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有諸多小國並存，民間雖說不算富庶，但也稱得上康樂太平。往西南則因
土地長年經雨水河流溶蝕形成峰林絕壁，雖有奇景無數卻是凡人難進的嶮峻之境。
其中臨湘朔大川的兩岸，一側是某國邊陲的繁華商鎮，另一側有兩山陡坡相接形成
的天梯，坡上草木蓊鬱，數千階長梯直上雲端，隱約可見山壁上有個巨大空洞，稱
為鏡天。
　　過了那面山壁和鏡天就是被稱作萬偃山的山域，咸和山莊就座落於某座高原上，
於凡人來說這一帶是窮山惡水種不出農作物，卻蘊涵不少靈礦，還有子母靈源，且
靈脈和位於大陸中央的漸雲觀有所牽引，傳說數千年前兩地開山祖有不淺的淵源。
　　整片山域都有咸和山莊的防禦陣，凡有靈之物皆難輕易靠近山莊和周邊城鎮，
除非從鏡天入境。此次韓璧淵仍駕著沙羅，帶了兩名弟子和一部屬來到這裡，雲裡
一隻巨大銀白的龍鯉悠游而過，穿過鏡天來到萬偃山山域。
　　一路上他們幾人除了研究邪陣之事，並沒有閒聊太多，一有空就是打坐修煉。
譚喬則選擇在自家地盤舉辦修真界會盟，邀各路同道透過鬥法比武推選出一位大能
率領大家平定靈源之亂。
　　漸雲觀的道修多精怪，玉杓跟簪晴並非人族，也不是頭一回到外頭見世面，深
知自己出身並不被一些道修當人看待。平常也就罷了，但今時的場合將會有很多修
真者群聚，令他們一想到那場面多少有些不安，韓璧淵察覺後就開口安撫道：
「你們不必多慮，今次前來並不是要參與鬥法比武，也沒有要爭個第一的位置。只
是想聽聞其他道友的意見，為師也研究出如何對付邪陣的辦法，趁這機會也能和道
友們商討，也許這邪陣是影響靈源的原因之一。」
　　玉杓拍胸吐氣：「沒有要鬥法比武啊？嗨呀，那就好啦。」
　　不遠處也有其他道友散修馭風或乘駕座騎而來，鏡天有接引弟子指路，韓璧淵
一行來到莊外城鎮找客棧落腳。鎮上居民也多是有點修為的人，街市賣著各種修煉
用的道具，還有靈獸皮草，韓璧淵將沙羅收到法寶裡，玉杓進去問掌櫃要房間，該
客棧恰好還空著兩間房，韓璧淵和晉燐同住一間，簪晴跟玉杓同一間房。
　　晉燐跟簪晴講：「你當心他打呼。」
　　玉杓立刻反駁：「我現在不會了啦！我在朝陽派也不是白混的。」
　　四個說笑間隨店裡人上樓，那兩間房相鄰，一邊打開窗子就能看到客棧樓下門
口的情形，但也相對容易被打攪。韓璧淵一進房裡就設禁制，晉燐剛想去拉師父的
手就聽有人要門，簪晴、玉杓站在門外。
　　「進來吧。」韓璧淵讓他們進房裡聊，四個人各有儲茶水的法器，他也就不特
地請他們喝茶水，站在虛掩的窗邊觀望客棧入口，他說：「藏仙派的人方才經過客
棧外，看來不住這裡，底下那些門派都是生面孔。」
　　晉燐問：「飛梅山的佛修來不來？」
　　韓璧淵搖頭：「沒探聽過，不清楚。不過紫蘅宗的掌門來了消息，說是會來一
趟，露個臉，畢竟他們跟咸和山莊同在西邊，離得不算遠，也不好完全沒有回應。」
　　玉杓摸了下耳朵，翻手變出一只淡綠瓷杯，另一手單獨比幾個手勢解開手背刺
上的儲物陣法，憑空摸出一只茶壺，給自己倒了茶喝：「也不曉得陸先生來不來啊。」
他說的是北毅門的陸微遠，也是他和晉燐拜過的先生之一。
