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靜默。康納沒有反應。漢克往後退，連望向康納的勇氣也沒有，用手背抹了抹嘴唇。
相撲慢悠悠的晃過來，前腳搭上康納的膝蓋討摸。康納漫不經心的拍拍相撲的腦袋，若有
所思的問：
「副隊長，這就是人類所說的，親吻嗎？」
漢克聽了，都不曉得是該賞自己兩個耳光，還是抓著康納的肩膀搖晃了。漢克抱住頭，狼
狽的反問：
「你的程式裡沒有嗎？關於……人類的情愛？」
「我是被設計來追捕異常仿生人的，所以在人類的兩性關係方面，我的確不大擅長。要說
我身邊有任何能夠參考的對象的話，那就是馬庫斯和諾絲了，他們經常親吻對方。」康納
直視著漢克，目光灼灼。「馬庫斯和諾絲是革命夥伴，也是人生伴侶。這就是親吻的意義
嗎，副隊長？」
「這……喔，我的老天爺！」漢克從沙發跳起來，不敢面對康納的目光。他都幾歲的人了
？他老早忘了該怎麼談感情，也不適合再談感情，更何況對象是自己的搭檔，是個仿生人
！「算了算了，你就當我發酒瘋，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接著，漢克做了件他幾乎大半輩子都在做的事：逃避現實。他衝進臥房，碰的一聲把門甩
上。他幾乎是立刻就後悔了：他吻了康納，然後把他一個人留在客廳！但是現在要他把門
打開，走回客廳，跟康納解釋這一切？漢克懊惱的呻吟一聲，隨手抓起放在床頭的威士忌
酒瓶，扭開瓶蓋仰頭就灌。
被留在客廳的康納，聽見房門被漢克用力甩上。相撲用頭頂了頂他的手，喉嚨發出嗚嗚聲
。
「沒事的，相撲，我們沒有吵架。」康納說。他低下頭沉思許久，然後用手指輕輕撫摸自
己的嘴唇。
這就是親吻的感覺嗎？康納心想。他原始的設計目的是用來偵查，所以模控生命並沒有給
他配備多餘的感覺神經模組。然而，他的確感受到被漢克親吻時，機體溫度上升，CPU運
作混亂，連鈦在機體內的循環都加速了。
更令他感到疑惑的是，如果親吻是伴侶之間專屬的行為，那麼漢克為什麼要吻他？又為什
麼要他當作沒發生過？
康納在沙發上躺下，他需要時間思考人類複雜的行為模式。相撲以為就寢時間到了，自動
跳上沙發，窩在康納腿上。
如果漢克不是那麼驚慌失措，或許他會發現，打從他吻上康納的那一刻起，康納額角的
LED顯示燈，便持續顯示為紅色，沒有中斷過。
半夜，漢克忽然從酒精以及深沉的睡眠中醒來。一時間，他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不知道自
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是什麼驚醒了他，直到他發現窗外刺眼的光線。
他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酒精還在他腦袋裡作怪。他拉開窗簾，看見雨仍淅瀝瀝的下，朦
朧夜色中，一輛計程車亮著車燈停在家門口。
「搞什麼……」漢克喃喃道，然後看見一個人影冒雨上了計程車──是康納！
漢克猛的衝出臥房，跌跌撞撞的打開自家大門。計程車已經載著康納，安靜而平穩的駛離
。
「我操他媽──」漢克衝著睡在沙發上的相撲大罵：「你為什麼不阻止他啊，相撲？」
相撲睡眼惺忪的看了飼主一眼，咕噥一聲又躺回去睡。一隻成熟的大狗是不會跟幼稚的人
類計較的。
「該死，那個膽小鬼，也不過就是親一下，幹嘛逃跑啊！」漢克氣急敗壞的在原地跳腳，
完全不顧自己正是始作俑者。
冷靜一點，冷靜一點，漢克對自己說。大半夜的，康納還能上哪裡去？當然是去耶利哥啊
！
漢克趕緊拿了車鑰匙和外套，衝出家門。
深夜，耶利哥辦公大樓已經熄燈，但這很明顯的無法阻止某些自帶工作狂屬性的仿生人。
當電梯門打開時，馬庫斯已經在門口等候康納了。
