向後跳開。「噢。」
　　
　　暗門滑開，中途稍微卡住，後方一片黑暗，要稍微彎身才進得去。
　　
　　王子抱起雙臂，瞅著艾許。「我都不知道這裡有通道。」
　　
　　「所以你也別想有人會追來救你。進去」
　　
　　「裡面黑得要命。」
　　
　　「燈在這裡。」
　　
　　王子撐住門沿，轉過頭來。他大半張臉都被面具遮住，只看得清眼睛，在燭
光下藍不見底，還帶了點難以捉摸的灰綠，簡直像個風流浪子。艾許聽過太多故
事，說不定真的是。那身衣服加了很多不必要的裝飾，寬大的袖子襯著蕾絲，腰
帶打成一個繁複的結，得有僕人才解得開。但那寬厚的肩膀可是貨真價實，走路
的姿態就像慣於戰鬥，這種人不會束手就擒，艾許得非常、非常小心他反擊。
　　
　　「起碼該告訴我怎麼稱呼你，這是共舞的基本禮儀。」
　　
　　如果他以為這樣能讓艾許分心，就大錯特錯。「免了，這裡沒有人要跳舞。」
　　
　　「難道我要一路叫你美人兒？雖然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我說過，要你別這麼多話。」
　　
　　艾許晃晃匕首，示意他後退，這回王子乖乖聽命。門悄然關上，黑暗中只剩
微弱的燭光，照亮了兩張面具，金箔和裝飾閃閃發亮。真是可笑，他們隔著匕首
相對而立，卻還遵守著愚者之夜的規矩。「如果這會讓你好過一點。」艾許冷冷地
說。「就叫我灰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