　　簪晴摀嘴悶悶打了個呵欠起身說要回房小睡，玉杓說要去附近街市逛一逛再回
來，順便探些風聲，他們走開之後，韓璧淵將窗闔上，晉燐端坐在桌邊握著一只杯
子沉思。
　　「在想什麼？」韓璧淵走到他對面坐下，神色淡然平和。
　　「師父，我有事跟你講。」
　　「嗯。」
　　「師父受夢魘所苦，心魔所害，我可以替師父減輕痛苦。也知道師父房裡藏有
蓮月師太的藥。最近沒吃藥也不難受對麼？」
　　韓璧淵低頭，歛眸坦承：「是。」
　　「因為我替師父把黑氣吃了。」
　　「為師知道……你小時候或許就這麼做過，許是你體質特殊，吸收了邪祟之氣
也並無影響。為師並沒有想利用你，只是不知該如何提起。」韓璧淵忽覺有些羞恥
難當，有些狼狽苦笑了下說：「信不信由你吧。當年非但幫不了你什麼，還把你給
逼走，如今卻又恬不知恥接受你的好，我自己想了也覺得……荒謬可笑。」
　　晉燐皺了下眉：「我提及此事不是要非議師父。那些都是我自願為師父做的，
誰也不能說你不好，更不准說師父是恬不知恥，師父你自己也不行。是我強要了師
父，師父沒有生氣還這麼愛護我，我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說你不是。」
　　韓璧淵仍低著頭，表情卻是鬆了口氣：「真的麼？」
　　「嗯。我想跟師父永遠在一塊兒，所以擔心師父。師父自己可能記不清了，那
心魔不是無端而來的，師父是被邪陣所害。」晉燐把那次所見夢境如實描述給他聽。
「太師父找到你時，助你聚魂歸來，卻反而觸動了邪陣，你無力阻止自己起了變化，
出手殺了太師父，其他道修趕來也被你殺傷了不少。」
　　韓璧淵腦仁兒發疼，低頭閉眼時閃過了許多混亂的記憶片段。「那時我修為並
不……」
　　「可是師父吸盡了戰場所有邪濁的魔氣。」晉燐看他有些難受，但又認為此事
不得不面對，坐到他身旁摟著他說話，一手按住他頭上穴位紓緩鬱結之氣。「也因
為這樣，他們誤會師父是妖邪，群起攻之。太師父情急跳出來制止，負傷設陣把你
再次困住，然後向其他人解釋。那些人礙於太師父的顏面而沒有再追殺你，當時太
蘊、蓮月還出手救治你。」
　　韓璧淵盜冷汗，渾身發寒，靠在晉燐身上問：「為何我記不得？只知道師父告
訴我，我有心魔？」
　　「太師父和他們約定好的，不讓你知道，怕你知道自己誤殺同道以後會有陰霾。
師父，不是你的錯，凝神靜心。」
　　韓璧淵收束心神，卻只感到胸口窒悶，全身都有說不出的疼麻難受，晉燐注入
的真氣微涼，雖有緩解之效卻不及應付反撲之勢，又一陣暈眩，筋脈發脹，他驚恐
之餘感到魔氣試圖滲往心陣，加上晉燐注入的真氣，三者在仙脈之中戰了起來。
　　「慢、呃嗯。」韓璧淵一手掐住晉燐手臂，指甲幾乎將人抓得皮肉滲血，忽地
扭頭乾嘔、慘號。
　　「師父！」晉燐把人箍牢，韓璧淵上半身掛在他臂上，扶著桌角往一旁吐了不
少冰藍色稠液，整個人發抖得厲害，作嘔聲帶著哭腔。等將人撈回懷中時，韓璧淵
臉上掛了淚痕，雙眼微紅。
　　「呃。咳。為師，為師無事。」韓璧淵抬手掩面，晉燐拿開他的手替他擦拭眼
淚和口鼻，方才吐出的東西已經消散無蹤。
　　晉燐狐疑道：「方才那是……」