「我以為提出仿生人必須配合人類作息這個政策的是你本人。」康納無奈的說。
「我閒不下來。」馬庫斯微笑道。「難得看到你一天回來耶利哥兩次，我以為這個時間，
你應該會待在安德森副隊長那裡過夜才對。」
聽到過夜這個詞彙，康納不自在的咳了一聲。他知道馬庫斯不是那個意思，但他的LED顯
示燈還是瞬間閃現紅光。
「你還好吧？」馬庫斯問，他當然注意到了。「需要談談嗎？」
或許會有幫助，康納想。耶利哥的仿生人都習慣一遇到問題就找馬庫斯商量，康納自己也
不妨一試。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康納說。「和另一個……生命體成為伴侶，是什麼樣的感
覺？」
「伴侶？」馬庫斯吃了一驚，老實說他還真沒想到困擾康納的是這種問題。他思索片刻，
很快就把線索串聯在一起。「讓我猜猜，造成你產生這個疑問的，是安德森副隊長嗎？」
這下換康納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馬庫斯苦笑。他該怎麼委婉的表達，其實全耶利哥的仿生人都在等著看康納和安德森副隊
長會不會交往？
也許是仿生人的原始設計使然，即使經歷過革命的動盪，大多數仿生人仍對人類抱持正面
的觀感，這也是仿生人回歸人類社會政策能夠成功的原因之一，如果仿生人能夠進一步與
人類建立伴侶關係，將會是非常巨大的成就。
當然了，那也得當事人本身有這個意願才行。
「安德森副隊長是個好人，如果你與他結成伴侶，我會獻上最誠摯的祝福。」馬庫斯試探
道。果不其然，康納的LED顯示燈又變紅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康納正想解釋，馬庫斯忽然制止他。
「等等。」馬庫斯按了下太陽穴，然後意味深長的望向康納。「安德森副隊長來訪，要求
見你。你要見他嗎？」
「我……」康納欲言又止。「我不確定，我還沒……」
馬庫斯拍拍康納的肩。「不要緊，我去見他。另外，我請諾絲來跟你談談，好嗎？也許她
有你要的答案。」
康納嘆了一口氣。「好吧，我想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漢克在耶利哥辦公大樓的入口處吹冷風等了半天，終於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前來迎接。
「安德森副隊長！」馬庫斯打開大門，朝漢克走來。「晚安，很驚訝你這個時間登門造訪
。」
「……我自己也很驚訝。」漢克隨著馬庫斯的目光低下頭，這才想起自己急著追上康納，
連睡衣也沒換，外套一穿就出門了。漢克一臉尷尬，「抱歉了，事發突然。」
「我能理解。」馬庫斯頷首。「遺憾的是，康納現在無法見你，他有事和諾絲商談。」
漢克躊躇片刻，吶吶的問：「他……還好吧？」
「他目前很好。」馬庫斯語帶保留的說。「只是我不得不說，他看起來很困惑。」
漢克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是我的錯，我搞砸了，該死。」
「康納沒跟我提到這些，但他的確提到關於伴侶的事。」
漢克用手遮眼，喃喃的對自己說了些話，馬庫斯相信他是在用人類慣用的髒話咒罵自己。
「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希望你能告訴我，康納是我重要的夥伴，你則是仿生人的朋
友，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存在任何問題。」
「不，這……」漢克還在猶豫，馬庫斯忽然用手指按住太陽穴，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吻了康納，然後丟下他一個人，自己跑了？」
