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說過，小義是個好人，但命不太好，這判斷來自他的戀愛運。畢竟這年頭像他
那麼溫和善良到近乎聖母的人，在戀愛關係裡九成九是被吃死死的份。
　　大一下學期時，小義交了人生中第一個男友。
　　對方是同系的大四學長，學校的風雲人物，傳聞是個帥氣幽默的富二代。跑車接送、
豪華消夜、溫泉旅行、名牌衣服鞋子包包手錶……各種灑錢又灑糖的約會手段差不多都來
過一輪。
　　那時我們身處不同大學，他在臺灣頭我在臺灣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只能在電腦前
喀啦喀啦地敲鍵盤或躺在床上抓著手機嘻嘻哈哈地猛聊以解相思，直到被室友抗議才
心不甘情不願地關機睡覺。
　　身為第一人稱敘述詭計的受害者，我那時接收到的全是學長多好、學長多好以及學長
多好這種零負評一面倒的訊息──唯一稍微向負面歪斜的只有學長總喜歡親親抱抱，不斷
企圖跟他進行不純潔的男男活塞運動。可惜在當時的我聽來，那只是充滿戀愛臭酸味的
炫耀，沒放在心上。
　　不是沒想過幫忙打聽看看這個被誇到天上地下舉世無雙的男神學長究竟是不是三次元
活人，一來是課業壓力大，二來是我那時忙著打工賺生活費，睡前聊聊天已經花光所有
力氣。於是鴕鳥的我告訴自己別多管閒事，省得萬一問出個五四三，到底要不要告訴他，
又要糾結老半天。
　　他們甜甜蜜蜜交往了半學期，小義在學長軟磨硬泡下，在畢業典禮前一夜，把自己
當作禮物送給心愛的學長大人。
　　然後？然後吃乾抹淨的學長就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畢業了。就此音訊全無。
　　等我收到消息時，已是畢業典禮過後一個禮拜。要不是心血來潮想問問小義何時
考完，那笨蛋大概等暑假結束都不會告訴我。
　　那時我還在期末考的水深火熱中，眼前我不認識它，它也不認識我的原文書突然開始
旋轉、跳躍，而我選擇閉上眼。
　　「……你期末考完沒？」其實這是句廢話。哪怕沒考完，按照小義現在的狀態應該也
沒心情唸書。
　　「剩下一科報告還在寫，後天要交。」小義的聲音有點啞，不知道已經哭過多少回
那種。
　　「你乖乖寫，我看下最近一班自強是什麼時候，買好票就去找你。」
　　「妳考完了？如果還沒，妳不用──」
　　「老早就考完了，懶得打包行李而已。」我打斷他，順手闔上沒看進一個符號的教科
書。「你一定又沒按時吃飯，小心胃痛。先去吃飯，我買好票就跟你說，乖啊。」
　　掛上電話，老早就考完趴在床上看漫畫的室友突然拋出一句：「蘇蘇你男朋友啊？」
　　我愣了一秒，然後笑了。
　　「是啊，男朋友。」無緣的──我在心裡補充。
　　隨便塞完行李買好票，我沒第一時間打給小義，而是打給跟小義同校不同校區的
詠妃。
　　詠妃跟我從高一開始同班到高三，直到大學才各分東西。她是個面冷性子也冷的
傢伙，唯一可取之處是長得非常、非常漂亮。
　　我對這個看臉的世界絕望，更絕望的是，我自己就是外貌協會的藍鑽會員。
　　因為那張臉，我是全班第一個敢上前跟她搭訕的勇者，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後，終於
成為打破冰山美人AT力場，拿到親友門票的天選之人。
　　高二接幹部後，我開始瘋社團，期間又接了學生會幹部，三天兩頭不在班上，連班導
請產假去生小孩都很晚才注意到。等上高三回過神來，高嶺之花閻詠妃同學已經哼著啦啦
啦的旋律，成為一朵自由行走的花，紆尊降貴下凡來。