　　「吐完就沒事了。」韓璧淵話音蒼老，人坐在晉燐身旁慢慢駝背、縮肩，兩手
摀臉成了一個瘦小虛弱的老者。「別看，一會兒就會好的。不要看。」
　　晉燐沒有移開注視，仍將師父緊扣在懷中，他說：「師父，我在其他門派也學
了不少，有些東西你瞞不過我。」他看師父不再吭聲，也不好再逼他，只無聲拍撫
師父的背脊並注入真氣讓人舒服些。
　　約一柱香後，韓璧淵恢復模樣，他說：「這事別告訴其他人。你既然從夢裡見
到那些事，可知他們當初如何破陣救人？」
　　晉燐搖頭：「邪陣是太師父和其他人強行毀的，可卻從來沒有誰能在魔化以後
恢復。當年太師父用雲魄煉你的魂，怕也是為了壓制跟掩蓋那些魔氣。就連我爹也
是在魔化之前就破陣的。」
　　晉燐說完有些後悔，韓璧淵似乎更消沉了些，兩人沉默下來。韓璧淵驀地輕聲
哼笑，再抬頭看人時，眼神又是那清澈明亮的樣子，沒有迷惘，他說：「罷了，事
已至此，再想也是無用。我能活到現在已是了不起，多虧師父將雲魄傳給了我，否
則也不能遇見你。有你幫我，我已經好多了。」
　　「師父。」晉燐抱著他親了親臉，偏不敢親嘴，怕一發不可收拾，心想他正是
希望師父離不開自己，雖也心疼師父受折騰，想把師父的魔氣盡除，永無後患，不
過師父坦然依賴他也令他竊喜不已。
　　他對韓璧淵並非無私無求，他沒有這麼好。
　　由於次日即是萬偃山會盟召開的日子，天上飛著許多修士、法器跟靈獸，鎮上
所有旅店都住滿了。夜裡韓璧淵睡床外側，晉燐自背後抱他，他輕哼著小曲，片刻
後自己睡著了。晉燐並非不能克制欲望，此時也不想師父太過操勞，所以僅是這樣
摟著人就心滿意足。
　　天亮後客棧又變得喧囂熱鬧，韓璧淵一行下樓點了一桌靈食，桌上又一大碗的
醉蓮甜湯，以酒釀和當地特產的蓮子料理，玉杓一看它上桌就猛扒飯，趕緊吃完要
喝它。韓璧淵袖裡飄出一綹白煙凝成一尾三吋小龍鯉，噗通一聲躍進甜湯裡悠游。
　　「沙羅！」簪晴跟玉杓都驚呼，韓璧淵也愣住，晉燐有些好笑的哼了聲說：
「沙羅喜歡這湯啊。不過這麼一碗湯要一顆上品靈石，貴得很。」
　　玉杓急得紅了臉，抓著湯匙叫：「沙羅你不能這樣，你要我們都喝你的洗澡水
啊？」
　　簪晴也無語了，知道這魚也有些孩子氣，但平常也傲得很，沒想到會做這種事。
　　沙羅是韓璧淵自幼相熟的朋友，後來結了契約成為主僕，是他的座騎，韓璧淵
訕笑了下又取一塊上品靈石擱到玉杓那兒的桌面說：「再去要一碗吧。」
　　沙羅兀自戲水，玉杓起身時還躍起來，濺了幾滴甜湯出來，接著魚口一張將燉
得軟爛的蓮子都吃下去。韓璧淵見了搖頭失笑，對沙羅相當寵愛。晉燐是愛烏及屋，
拿湯匙撥了些蓮子餵食沙羅，攪出小漩渦跟他玩。
　　所有修士陸續來到邀帖裡說的杞湖，咸和山莊在萬偃山中，四周峰林環繞，其
中一座宛如天柱的高山被稱杞峰，最上端的湖就被稱杞湖。這次會盟局集的修士比
當初在羽原還要多，沒有萬人也有數千，湖畔靈石所砌的座臺卻只有十八座。
　　咸和山莊的一位長老凌空走到湖面上開始講明這次會盟的主旨，不外乎是平定
靈源爭奪之亂，以及推選大能統率眾人應付靈源耗弱之象，打退魔族、魔修，以及
妖魔界四竄作孽的妖魔。
　　天上馭風者無數，韓璧淵等人也在其中，簪晴一臉無趣的拿出香膏來一會兒擦
