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長春23

作者: sbkm (浮光掠影)   2018-05-18 19:12:07
  何府的池塘在月下閃爍著粼粼波光,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底部發光,光暈一直向四方蔓
延,與月光呼應,漸漸的築起一張網,包圍整座宅邸。
  被包在網內的墨淵與白靈自然同時來到池水上方,想尋找那只被青年丟入池裡的玉雕
烏龜。他們想這狀況,必定是那只烏龜在搗鬼。
  然而還來不及靠近池水中央,徐徐的波紋卻陡然一變,瞬間捲起一陣激烈的水花,水
花中只見一個黑漆漆的頭慢吞吞的抬起,跟著是又圓又大暗黑色的身體……
  「你們兩個是白天的妖精。」從水花中現出的烏龜用兩個小小的眼珠看著他們,許久
才慢吞吞地說。
  饒是墨淵與各方妖魔鬼怪打交道多年,這麼詭異的情況也是愣了下,然後才反應過來
說:「你……就是那隻玉雕烏龜啊?」
  烏龜從鼻孔中噴出一點水珠,「找我何事?」
  白靈隨即鎮定下來說:「你是靈玉,用靈氣織成這張網是為了什麼?」
  烏龜仰頭看著月亮說:「我受人之託要保護這府邸的人。」
  墨淵這時在心裡想,這傢伙不愧是烏龜,不僅說話的語速慢,動作的速度慢,連話也
特別少,似乎根本沒有想與他們交談的意味。
  這時候白靈的神經又接錯了,「你不能這樣,這樣被何府害死的冤魂要怎麼辦?」
  烏龜小小的眼睛又瞥過來,「白天時我還疑心是你們在作祟,那就十分難對付。這事
情與你們無關,何必相管?」
  隨著兩人一問一答,原本烏龜看著的月亮隨即被烏雲遮蔽,出現在那張白網外圍的是
一團紅光。那紅光像是十分氣憤,不停撞擊著網子,原本應該是漆黑一片的夜空,頓時因
為撞擊產生的火光被映得猶如晚霞。
  「是那個大夫,他來了。」墨淵看著撞擊網子的紅光,又轉向烏龜道:「你可憐可憐
他吧,沒有大冤屈是不會甘願化為血魂,寧願永生不得投胎,也要報仇。你如今跟這種東
西作對,不怕惹麻煩嗎?」
  烏龜卻不把墨淵的話當一回事,他哼了一聲,「我是靈玉,自古靈玉本就鎮邪,有實
體的精怪還不好說,但對付血魂卻是再容易不過。」
  白靈叫了聲不好,對墨淵說:「他想收了血魂!」
  墨淵也是詫異,「他做得到?」
  白靈點頭,「我見過師父將靈魄封在玉裡,那還是一塊極普通的玉,一旦封進去,除
非玉碎,魂魄是永遠出不來的。」
  墨淵想普通的玉還有辦法打碎再放那大夫出來,可如果封進這個成精的玉裡,他倆上
哪裡去打破這塊玉?更遑論若是玉碎了,這還賠上這烏龜一條命,萬一烏龜還有什麼親朋
好友,他這不是幫了一頭,害了自己?
  可是他還來不及把自己思考過後的結論與白靈說,卻看見白靈右手虛握著,傾刻間一
柄通體透白的劍身便被握在手裡了,他來不及制止,白靈就像猛虎出閘一般,朝烏龜黑色
的頭,劈面就是一劍。
  烏龜的小眼睛瞇成了縫,白靈落劍處忽然憑空化出一張白網,正好擋住劈來那劍。
  「你們是非要多管閒事了?」烏龜問。
  「不許收他!」白靈答。
  兩人僵持著,墨淵眼看這情況大約免不了一戰,當下正想認命與白靈並肩一起,卻忽
然看見那團原本一直在網外衝撞的紅光忽然一閃,紅光照亮了整座城鎮,接著只看見白色
的網子像破開一個口子般,紅光跟著極迅速的便竄進破口。
  烏龜有些吃驚的睜大小小的眼睛,縱然幅度並沒有大到令人察覺,「怎麼可能?」
  紅光衝入網內後顯現出那張血色凝聚的臉,而跟在那張臉身後的,赫然是身穿紅衣的
皋蘭,只看見他手裡舉著那顆發亮的光珠,頓時四方掀起陰風,這百里內的魂魄凝聚實體
,像是一片低浮的雲,黑壓壓的鋪開四周,將那層光網都遮的失去光華。
  「靈玉,你與何府也並無淵源,何必非要相阻?」皋蘭仍是笑吟吟神情,語調平靜而
輕柔。
  烏龜低頭看著皋蘭手中的光珠,這回口氣卻顯得有些驚懼,「妳是什麼妖物?竟然能