　　那時我才知道她是個拉子，狩獵範圍遍布校內外。她曾用那種跟冰箱溫度差不多的
冷淡口氣跟我坦言親過五個半女生，而且是那種很激情很興奮需要馬賽克不然會被NCC
罰錢的鹹濕舌吻。
　　年幼無知的我好傻好天真地追問：「為什麼還有『半個』？」
　　「……妳不記得？」
　　我翻了一整個白眼，「您後宮三千佳麗無數，我怎麼會知道！」
　　她垂下眼沒再說話。當時我不以為意，直到多年後才想起，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
「半個」居然是我自己。
　　至於為什麼我明明是個徹頭徹尾的生理女性還被她當成一半？閻大美女冷冷一瞥，
輕啟薄脣道：「酒後亂性只能算一半。」
　　所以說喝茫就變身接吻魔人還失憶這種惡習，真的很不可取啊！
　　咳，言歸正傳。
　　我打給她的電話只響一聲就被接起來。
　　「妃啊拜託幫我個忙！小義被甩了我好擔心他，我已經買好車票要殺回去了，妳快點
幫我──」
　　「我在圖書館。」
　　萬年冷冰冰的聲線像一桶冷水把我澆個透心涼。我差點忘了，雖然我們以前也常一起
玩耍唸書，但我知道，詠妃不喜歡小義。
　　某次我忍不住問她到底不爽小義哪裡？
　　她用拈花微笑般的手勢拿起一根麥當勞薯條，淡淡地說：「我討厭軟弱的男生。」
　　「妳這是性別刻板印象！」我伸手搶過她手裡的薯條，沾了番茄醬直接送進嘴裡。
　　詠妃看了我一眼，然後拿走我的薯條沾了她盤裡的糖醋醬，補充：「也討厭軟弱的
女生。」
　　忘記那天有沒有吵出結果，我只記得我的薯條被她搶光，沾滿我打死都不吃的糖醋
醬，還被她像炫耀戰利品般一根根整齊排列在她的盤子裡，挑釁意味十足。
　　奪薯條之恨和她討厭小義這兩件事同捆，讓我印象無比深刻。不過是唸個一年大學，
我怎麼就金魚腦忘個一乾二淨呢？
　　「……不好意思打擾了再見。」
　　我連斷句都沒有，說完就掛上電話準備自立自強，剛把手機扔回口袋，就聽到陳奕迅
唱著回憶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緊就變黑暗。
　　接了電話，我沒好氣地劈頭就問：「是不是我剛才忘記說對不起，現在要補上？」
　　電話那頭延遲片刻，依舊用沒高於8度C的語氣回答：「現在出來了。有事快說。」
　　對小義的擔心和不想勉強詠妃的心情在我腦中的拔河，一、二、殺的口號還沒喊完
就拔出結果。
　　保險起見，我將小義的系所班別和寢室門牌都報給她，請她抽空去看看小義的情況。
我知道小義不是會為愛尋死尋活的人，但這是他第一次談戀愛還受到這種對待，我真的
很怕有個萬一。
　　靜靜聽完我連珠砲似的交代，詠妃只回了三個字：「知道了。」
　　這種時候我總會特別想揍她。但想起那張美人臉和人家辛辛苦苦替我跑一趟的份上，
只好繼續記在小本本裡，等哪天真被她惹毛再一次清算。
　　那天晚上七點多，我終於跨越千山萬水來到小義的宿舍外。交誼廳人多嘴雜，我直接
把人拉到校外的咖啡店。
　　我在火車上昏昏欲睡時收到詠妃的回報，她買了清粥小菜送進男宿，親眼確認小義
還活著，然後盯著他喝下半碗清粥，離開時麻煩小義在趕報告的室友幫忙留心他的情況。
　　拜她所賜，我眼前看到的小義除了臉色蒼白掛著黑眼圈，整個人憔悴到瘦了一圈，
基本性命無虞。
　　整天下來只吃了一包在火車上賣的餅乾，我低頭風捲殘雲消滅眼前的蛋黃培根義大利
麵，聽小義用微啞的聲音話說從頭。
　　他的聲音本來是溫潤好聽的男中音，不疾不徐的語調說起什麼事情都讓人心曠神怡
──除了這種時候。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自從小義打過去的電話永遠不通，所有能找到對方的聯絡方式
