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暮春三月，天光正好，小河波光粼粼，河邊草豐林茂，奼紫嫣紅開遍野，然而並
非所有人都願意為此佳景駐足停留。一輛粗布馬車疾行在草徑上，兩旁各有一組
人馬護衛，進了樹林之後速度不減，似是急著趕往某處。
自晴朗無雲的天際竟傳來二聲悶雷，聲響之大似是重重落在身旁，讓這幾匹奔馳
中的馬兒驚慌失措亂了腳步，險些衝撞馬車；眾人急急安撫，但馬兒們仍不聽使
喚，眾人只得將馬牽到一旁，車隊原地稍作歇息。
一名十七八歲的俊秀少年率先從馬車裡躍下，將一名頭戴白玉冠、身形修長、相
貌清麗雋雅的年輕男子攙扶而出。眾人紛紛抱拳躬身，低聲道：
「宗主。」
駕車的兩名中年男子連忙迎上，圓臉微胖的那名問：
「宗主，您沒事吧？」
「我沒事，發生什麼事？」
「稟宗主，馬匹被雷聲驚嚇，一時半刻回不了神，我們暫時不能行動了。」
「晴空萬里，怎麼…」
「宗主，正是如此，屬下才認為這雷聲詭異，可能是什麼徵兆，要不我們打道回
府？」見宗主面有慍色，圓臉男子急急又道：「宗主，青山幫素來不服宗主，此
次他們與綠水幫爭地盤，竟商請宗主出面協調，屬下實在擔心其中有詐。」
「黎綱，你的擔心不無道理，但我也不是隨口答應的。青山幫與綠水幫長年不和
，可是青山幫主年邁無力，幫內分崩離析，而綠水幫是少主繼位，聲勢浩大，孰
強孰弱一眼即知，若青山幫這次不請我出面斡旋，極可能明日便被綠水幫併滅。
青山幫老幫主雖不服我，卻是鐵錚錚的英雄好漢，他老人家為了青山幫的前途而
願意向我低頭，我與他早無恩仇了，豈能坐視不理？」
宗主將緣由娓娓道出，神色自若，卻改變不了屬下對其安危的憂心。
「可是…」
「好啦，你在、甄平在、飛流也在，還擔什麼心呢？馬匹休息夠了，就出發吧。」
「是…」
宗主看著老媽子黎綱眉間抹不去的豫色，不禁輕笑一聲，又對身旁的少年說：
「飛流，你先去玩吧，出發再叫你。」
「嗯！」
飛流聞言，整張臉蛋都亮了起來，一縱身便躍上樹，轉瞬間不見蹤影，姿態之輕
巧只使樹枝稍微搖動，幾片綠葉飄然落下。
這名被尊稱宗主的年輕男子打發了眾部屬，自己便甩甩雙手，往河邊信步走去。
小河清淺，波光粼粼，在近午的陽光照耀下格外刺眼，宗主被扎得眼花便想回頭
了，險些錯過了離他兩步之地被雜草掩蓋住、在岸邊載浮載沉的東西。
他眨眨眼，確定那並非眼花導致的黑影，而是一大塊灰色布料，一時好奇心起，
也不叫人來，自己便走上前去，蹲下撥開了草叢。卻在他尚未看清是何物前，那
塊灰色布料竟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將他扯向自己，竟使他整個人跌進如鐵般堅
實的胸膛中，衣衫被河水浸濕了大半。
「何人！」
灰衣男子聲音低沉嘶啞，雙目血紅，七分像人三分像鬼，模樣可怕又狼狽萬分，
一看便能猜出先前受了多少折磨。宗主見那隻扣住他的大手滿是血污，自忖那人
傷勢沉重已是強弩之末，便定了心神，柔聲道：
「在下江左盟梅長蘇，壯士勿驚。」
「梅長蘇…你不是他們的人…」
「誰？」
「你滾遠一點！別靠過來，會被他們發現…」
灰衣男子咬牙，拚了可能是最後一絲氣力，把梅長蘇推上岸。梅長蘇正要再次靠
近，卻聽到樹林裡傳來一陣喧嘩，竟還有武器相擊的聲音摻雜其中。
「你們是誰！」「保護宗主！」
「找出梅長蘇！」
「蘇哥哥！刺客！」
只見飛流沉著臉朝梅長蘇奔來，兩名蒙面人尾隨其後。飛流轉身出手，一人被他
擊中胸口掉進水裡，另一人則是折了手腕昏死過去，皆不能再做攻擊。
確定暫無追兵後，飛流這才把梅長蘇拉上岸要帶他離去，然而梅長蘇指水裡那灰
衣人，說：
「等等！帶他一起走，他受傷了！」
飛流點頭，正要下水背那灰衣人時，卻從樹林中嗖嗖嗖射來三隻箭，分開了主僕
二人，梅長蘇腳下不察又滑落水中，此時又有另外三隻利箭射來，直指梅長蘇面
門，飛流眼見護主不成，急得大叫；梅長蘇原以為自己死定了，卻不料有一道黑
影倏地擋住他的視線，三聲悶響隨即自黑影背後傳來。
是那名重傷的灰衣人，以自己的背擋住了置他於死地的三隻利箭。灰衣人喘著粗
氣，銳利的雙眼直瞪著梅長蘇，然而不過一會兒，那人身形一晃，整個人倒在梅
長蘇身上，完全失去意識。
被壓在水中的梅長蘇動彈不得，只能靠飛流下水來幫忙，但是主僕二人卻被眼前
的變化給驚嚇住了。
樹林中的行刺很快便宣告結束，江左盟眾人解決了一干刺客，尋到小河邊時，對
面前的情況亦大惑不解。
他們的宗主，怎麼坐在水中，把一頭身中三箭的灰色大水牛抱在懷裡呢？
宗主明地快發號施令。第一，派人分頭向青山幫及綠水幫致歉，打道回府並追查
此事，無論林中刺客來自於青山幫或綠水幫，或是其他見縫插針的江湖幫派，憑
天下第一大幫江左盟之本事，真相不日便水落石出。
第二，他不只緊急延請附近村莊有治牛經驗的大夫，穩住了大水牛的傷勢，更堅
持把這頭傷重的大水牛帶回江左盟療傷，同時命人在自己的院落裡架起牛欄，挖
好水坑，食草飲水一應俱全，大有自己親身照料之勢。
看著梅長蘇對那頭水牛呵護備至，黎綱天天發愁，無非深怕那畜牲一時牛性大發
衝撞了宗主，又怕宗主被什麼髒東西給勾住魂魄。而飛流心智不全，怎麼問都只
會重複「人，水牛」這幾字，更是令他心焦。
暗中觀察好一陣子後，幸好宗主除此之外並無任何異常，仍是溫文儒雅殺伐決斷
，飯照吃覺照睡，黎綱才看管得沒那麼緊，對宗主的許多怪異舉動睜一眼閉一眼。
包括宗主往往興致一來，便將梅花斷紋古琴搬至院中演奏。琴聲琤琮如高山流水
，於日漸炎熱的天氣中特別令人心曠神怡。可隔著古琴與宗主相對的，是那頭大
水牛啊！
黎綱親眼見過幾回，愈發覺著復元中的大水牛，慵懶地靠在欄邊，尾巴一甩一甩
，似是跟著打節拍，一曲奏畢更甩甩頭長哞一聲，頗有讚賞之意。加以宗主心情
一日好過一日，不能不說是大水牛之功，從此便對這畜牲愈發尊重。
自然，甄平認為他想太多了。

這設定好有趣~宗主對牛彈琴XD

對牛彈琴XDDDDD

真.對牛彈琴 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