驅使如此多的怨魂。」
  墨淵看這烏龜像是極為害怕皋蘭,當即打蛇隨棍上,「就算收了血魂對你來說很容易
,但要收皋蘭招來這麼多魂魄,我看你是不行的,還是趕緊見好就收吧!」
  皋蘭對說話的墨淵笑笑,又說:「靈玉,你便回去吧!你的主人這般干擾,造的是孽
障。即便將血魂封在玉內,他的冤屈一日不解,便一日不散,待得那個造下因果之人死去
,血魂便是千年萬年也不會消失,你莫非要與他為伍千年萬年嗎?」
  不知道是皋蘭嚇著了烏龜,還是這番說詞起了功效,只見皋蘭招來的魂魄在天頂上方
盤旋,並沒有增多,但包圍宅府的光網卻明顯逐漸黯淡著,最後全數都消失了。
  隨著光網消失,被皋蘭聚集在一起的魂魄們也像被驅散的蚊蠅般,一點點的向外崩解
,最後除了那輪被紅雲遮住泰半,黯淡的月華,四人周圍再沒有看見一點魂魄怨念凝聚成
的瘴氣。
  烏龜看著皋蘭,「我受人之託來助,你們卻又為什麼要助他滅何府?」
  「那不是我能操控的,而是世人自己所選擇的。」皋蘭說著,收起那顆攤在掌心的光
珠。
  烏龜嘆了口氣,「這回就是我,也保不住這家人。」說罷,巨大的龜身頓時化成一道
白光,如同流星般轉瞬便消失在西邊的天空。
  直到這時,那個方才一直浮在半空的血臉才颼的一下,著急地往何府老爺所在的房間
裡飛去。可這回白靈跟墨淵卻都沒有跟上去看,因為皋蘭正在這裡,他們倆人這幾日的目
標已經尋到,至於那大夫報仇的後話,等一會兒再知曉便可以了。
  皋蘭笑吟吟立在昏暗的月光中,卻似乎是沒有想再逃的意思,反問兩人,「你們想知
道何府的故事嗎?」
  白靈看她不僅不走,還似乎想向他們解釋一番,當即點頭。心想只要她不跑,事情不
管先來後到,總歸是可以得到解決,那早點知道或晚點知道,似乎就沒差別了。
  皋蘭說故事的口氣總是帶著一種輕柔的語調,卻又像哀訴,婉轉而悲戚,可能因為她
總是說著悲傷的故事,又或者她總是為自己說的故事嘆息,那聲音聽得白靈幾乎都要落下
淚來。
  「你知道對女子來說,最重要的心願是什麼嗎?」
  「就是有個家,有陪伴自己的丈夫。可是何震禹所做所為,卻扼殺了這最微小的願望
。」
  「我見到芸香時,她身上的衣衫破爛,即便是黯淡如同現下的光芒,我依然能看見她
眼裡的不甘心,泛紅的眼眶裡打滾的不是淚水,而是絕望。她被何震禹安排的人姦汙了。

  「芸香那時已經有論及婚嫁的對象,但礙於何震禹百般阻饒,他們決心離開六通鎮,
去其他地方生活。芸香被姦汙後,自己離開了六通鎮,去了臨關鎮,住下沒幾個月後卻發
現自己有身孕了。」
  皋蘭緩緩說著的語調像流水,慢慢地滑過兩人的心頭。
  「於是我對她說,我可以幫她,但是那需要代價。我創造一個幻境,如果她能在幻境
中成功地改變現實,那幻境便可以成為真的,如若不行,我便會給她一個夢,她會在夢裡
死去。」
  白靈跟墨淵聽到這裡皆是一驚,「妳可以改變已經發生之事?」
  皋蘭笑了笑,「人世間的命運是由無數的因與果堆砌而成,但若只改變一個因,卻未
必能改變果。因源起於你的一念,因隨念變,果隨因滅,念就是這塵世間最大的力量,有
強烈的念,就是要扭轉果,那也是可行的。」
  兩人聽的驚詫,卻沒有絲毫懷疑。倒是白靈好像十分關心故事的結果,催著:「那最
後她改變因果了?」
  皋蘭惻然一笑,「墨淵當是知曉。」
  墨淵被點名,細細想起先前去臨關鎮求花的來龍去脈,也是明白大半,「這位芸香姑
娘,最後死了,而當初我遇到的那個大夫,正好是他失散多年的親生父親吧,他們父女一
場,卻終歸沒有相認。」
  「但是他在多年漂泊的生涯中,起碼見到了自己女兒最後一面。」
  白靈聽的有些茫然,問道:「為何那大夫會知曉芸香就是他女兒?」
  沒等皋蘭開口,墨淵便接道:「你在血魂的幻象中沒注意到那位一閃而過的年輕姑娘
,她的眉宇長的與那個婦人極為相似。況且他被何府趕出來這種大事,隨便一打聽就有,
陳宇君就是不敢肯定,心裡起碼也信了七八分。」