都用盡，甚至連那渣男的班導也問過後，「睡完就甩」四個血淋淋的大字已經攤在他
眼前，活生生印證他當初不願相信的風言風語。
　　「我以前不懂怎麼會有人做完就分手，原來，真的有耶……」小義自嘲地笑著。
　　 吃飽喝足的我把叉子往瓷盤上一摔，噪音在環繞西洋情歌的店裡格外刺耳。
　　「笑不出來就不要假笑！醜死了。」
　　小義的嘴角維持著同樣的弧度，緩緩垂下眼。「這裡的奶茶不錯，妳可以試試。
我先去抽根菸。」
　　「……你什麼時候開始抽菸了？」
　　從背包裡翻出菸盒的手一頓，小義仍有問必答。「他教的。」
　　我壓抑反手賞自己一耳光的衝動。
　　我的菸是在高三那年學的。唸書壓力太大，任何一點跟離經叛道不學好扯上邊的事物
都能引起我莫大的興趣。小義早知道我會抽菸，但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也會。
　　我看著他那盤從熱到冒泡到現在已經聞不到香氣的焗烤海鮮燉飯，「先吃點東西
再去。沒胃口的話，吃幾口也好。」
　　在我的堅持下，小義終於動了叉子，草草扒了幾口。
　　我從口袋掏出菸盒朝他晃了晃，「走吧。一起。」
　　小義點點頭，「包包放著，我跟他們說一聲。」
　　我盯著小義走到出餐口跟店員說話，看見內場遞出菸灰缸給他，又伸手拍了拍他的
肩。看來是個熟人，但我從沒聽小義提起過這人。
　　不過上個大學，不知不覺好多事都變了。
　　我在小義的帶領下繞到咖啡店後門，跟他蹲坐在花圃間，曬著月光抽菸。
　　「那是什麼牌子？好香。」
　　各種菸味我都不陌生，但現在縈繞鼻間的卻是類似水果茶的香氣。
　　「喜歡嗎？給妳。」小義把整盒菸塞到我手裡。
　　我看著那個寫著Paradise的菸盒，突然覺得諷刺。這一回，我不再沒大腦地追問。
這牌子是那渣男抽的也好，送的也罷，都跟小義無關了。
　　我熄了手上的LS，點起一根據說有茶味的菸。
　　那天，我們一直待到咖啡店打烊，期間體貼的店員還端著茶盤來幫我們送水。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當然免不了回憶一下高中的年少輕狂崢嶸歲月。
　　聊著聊著，我看見小義眼底閃著亮晶晶的水光。
　　我想了想，最後只是湊過去，把頭靠上他的肩。
　　「讓你偷哭三分鐘，計時開始。」
　　小義歪著頭往我這邊蹭了蹭，用嘆息的語氣說：「蘇蘇，妳真好。」
　　我哼了一聲，盯著眼前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聽著耳邊細細的抽泣聲。
　　喜歡的人不喜歡我，真讓人想哭，對吧？
TBC

睡完就甩已經很糟了，希望渣男沒做其他更過分的事。

期待後面

好喜歡太太的文筆，快更！

小義不是一個人……（拍拍

好喜歡詠妃！（你滾

喔嗚～小義QQ 喜歡詠妃（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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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全世界渣男渣女走路跌倒喝水嗆到(怒) 喜歡妃~(舉手

喜歡妃妃（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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