「他告訴你了？」漢克大吃一驚，忍不住慘叫：「你剛才不是他說什麼都沒告訴你嗎？」
「你告訴馬庫斯了？」交誼廳內，康納也忍不住提高聲量。
「那當然，是馬庫斯要我跟你談的，我當然要跟他回報啊。」諾絲一派輕鬆的回答。「我
本來還以為你跟這個安德森副隊長早就在一起了呢，因為你整天副隊長長副隊長短的，連
馬庫斯也留不住你，堅持要回底特律警局，任誰都會以為你們兩個是一對嘛，誰曉得……
」
如果康納的機體有臉紅的機能，此刻他大概已經紅透半張臉了。「我們、我們不是那種關
係！」
「就算是也無所謂啊，只不過這個副隊長竟然親了你就跑，看樣子他也跟其他人類一樣，
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是這樣的，副隊長他只是躲回自己的房間……」
「那還不是一樣！」
康納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倒向沙發。果然副隊長當時的舉動是出於衝動，或是其他「人類
複雜的情感」，並非代表副隊長對他抱持著想要結為伴侶的意圖嗎？
「還是仿生人好，」諾絲悠悠的說。「只要機體互相碰觸就能心意相通，根本用不著多餘
的言語或暗示。人類太麻煩了，一下吻你一下又叫你當沒發生過，那個渾蛋市長也是，私
下在花園牽著你的手，一轉頭又說你們只是主僱關係。我說康納，別跟那個副隊長攪和了
，回來耶利哥如何？仿生人還是跟仿生人在一起比較好。」
康納動了動嘴唇，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我了解了。」馬庫斯說。「恕我直言，副隊長，即使我和人類共同生活了十年，對
於人類的情感運作，仍然無法完全理解，所以也難怪你和康納會產生誤解了。」
「這還用說嗎？」漢克自嘲的笑了笑。「我都活到這把年紀了，還不是把自己搞得一團糟
。我只是不希望……不希望那傢伙因此受傷。」
馬庫斯伸出手，拍了拍漢克的肩膀。
「上樓吧。」馬庫斯說。「去見康納，當面跟他說清楚。」
漢克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走向電梯。
康納站在交誼廳的落地窗前，看著雨滴靜靜滑落玻璃窗。雨變小了，逐漸轉變成霧氣，再
過幾天，霧氣就會凝結成細雪，底特律的冬天正式降臨。
「康納。」漢克出聲喊他，感覺喉嚨澀澀的。康納轉過頭，面無表情。「康納，我……我
很抱歉。」
「你為什麼要道歉，副隊長？」康納反問。「你並沒有做錯事。」
漢克嘆了口氣。「不要諷刺我了，康納。我很抱歉，好嗎？我……我不擅長處理這種事。
」
「我不是在諷刺你，副隊長，我是說真的。」康納一字一字、毫無抑揚頓挫的說。「如果
你的行為舉止單純出自於原始的衝動，或是無法合理解釋的情感，那麼，你也只是表現出
跟其他人類一樣的水平而已，我不應該責怪你。」
「什麼？你……嘿，等等，你這是在跟我賭氣嗎？」
康納把頭撇開，「我才沒有跟你賭氣，我是在陳述事實。」
「那才不是事實！」漢克大聲反駁。「你說的沒錯，我吻你是因為衝動，但是感情這種鬼
玩意兒本來就沒辦法合理解釋，別把你們仿生人那套該死的程式運算套在我身上！」
「那麼我該如何解釋你的行為？跟珍妮佛一樣自認倒楣嗎？而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因為我
不該主動招惹你？」康納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漢克差點忘了，康納要是強硬起來，那
張嘴可以多討人厭。
「啊──該死，你給我閉嘴！」漢克暴躁的揉亂自己本來就很亂的頭髮。為什麼剛才他還