唇、一會兒擦手的，玉杓餘光看到調侃他說：「你也太愛美了吧。」
　　簪晴抬高下巴驕傲應道：「我可是世間罕有的靈花，自然是要美。」
　　晉燐：「湖上的老前輩開始講解如何鬥法了。」
　　玉杓立刻回：「我又沒有要跟誰鬥法。」
　　咸和山莊的人拿了畫走到十八座玉台附近，主持大會的老者道：「這些是由穆
嶽堂凜陌道人所畫的湘朔、萬偃山等處的山水圖，亦是這次的鬥法之地。各派推選
一名挑戰者入畫，敗者會被畫送出來，敝莊也會派一位裁判到畫裡。每一幅畫以進
入二十人為上限。此外……」
　　那人繼續說明那些畫是如果煉虛為實，出入畫境時須留意哪些事，晉燐餘光覺
得有個光點在附近晃動，且光點傳出細微呼嚕聲，轉頭一看才發現玉杓在打鼾。簪
晴也察覺到了，推了下玉杓低喊：「別睡。」
　　玉杓抖了下，反駁：「你哪隻眼睛瞧見我睡啦？」
　　簪晴跟晉燐互看一眼，齊聲道：「兩個人四隻眼睛都看見了。」簪晴還調侃他
說：「別仗著眼睛小就以為打盹沒人知。」
　　韓璧淵看陸續有人往畫裡去，周圍修士們也有些躁動，他兩手負在身後轉身對
弟子們說：「走吧，先回客棧好了。一時半刻比不出個結果來。」
　　晉燐緊隨師父身後走，他的存在已經吸引附近不少修士們注意，其中還有不少
女修盯著他們師徒倆竊竊私語，卻又故意不加收歛聲量。
　　「就是那位麼？妒嫉弟子才貌出眾，把人逼走十多年的？」
　　「看起來也是太年輕了，沒什麼器量的樣子。」
　　「可惜金子到那兒都是會發亮的，怎麼不把人逼到我們門派裡吶。」
　　「呵呵討厭，別這麼大聲。」
　　漸雲觀四個都聽見那些閒言碎語了，可是韓璧淵恍若未聞，其他人也只得先忍著。
　　「怎麼走啦？難道是想其他人鬥得累了才上陣麼？」
　　「唉，沒想到享譽數千年的……出了個這樣的觀主。」
　　晉燐實在聽不下去了，玉杓反應比他還快，穿著豆綠色衣衫往後跳一大步嗆道：
「喂，說夠沒有，我們才沒有要鬥法，愛鬥你們自己去鬥。我們師父根本不屑那位
置！再說我師父壞話試試！」
　　其他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斜瞥玉杓，有的人面露嫌棄之色，簪晴過來把玉杓
拉走，韓璧淵已經逕自走遠了。晉燐嘆了口氣跟上，只是韓璧淵改了主意不回客棧，
說想在這附近隨意看看，四個就坐在沙羅背上四處觀光了。
　　韓璧淵手裡拿出一件感應邪陣的法器，掌心大小的玉環刻了對應星斗方位的記
號，中空處以特殊絲線繃緊編織成網，兩面串著米粒大小的靈石。他說：「這是急
忙做出來的東西，還不知感應邪陣的效果如何，之前請來一位器修為烈沼他們製法
衣，順便跟他拿了些絲線用，靈石是在靈源附近取來的，靈氣足夠濃厚純粹。平常
乍見是個古怪的中品靈玉環，只要靠近邪陣十里內，這絲線和靈石就會發出不尋常
的光亮。」
　　話才講完，法器上的靈石和絲線就開始發出微光，玉杓指著韓璧淵手裡的東西
喊：「師父你看！」
　　韓璧淵藉玉環浮現的符字找方向，沙羅在其驅使下飛行要往更遠的峰林裡去，
卻被無形障壁擋下。繞了好一會兒都無法抵達疑似有邪陣的地方，韓璧淵說：「大
概是咸和山莊的陣法吧。也罷，四處亂闖是不好，回頭就找他們山莊的人講去，省