  皋蘭笑了笑繼續說,「陳宇君是我找來的。我向他說了芸香的身世,那時芸香已經昏
迷,再不過兩天便死了。」
  墨淵顯然沒有想到皋蘭竟然會做這種事情,反射的問:「妳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沒好處。」
  白靈卻似乎在這段故事中發現了驚人之處,口氣顯得有些急躁,「若是妳沒有告訴他
,他不就不會因為想報仇而死在何震禹手裡了?這麼說來妳是故意引他報仇,好藉此收集
人魂執念。」
  面對這樣的控訴,皋蘭卻像是無事般仍然淡淡的說,「我說與不說,他終歸會知道,
但他可以選擇今生不復仇,留得來生讓何震禹向他償還。他的大限本就活不過今年,就是
不因為想殺何震禹被砍頭,也會死於其他因果。」
  對此解釋白靈轉頭看了墨淵一眼,見到墨淵點頭像是同意皋蘭的說法,便不再吭聲。
  不過墨淵卻似乎並不相信皋蘭所說,他接續著白靈的思路,「可無論怎麼說,最終他
的確是化成血魂,化為血魂的這份執著即便在他報仇終結時會散去大半,妳仍然可聚集到
部分殘留的意念,用以增加自己操魂的手段。」
  皋蘭又用著那時墨淵指責她害死許多人時的神情,微微偏著頭,「我沒有能力救人,
更遑論害人?那當是人的選擇,一念之間,百障而生。你們當真認為他們父女一輩子失散
,便是公道?」
  「芸香的魂魄留在幻境,永生永世都不能再入輪迴。陳宇君就是窮盡天地,來生也再
也無法跟女兒相會。而他的妻子含恨而終,死後化為怨魂,漂離在人世間,更是直到這份
恨意消失前,都不會離去。」
  皋蘭話一說完,兩人皆是沉默。這回他們心裡想著的倒不是皋蘭的辯解是否又是狡辯
,他們同一時間想的都是陳宇君這家人實在太慘,竟然沒有一個得以善終,相較起來就是
何震禹死個一百次,那又有什麼干係?
  還是白靈率先從這種思緒裡脫離,他想起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又開口道:「那三
百年前的大地震呢?妳是不是知道什麼?」
  墨淵聽白靈這麼問,也想起來兩人的目的,跟著說:「是啊,那個皇甫月凌妳認識嗎
?妳整天跟著他師父招魂,肯定知道他為什麼魂散吧?」
  皋蘭點頭,「我的確知道為何皇甫月凌的魂魄會散去,可是這故事不是我該與你們說
的。」
  白靈一聽著急了,「妳一定要告訴我,三百年前的大地震與我有關!」
  這話一出,倒是皋蘭露出驚訝的表情,「大地震與你有關?這話要如何說?」
  白靈情急之下脫口這麼說,但其實自己也並沒有確定的把握,只好將知道的事情一一
說出,現下只能盼望皋蘭願意將自己知道的原因與他們說,或者能從白靈的說詞中發現什
麼。
  可皋蘭聽完卻只是搖頭,「三百年前我不認識你,自然也不認識你師父。你失去的記
憶,恐怕還是元神破損導致的,不見得與那場地震有關。」
  這番話與先前墨淵的推測大致吻合,這麼一來事情又回到原點,不過墨淵不死心又問
,「那皇甫月凌散魂的原因呢?肯定與那場大地震有關吧,地震過後原本擎天的山脈就倒
了,地氣盡失。」
  皋蘭看著他,眼神中透著一種平靜的光輝,「你既然知道得如此清楚,怎麼會不知道
這意味著什麼?」
  白靈看看兩人,視線最後落在墨淵臉上。
  「我猜,皇甫月凌就是那座擎天之山的山神。他死後山脈崩解,天地失衡引發了地震
。」
  白靈愣愣的,直說:「怎麼會?神怎麼會死?」
  皋蘭此刻揮揮衣袖,只留下句:「去問你師父吧!」化為一陣紅光消失了。
  於皋蘭消失後,他倆聽見何府猛然中響起一道尖銳的嚎叫,那聲音似是鬼怪又像是人
,淒厲的令人不敢去聽。
  次日,何府上下處處掛上了純白色的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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