可以平靜的向馬庫斯解釋來龍去脈，卻一面對康納就亂了套？這小子根本是設計來剋他用
的！
康納還想回嘴，被漢克打斷：
「五分鐘！給我五分鐘就好！拜託你讓我好好把話說完，然後你想怎樣都隨便你！」
康納忿忿不平的閉上嘴。漢克清清喉嚨，又揉揉鼻子，一方面想給自己多幾秒鐘的時間平
靜下來，一方面又想趕緊把該講的話都講完。上一回他這麼掙扎又矛盾，似乎是跟前妻求
婚的時候……
「好吧，聽著，康納，你說過你很高興跟你搭檔的是我，對吧？」
康納撇撇嘴，不情不願的點了下頭。
「我……也是這麼想的。還記得俄羅斯輪盤嗎？在跟你搭檔以前，我一喝醉就拿槍對準自
己的頭，想著也許哪一回，真的能把子彈送進自己的腦袋。不，應該說，如果我沒喝醉的
話，連拿槍指向自己的勇氣也沒有。」
康納皺起眉，「副隊長……」
漢克比了個阻止的手勢。他希望可以一口氣講完，不然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這個機會、這
種勇氣講了。
「柯爾死後，我前妻離開我，我活得像個行屍走肉。我不知道活著幹嘛，拿槍爆掉自己的
頭好像比較容易，但也沒多大吸引力。我……我不知道，也許是空虛吧，也有可能是寂寞
。
但是接著，你出現了，請我喝酒，還害我沒能把球賽看完。然後是一個又一個的異常仿生
人冒出來……忽然間，活著對我來說好像比較容易了，因為有個搭檔會闖進我家逼我出門
工作，外頭還有一票仿生人冒著生命危險在搞革命，追求一些我本來就已經擁有的東西。
天殺的，原來我死拖活拉的撐到現在，就是為了在仿生人的革命裡幫上那麼一小點忙！老
實說，哈，感覺還挺不賴的。」
漢克笑了一聲，感覺憋在胸膛裡的一口悶氣也跟著散了。康納朝他伸出手，他也自然而然
的伸出手，兩個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即使人類無法依靠電流與仿生人溝通，也無關緊要了
。
「你知道嗎，康納？我不知道這該死的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會對自己的搭檔有感覺，而
且你還是個仿生人？大半夜的，又是這種鬼天氣，我連睡衣都沒換就追過來，還站在這裡
跟你掏心掏肺講了一大串噁心話，天知道這是怎麼搞的，所以……」
「所以？」康納微微歪著頭問，那雙小狗一樣明亮的眼睛盪漾著水光。一股強烈的情感驅
使漢克趨上前去親吻康納，但他忍住了，有些話不說不行。
「記得你在大使橋上說過什麼嗎？」
「你說你拿槍抵著我的頭那次？」
漢克乾咳一聲。「呃，我是說，在那之前。」
「你是指你問我到底是什麼東西，而我回答……」
「你回答，我希望你是什麼，你就是什麼。」漢克說。「你可以做我的夥伴，也可以做我
的酒友，或者僅僅只是個機器──當然啦，你不僅僅只是個機器，我也從來沒把你當機器
看。這也是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我對你有感覺，我希望你不只是我的搭檔，也不只是我
的酒友；但只要你希望，我可以做你的任何人，任何角色，你希望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
。」
康納頓了頓，這回漢克注意到了，康納額角的LED顯示燈變成了紅色，然後是黃色。當一
朵微笑緩緩浮現在康納嘴角，他的LED顯示燈回到了藍色。
「這是抄襲，副隊長，你不能拿我說過的話來回敬我。」
「喔，我當然可以，一開始死纏爛打追著我跑的可是你啊。」漢克聳聳肩，跟著笑了。
「副隊長，我……」
漢克屏住呼吸。
「一開始，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你吻了我之後逃走這件事，直到我跟諾絲談過，我以為你