得我們也費勁。」
　　天邊有大片烏雲飄來，雲氣漸濃，把四周景物都籠罩住，韓璧淵施了法術照亮
前路，沙羅循光線指引游移。玉杓打了一把傘遮雨，是把紫黑色的大傘，他得意道：
「這是我在北毅門做的，夠我們四個用，不會淋濕。山中忽晴忽雨的，真是捉摸不
定啊。」
　　簪晴嗅了嗅，疑道：「我覺得有妖魔的氣息。」
　　「因為方才感應到的邪陣？」晉燐問他。
　　「不同方向。」簪晴抬頭朝他們正在去的方向望。韓璧淵也忽覺胸中異樣，體
內深處的魔氣蠢動，沉聲令道：「沙羅，我們快些回去杞湖，恐怕那裡出事。」
　　沙羅馳行如電，須臾即近杞湖，湖的上空有十多尾一、二丈長的蛇怪盤旋。簪
晴跟玉杓都皺眉，玉杓嫌棄怪叫了聲：「那是什麼怪物？」
　　簪晴猜：「蛇？」
　　韓璧淵說：「沒記錯的話，是西方一種叫蜚穰的蛇怪，四翼無足，能飛天入水，
可使土地肥沃，喜食惡濁地氣，性情淫邪，卻都是獨來獨往居多，難以馴服。想不
到這裡一次來了十幾隻。」
　　「都打起來了。」晉燐觀望湖上鬥法的情形，好些修士們的座騎被蜚穰吞吃，
有的連修士也不放過，各派為了保護入畫鬥法的同門而聚在湖畔抵禦邪魔，一時場
面混亂不堪，咸和山莊的人也束手無策。
　　「那就是邪魔之首？」晉燐說：「師父你看湖岸上一身絳紫的傢伙。」
　　韓璧淵循他所指之處看去，有個高大的男人被修士們圍攻，但其修為高深莫測，
幾乎沒有人近得了他的身。已有不少前輩被打退，彼端有靈雲霞光移來，雲中射出
一道紅光朝杞湖上的妖魔劈去，譚喬則自雲上縱身躍下。
　　妖魔之首拂袖將神逸的劍鋒掃偏，杞山立時被削去了一側，山壁崩落，被波及
的修士們連忙飛逃開來，空中有蜚穰吞咬，逼得那些修士掉進海河裡。
　　「居然能把神逸打偏？」玉杓嘖舌。
　　畫裡都是各派菁英，偏被妖魔所制困在畫中，譚喬則雖然有一把寶劍，但年紀
輕修為比不過對方，連連出招都遭化解，逐漸居於下風。蜚穰雖然愛吃邪氣，但也
喜歡把法器寶物吞到自己肚裡藏著，所以不少修士的法器都被蜚穰奪走。
　　韓璧淵等人觀望局勢，發現一時竟無人能阻止那些妖魔作亂。他目光定在一處
大樹下，幾個妖修合力結成陣法保護自己人，一隻蜚穰卻眼看要破陣而入，太蘊躍
到蜚穰頭上一掌打在蛇怪頭頂，那隻蜚穰怒號騰空，扭甩數次將太蘊拋到空中。
　　「不好。」韓璧淵見故友快被蜚穰吞入腹內，趕忙出手搭救，靈氣化成千百道
凜寒劍氣，把那蜚穰削得鱗開濺血。沙羅迅速飛了過去，讓太蘊落到他魚尾上。
　　太蘊不知已在這場混戰裡多久，灰頭土臉的，那蜚穰還沒死，正朝他們張口撲
來。韓璧淵回頭皺了下眉，晉燐攔了他說：「師父，我來。」
　　晉燐講完向蜚穰打出一掌，掌風夾著飽滿靈氣勢如千鈞，蛇怪像被群山輾壓般
眼睛暴突、體內臟器粉碎，癱軟往下墜。這一擊引來其他妖獸、妖魔注意，紛紛聚
了過來，晉燐接連又出了三掌，把其他妖獸打得半死，其他妖魔有所忌憚而不敢再
貿然圍上來。
　　韓璧淵看晉燐出掌後單手藏到身後，看出這一招雖然威猛無比，卻實在太消耗
靈氣，所幸情勢有變，妖魔們暫時停手跟他們對峙。被打落的蜚穰遭到道修們群攻，
剖肚刮鱗取出被吞走的法器，將被吞食的人救出來，有的人還留有一口氣，也有的
