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田柾國醒來時，外頭的天已黑，滂沱大雨也停了，陡留未散去的雨滴留在窗沿。他揉了揉
還惺忪的眼，坐起身茫然地看了看熟悉的客廳。
睽違已久的徹底放鬆一下子席捲了田柾國，像沿著細密複雜的血管擴散似的，疲軟酥麻的
感覺從骨子裡滿溢了出來——他發愣地坐了好一會兒才真正清醒過來。
飢餓也隨之從腹部傳來，他下意識看向了廚房——這時，他才發現有個人睡在沙發上。
那是閔玧其。
......田柾國驀地笑了下，他在騙誰？
拒絕了和閔玧其的接觸，念了遠一些的大學住宿，放假也很少回來——但是他的心一直都
在想這個人，不是嗎？
下午車內狹小的空間幾乎讓人喘不過氣，田柾國偷偷地用後視鏡看著閔玧其，像是為了彌
補分離的思念；在被發現前，又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偽裝了那顆殘破卻還跳動著的心。
就算厭煩了這樣的自己，可是他的心仍然執迷不悟，瘋狂而毫無章法地，一遍又一遍。
將閔玧其裝進腦子裡......愛著。
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田柾國彎著背脊、坐在躺椅上看著閔玧其，很久很久，目光在昏暗
的室內波光粼粼，彷如一汪溫柔的海——只有在閔玧其看不見的地方，他才能這麼放肆地
流露出自己的情感。
思念和愛意有如洩了閘的洪流，彼此攪和在一起的感覺讓人難耐又煎熬，胸口悶燒著年幼
時脆弱的愛戀，身體還記得閔玧其指尖的溫度，做愛時的肌膚相貼，接吻時綿長的愛意...
...但一切卻油盡燈枯，留下的不過是裊裊向遠方飄去的殘煙......
田柾國痛苦地閉上了眼。
再睜眼時，他將一切關於閔玧其的記憶又再次鎖好，放入了心裡最深處的地方，也將令人
難以呼吸的思慕收好、藏進眼裡的最深處，小心翼翼地不讓它再流露。
田柾國輕手輕腳地下了躺椅，拿著毯子給閔玧其蓋上，之後回房拿了錢包和鑰匙，本該一
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但腳步卻不受控地又繞回了客廳，田柾國走近閔玧其的身旁，蹲下身、垂下眼簾，再一次
溫柔地注視著這個不能恣意愛著的人——
閔玧其睡得很沉，削薄的嘴唇微微抿著，田柾國的眼裡浮現了星點的笑意，闔上眼、將身
子更靠近了些，直到了輕輕地貼上那淡色的唇。
一觸即分，田柾國退回了自己的本分。
大門關上時發出的咯噠聲響明明不大，卻像餘音繞樑，久久不散，迴盪在一個人待著、顯
得特別空蕩的家。
......沙發上的人翻了身，將唇抿得更緊了。
-
田柾國離開後閔玧其將就隨便解決了晚餐，按著金泰亨給的地址走進了夜色糜爛的夜店，
才剛進門，裡頭的音樂響徹整個室內，舞台燈光閃的極快，給人一種飄渺幻色的假象，一
批一批的人群在舞池裡尖叫扭動，各式的人臉上神色迷離愉悅，都市裡的夜生活赤裸地鋪
展在閔玧其眼前。
他一一擺手拒絕了向他發出今晚邀約的人，瞥了眼在舞台上跳舞的人，並非脫得只剩一條
內褲的猛男，而是身穿寬鬆白色衣服的男孩，舞台上撥放的正是嘻哈舞曲，強而有力的節
奏打在人脆弱的耳膜上。
「這裡。」金泰亨的聲音吸引了閔玧其的注意，招手讓人過來。
「我以為你很保護他。」閔玧其指的是在台上熱情跳舞的朴智旻。
沒想到金泰亨卻突然笑了，他熟稔地拉過閔玧其、將手搭在肩膀上，好笑地說：「我確實
是捨不得，有時候會想將他一輩子抓在手心裡，讓他只跳給我一個人看。」
「——但是，他有自己的人生。」
金泰亨的聲音隨著舞曲的尾聲低了下來，低頭抿了口酒後說：「我不能一輩子左右朴智旻
。」他的目光寸步不離在舞台上耀眼的男孩，臉上的笑尚未完全褪去青澀，但卻不難發現
其中已有成熟的樣子。
金泰亨的目光一直到了朴智旻下了後台才收了起來。
「那你跟柾國呢？」金泰亨問：「你也捨不得嗎。」明明該是問句，他卻用了肯定的語氣
。
然後又信誓旦旦地替還沒回答的閔玧其說；可金泰亨卻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你肯定捨
不得他面對世俗的眼光吧。」
他突然笑了起來，似是在回憶些什麼：「我記得朴智旻為了我們的感情聲嘶力竭的樣子，
」腦中想起朴智旻的話，即便事情的經過並不是話語上說的這麼輕鬆：「他說他要和我在
一起，維持這份沉重的愛。」
「——因為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閔玧其聽著金泰亨的話，久久不能將目光從空無一人的舞台收回。
他想起了田柾國幾乎卑微的吻。
宮崎駿《風起》：「原來我和你竟是如此深愛著對方。在我們相愛之前，你不存在；我也
不曾存在。」
TBC

玧其 勇敢一點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