跟市長一樣，把仿生人當作可以玩弄的對象。」
「你說什麼？你把我跟那個王八蛋相提並論？」漢克怪叫。這也太羞辱人了吧！
「你自己說的嘛，『人類一提到胯下那器官，能惹出來的事多到你無法想像』。」
漢克尷尬的摀住臉。什麼叫做禍從口出，自作孽不可活，這下他可完全明白了。
「但我發現，當我想到你可能並非有意與我結為伴侶時，我的心情……我想，那叫做失望
吧，非常失望，副隊長。」
漢克放下摀住臉的手，驚訝的望向康納。康納正不知所措的把視線移往地板，LED顯示燈
又變紅了。
「如果、如果我說，我願意繼續當你的搭檔，陪你喝酒──雖然我更希望你能戒酒──除
此之外，我還希望當你的伴侶呢？人類能夠接受同一個人扮演這麼多種角色嗎？」
漢克忍不住笑出聲。「當然可以，底特律警局沒有明文規定搭檔不能約會，就算有──誰
理它呢？」
「約會？」康納又困惑了。「我知道人類針對求偶儀式設計出極為繁複的程序及各種不成
文規定，所以我們現在算是進入約會階段了？」
「喔──去他的程序！」漢克一把揪住康納的衣領，把人拉過來。「你只要知道，我現在
非常想吻你就可以了！」
「不，副隊長，」康納說，「我們之間的第一個擁抱非常美好，但第一個吻可以說是糟糕
至極，所以，這回該換我主動了。」
全程躲在旁邊偷看的馬庫斯，在康納吻上漢克的瞬間，選擇拉著諾絲離開。
「你幹嘛？正精彩的時候──」
「他們兩個已經沒事了，給他們留一點隱私好嗎？」
「你說隱私？」諾絲雙手一攤。「我從一開始就開直播給賽門和喬許他們看了，哪裡來的
隱私？」
馬庫斯嘆了一口氣，頭疼的揉了揉眉間。看樣子他得找個時間，給所有仿生人上一堂關於
隱私的課程。還有，他得提醒諾絲記得把檔案刪掉。
一個禮拜之後，底特律的天空飄下細雪。開始戒酒的漢克變得焦躁不安，對於酒精的依賴
完全轉移到咖啡因上。
「可惡，為什麼我覺得好熱，辦公室空調是不是壞掉了啊？」漢克舉起咖啡杯，發現他今
天的第三杯咖啡已經喝完了。
「這是酒精戒斷症狀，過幾天就好了，副隊長。」正在寫報告的康納頭也不抬的說。
「過幾天，過幾天，到底還要過幾天啊……」漢克喃喃道，卻也不敢多抱怨些什麼，認命
的端著杯子去茶水間倒咖啡。
電話響起。
「底特律警局。」康納接起電話。「好的，請她進來。」
幾分鐘後，一名蓄著短髮的女性仿生人來到康納的辦公桌前。康納抬起頭，只用不到一秒
鐘的時間，便在記憶中搜尋到這名女性仿生人的資料。
「你是……卡菈，攻擊主人後逃逸的家管型仿生人？」康納睜大眼。「我記得你！」
卡菈緊張的笑了笑。「我也記得你，你追捕過我，對嗎？」
那是在高速公路旁的圍籬，兩人很快的打了個照面，當時康納還是仿生人獵人，而卡菈，
是一心想要逃離底特律的異常仿生人。
「你……想要認罪協商？」
「是的。」卡菈點點頭。「我看到電視新聞報導，逃離主人的仿生人，可以在申請認罪協
商後，回歸人類社會。」
「你知道前提是必須與原主人和解吧？」
「我知道，我們……已經見過了，我相信和解應該不成問題。」
「恕我直言，你是我經手的第一位申請認罪協商的仿生人。」康納比了個手勢，示意卡菈
在他辦公桌旁坐下。「並不是所有仿生人都樂意回歸人類社會，這個認罪協商制度更是遭
到那些曾經被人類迫害的仿生人大力反對。我是否可以請教，是什麼原因促使你來申請認
罪協商？」
卡菈低下頭沉思了一陣，然後抬起頭來，眼神溫柔而堅定。
「是因為你。我在電視新聞中看到你，讓我下定決心回底特律。」
康納再一次睜大眼。「因為我？」
「我時常看到你出現在新聞中，跟馬庫斯一起。一開始我嚇了一跳，心想，那個曾經追捕
過我的仿生人警察，竟然也加入耶利哥了……後來，我聽說你也參與不少政策的制定，是
馬庫斯的左右手之一，我……真的很驚訝。」
康納苦笑。這是他的黑歷史，不少被他追捕過的仿生人都曾經對他表達類似的感想，如果