早已氣絕多時，或碎融得不完整。
　　韓璧淵回頭問太蘊說：「你們沒事吧？」
　　太蘊搖頭望著底下說：「飛梅山兩寺這趟由蓮月師太帶上幾個弟子來給會盟做
見證，師太在那結界裡，其他人也陸續回她身旁，應該無事。不過好幾個道友都被
打傷了，我方才一時也自身難保，多虧你們相救。」
　　那身形高大的魔族男人盯著韓璧淵他們落地，揶揄說：「沒想到修道之人也搞
偷襲？」
　　韓璧淵說：「我們也只是來一觀，不打算鬥法爭位，沒想到有妖魔出現。」
　　「這就要問你們第一大山莊的人了。」
　　譚喬則斥道：「胡說八道，定是你用了什麼法寶潛入，否則等閒妖魔進不得萬
偃山。」
　　「呵，不記得恆殤陣了？我在許多處都設下這個陣法，只要我想，哪裡都攔不
了我。忘了漸雲觀從前是怎麼差點被我們滅了的？這次也不過是來露個臉，沒想到
你們實力也不過如此。」
　　凌照雪跳出來罵：「原來你就是那個卑鄙狡猾的妖魔頭子？」
　　「過獎。」
　　「就是你用那什麼破陣在破壞靈源吧，要不是各門派的前輩被你困在畫裡，你
以為你能全身而退？」
　　那魔族男人卻沒再搭理凌照雪，而是看向晉燐，揚起一抹笑喊說：「多年不見，
別來無恙。還記得我？」
　　晉燐皺眉，其他修士狐疑看他們兩方，像是懷疑他怎麼與妖魔相識。晉燐說：
「你是誰？」
　　「我是楚月螭。」
　　晉燐並沒忘記，卻不想讓人誤會什麼，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哦，原來是
在羽原秘境遇上的，那時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被譚莊主誤會。諸位道友，當年就是
這妖魔殺了天元閣、蒼龍城的修士。」
　　楚月螭挑單邊眉笑哼，刻意說道：「你想讓我給你頂罪？」
　　晉燐說：「當年我道行低微，怎麼可能殺得了前輩，也沒原因殺他們。」
　　一些資歷較深的修士開始低聲議論：「聽說漸雲觀的大弟子原來是個癡兒，十
幾歲才開始修煉的。」
　　「是啊，十幾歲開竅才修煉，當年不可能殺得了比他厲害的修士。」
　　「如果是那妖魔頭子殺的，這樣就說得通了。」
　　韓璧淵心中有疑，瞥向晉燐時和他對上眼，晉燐衝著他燦笑，他也回以淡笑，
而後若有所思。譚喬則這時又說話了，他執劍指向楚月螭，沉著臉色道：「今日若
不將施在畫上的禁制解了，休想全身而退。」
　　韓璧淵自沙羅身上跳到湖岸邊，兩袖一甩飛出數百道靈氣所化的白符，白符將
楚月螭撲天蓋地的圍起來形成一個半圓，他厲色喊道：「不錯，把畫上禁制解除。」
　　楚月螭透過白符間隙往晉燐那兒掃了眼，神色泰然應道：「若解放那些大能出
來，我才真是難以全身而退。你們打殺了我多少蜚穰，改天再一併算帳。這點能耐
也想困住我？」
　　言罷，楚月螭睞向韓璧淵冷笑一聲，合掌一抹展臂拉出一道透出紅光的陣法將
周身白符全都吸收，靈符轉眼間被化盡，他飛身而起的同時再度韓璧淵蔑笑，整個
人往湖面拋墜，半空的蜚穰及湖畔妖魔們緊隨他而去。
　　「別逃！」修士們一齊朝楚月螭所在的地方發招，湖水被轟得捲起大浪，湖岸
炸得飛沙走石，他們從妖魔那兒搶回了幾幅畫，但還有大半被妖魔搶走，天上的蜚
穰全都往湖裡俯衝，等沙石浪濤落定後就沒再見到楚月螭和那些妖魔們了。
　　一名修士飛近湖畔的石臺上往水下看，水波蕩漾看不清東西，他指著湖底下喊：
「這湖底下肯定藏了一個邪陣，有誰要和我去追擊，把畫給救回來？」
　　其他人正欲響應，好不容易恢復平靜的湖面隆起一道弧，衝出一個蜚穰張大嘴
將石臺上發話的修士給吞了竄回水裡，眾人登時驚愕無語，場面寂然。
　　玉杓跟簪晴還留在沙羅身上，見到此景兩個也是驚得說不出話，不過玉杓向來
少根筋，回過神來嘀咕：「看來杞湖的水很深。」
　　簪晴斜視白他一眼，壓低嗓子斥道：「別亂說話。」
　　晉燐瞥見師父垂在身側的手止不住發抖，上前把他手撈到身側藏好，趁機度氣
給師父。韓璧淵心頭一暖，輕聲跟他說：「嗯，我沒事。」
　　韓璧淵抽手往前走，拿了自己煉製的玉環出來，玉環浮現淺金色符字來，空洞
處射出一道明月般的光束照到湖水下，一道暗紅邪陣透出的光和氣迅速顯現出來。
　　譚喬則訝異：「這是什麼？」
　　韓璧淵解釋：「近日漸雲觀裡有弟子在山域裡發現邪陣，前往紫蘅宗的弟子也
在回道觀時發現邪陣，於是我趕著會盟之前研究了這個邪陣，設法化解。邪陣要有
靈物入陣才會生效，平常並不顯現，因而難以發現它的存在。我以靈源附近的靈石
為引煉製了這法器，方圓十里應該都能感應出邪陣再破陣。」
　　譚喬則思忖道：「看來先前橫行四方的巨大妖獸都是因為中了這種邪陣，不知
道還沒被觸發的邪陣還有多少。」
　　韓璧淵說：「莊主說得對，還沒觸發就難以發現，這樣的邪陣恐怕還有不少。
我無意鬥法爭統領之位，所以帶了弟子在附近晃，發現萬偃山應該還有邪陣的存在。
不過那裡有貴莊的禁制，我們不得其門而入。」
　　譚喬則上前搭他肩說：「這不成問題，一會兒我親自帶你去感應邪陣。至於破
陣之法……」
　　「破陣倒是不難，就怕有人誤入邪陣，中招被煉成了妖魔。」韓璧淵說完感到
體內經脈潛伏的魔氣蠢動，微喘了口氣藉口說：「我煉的這法器找邪陣雖靈，卻也
有些瑕疵。眼下請莊主把杞湖下的邪陣解決了，我跟弟子們先回一趟客棧做準備。」
　　譚喬則點頭：「那好吧。不過別回客棧了，我讓人送你們去山莊住下。」
　　譚喬則還得留下來收拾殘局，剩下的畫也要找修士破解禁制，楚月螭算是成功
大亂杞山會盟。韓璧淵坐在沙羅身上時止不住的輕顫，額際全是汗，晉燐把他的手
死死握緊，度氣助他穩住。
　　玉杓跟簪晴也留意到韓璧淵有些反常，兩個故意閒聊扯開引路人的注意力。等
到了山莊後，韓璧淵跟晉燐同住一間房，前者逕自往房裡走，晉燐隨後把門關好，
回頭看韓璧淵已經無聲癱在地上，整個人抖著蜷縮成一團，全身皮膚慢慢變皺，青
絲成白髮，蒼老得比過去還厲害。
　　「師父。」晉燐急促輕喚他，將人橫抱帶進後頭床裡，韓璧淵猛地翻身朝床裡
乾嘔。他抱牢了人替其攝走黑氣，懷裡的人既蒼老又衰弱，還要用僅剩的氣力承受
魔氣反噬，讓他心疼得快發瘋。
　　韓璧淵對自己滿面淚痕、嘴角流涎渾然不覺，只覺氣海劇震、內丹彷彿要碎壞
了一般痛苦煎熬，他聽見自己悲慘的嗚咽聲，這和靈魂深處的記憶重疊，著實是死
去活來。
　　「師父、師父。」晉燐手足無措，情急之下扳過韓璧淵已然蒼老的臉吻住，以