不是馬庫斯願意原諒他、信任他，恐怕耶利哥不會有他的容身之處。
「我在逃亡的過程中，見識過人類悲哀的一面，殘酷的一面，但也曾受到人類的幫助，得
以認識到人類無私的一面。原本我以為，我只要能和我的同伴隱身在人類社會中，過上平
穩的生活也就夠了，但……當我在電視新聞中看到你，發現過去負責追捕異常仿生人的偵
查型仿生人，竟然也能在覺醒後轉換立場，將自己的能力發揮在追求仿生人的福祉上，我
……我沒有辦法不回來。」
卡菈羞澀的笑了笑。
「馬庫斯說過，只有進一步的互相了解，才有可能和平相處──」
「──人類已經遞出橄欖枝，仿生人必須抓住這份善意，並且證明我們值得。」康納接著
道。這是馬庫斯宣佈回歸政策時的演說內容，有些人認為馬庫斯把姿態放得太低，也有些
人認為謙遜是必要的，因為仿生人的革命還沒結束，他們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能認同回歸政策，我的同伴遭遇過許多迫害，他就反對我回來。」卡
菈悠悠的說。「但我曾經和我原本的主人見上一面，我發現，那些我曾經想要逃離的人類
，不見得是徹頭徹尾的壞人，有時他們可能也……很無力，很可悲。所以，我想要再努力
一次看看，畢竟如果能夠抱著希望前進，又有誰想要整天躲躲藏藏過日子呢？」
「……我會轉告馬庫斯，想必他會很高興聽到你回來底特律的消息。」
「不是只有我而已，」卡菈轉頭望向辦公室外頭的訪客等候區，在那裡，一個高大的黑人
男子和一個小女孩也望向卡菈，卡菈朝他們揮揮手，小女孩露出燦爛的笑容。「我的同伴
也跟我一起回來了。」
送走卡菈後，康納鬆了鬆領帶，嘆了一口氣。他忽然想起漢克。
康納走進茶水間，看見漢克正一手甜甜圈一手咖啡，吃喝得不亦樂乎。
「喔糟！」漢克連忙抹抹嘴，「這甜甜圈不是我買的喔，是不知道誰放在冰箱──」
康納看也不看甜甜圈一眼，直直的朝漢克衝過來，然後一把將他抱了個滿懷。漢克嚇得一
手高舉咖啡杯，一手高舉吃了一半的甜甜圈，像棵被無尾熊緊緊攀住的尤加利樹一樣動彈
不得。
「呃……康納？你還好嗎？」漢克尷尬的問。幸好茶水間除了他倆之外沒有別人，不然這
八卦消息可能會在一天之內傳遍整個底特律。
「……我很好。」康納悶著頭說。
「你可以先放開我嗎？」
「不要。」
「那你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漢克耐著性子問。在四下無人的情況下，他是不
介意被康納抱久一點啦，畢竟他們現在好歹也算是熱戀期……但看康納把臉死死埋在他胸
前，漢克不禁納悶，他該不該擔心康納缺氧？仿生人的系統運作需要氧氣嗎？
過了好半晌，康納才回答：
「我只是很高興，我們的努力是有代價的，不管是仿生人的革命也好，我們交往的事也好
，這一切都、都……」
漢克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在他偷吃甜甜圈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但他不是不能明白康納的
心情。漢克放下咖啡杯和甜甜圈，用終於空出來的手，拍拍康納的腦袋。
「這一切都很值得，對吧？」漢克說。「當初我沒一槍爆了你的腦袋，或是爆了我自己的
腦袋，真是太好了。」
康納肩膀震動了一下，然後抬起頭，似乎有點生氣。
「我必須提醒你，副隊長，我不會再讓你玩俄羅斯輪盤了。」
漢克笑了。「喔，我相信，畢竟你都有本事逼我戒酒了，不是嗎？」

(* ′艸‵)

哦哦哦討抱抱的康納！！！

大推康納醬！！

哦哦哦抱抱的康納QAQ

天哪～好甜啊糖份爆表(ﾉ′ｰ`)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