口度氣，嘴裡是淚水的味道。少時韓璧淵似乎較為安定了些，睏乏得癱在他臂懷裡，
樣子也逐漸恢復年輕，只是眼神仍渙散，泫淚發出微弱聲音。晉燐側耳傾聽，韓璧
淵啞著嗓音說疼，他從沒看過師父這麼脆弱無助，心疼得要死。
　　「阿燐……」韓璧淵臉色慘白，闔眼昏睡了。
　　晉燐感知到門外有人，起身時韓璧淵的手卻死死揪住他衣服不肯放，他只好將
外袍脫了才去應門。門外簪晴眼眶微紅，表情糾結的說：「主人他是不是……」
　　「進來說話。」晉燐解了禁制把簪晴拉進來關好門，簪晴揉了揉眼講：「就算
雲魄的靈氣源源不絕，也有興衰不定的時候，主人再這樣帶著我怕是會越來越不利
他。我，想來跟主人解除契約。」
　　晉燐明白簪晴在擔心韓璧淵，拍他肩勸道：「不必著急，他那樣也不是因為你
的緣故。況且你平常也到處跑，根本不怎麼依賴雲魄的靈氣。先回房跟玉杓待著吧，
剛才那場騷動之後，不少人看精怪的眼神都不一樣，雖然我們在咸和山莊裡，還是
小心謹慎為上。」
　　簪晴被勸走了，晉燐走回房裡看到韓璧淵已經坐了起來，長髮披散下來，拿了
木梳重新打理。他走近接過梳子說：「我幫你。」
　　韓璧淵低頭思量：「我這法器不難做，只是過去沒人想過邪陣藏在各派的靈源
附近或靈脈所經之處，埋下隱患。現在只要找出來破解，還不算太遲。只是被抓走
的人，恐怕要凶多吉少吧。」
　　「師父先別想這些，憂慮過深會傷了你自己。」晉燐有些欲言又止的低了頭，
耳朵慢慢泛紅。
　　這陣沉默有些怪異，韓璧淵回頭望，問他說：「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你我之間
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師父雖然有雲魄鎮住體內魔氣，但難免有虧損之時，我，我在北陸跟妖修們
打交道時，發現了一部功法應該能幫上師父，對修煉也有助益。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那功法叫作拈霞飛露。」晉燐頓了下，嚥了口唾沫補講：「是雙修功法。雖
然聽著奇怪，不過絕非魔修之法，而是上古道修之術，師父可以放心！」
　　韓璧淵面色沉靜如常，耳尖卻也和晉燐一樣悄然紅了，適才痛苦呻吟後嗓音還
略微沙啞，他平靜低語：「嗯，若有機會再練吧。這是別人的地方，不可失禮。」
　　晉燐點頭：「好。」他內心樂開了花，只得師父應允，什麼憂煩全都能拋開。
　　兩人只用最普通的法子度氣療傷，效果差強人意，卻也好了些，一個時辰後譚
喬則遣人來請他們去山莊的大廳。

就想說什麼時候要雙修了XD

雙修救師，真是好孩子XDDD

推樓上~ 阿燐真孝順 (喂)

多多孝順師父～

阿燐真的是師父變成什麼樣都愛啊～（手比愛心）

阿燐大概師父變成嬰孩老人也會努力孝順的吧(!?

菊部有雨（笑瘋）

菊部有雨...這樣以後我要怎麼面對氣象報告（捂臉

開車實在太害羞 只好留言在這 （明明看的很高興#謝謝餵食 （撲抱）是真的剛吃晚餐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