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程瑜覺得自己像飄在雲端，夜空星屑正在頂上閃爍。前方踏著夕陽餘暉而來是他養了十幾
年的小黑，養得毛色油亮健康，吐舌喘氣，熱情地舔著他的臉。
高中時期的程瑜比起現在更加沈默寡言，渾身充斥著一觸即發的戾氣，彷彿隨時隨地會拼
起命把人給宰了。他與父母不合，一言不合便與脾氣火爆的父親拳腳相向，更與兩位妹妹
無話可說，他是這個家最扎眼的那根刺頭，叛逆得像頭流落街頭的野狗。
那時候的程瑜在懵懂之初驚覺自己的性向，無處可宣洩自己的焦躁，只能緊緊地壓抑在心
頭，悶出一朵痛苦青春的血花。
那天程瑜怒吼自己的父親為失敗的男人，叫他去死，毫無用處只會拖累他的家人。他聽見
客廳內母親的啜泣，父親也不斷咆哮著不孝孽子去死。
他想，對，他就是個孽障，這輩子注定沒辦法跟女人結合，注定無法構成一個完整的家庭
，讓你們失望了。
他穿著高中制服一個人跑了出來，赤著腳遊蕩在夜晚的農田。他用制服的袖子緊壓額上玻
璃瓶砸出來的傷，血液早染糊了前襟，像一朵又紅又豔如火灼烈的狂花，他父親下手總是
狠毒，有時候程瑜覺得，自己哪天會被那個男人親手殺死也說不定。
父親生意失敗從此一蹶不振，整日借酒澆愁自怨自艾。去年房地產正好，把市區的房子賣
掉還債，舉家搬遷回到鄉下祖母的老宅居住，過著四處與親人舉債、低頭看人臉色的日子
。早年有多麼意氣風發，現在就有多麼悽慘落魄，他父親靠酒精麻痺來度日，母親早上去
工廠、晚上再拿零工回家兼差，靠著自己身為女性的毅力獨自一人扶養三名孩子。
當他那天回家，看見母親臉上那片瘀青時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衝去廚房拿出鋒利的
菜刀，他計畫著乾脆一刀捅穿那個混帳的腸子，讓那傢伙不得好死，自己再去自首，或者
自裁結束這條孽障的命。
蛙聲鳴鳴，夏蟲唧唧，程瑜覺得自己的手腳越來越涼。
後來他的母親橫身擋在面前，跪求他放過父親。那時候程瑜只覺得，為什麼這個家庭這麼
可悲？於是他的父親一個酒瓶砸下來，程瑜眼前便開出了一朵又一朵鮮美的血花，燦爛地
染紅了視野，地板上星星點點全是他的血。他母親的尖叫，妹妹們的哭泣，構成那個仲夏
夜最大的記憶。
腳下柔軟的泥土帶著夏日特有的溫度，程瑜喘了口氣，用手背抹了抹模糊的雙眼。他自嘲
的想著，要是這時候遇到巡田的村民，八成會以為他是地獄來的討命厲鬼。
他聽到一陣鈴聲，遙遠地就歡快地叮噹響。小黑活潑地從遠處跑過來，平常繫在圍欄的狗
繩不知何時已經被解開了，像條風箏的線，隨著四足飛奔而甩在後頭。那隻狗一跑過來立
即繞著程瑜轉圈，像平常一樣以為自己的主人要去散步了，快樂地雀躍。
那隻從不嫌棄他的小黑，即時程瑜在如何怒罵威嚇，親人的小狗也只會搖搖尾巴當成主人
的玩笑，親暱而無憂地舔著他的手、扒著他腳邊的泥土。程瑜蹲下來，小黑舔著他滿臉的
血，像是察覺了主人的痛楚發出了悲鳴。
他緩緩地摟著小黑溫暖又柔軟的身軀，順著頭頂與頸項烏黑油亮的軟毛，這是他唯一的救
贖。
林蒼璿「...................。」
林蒼璿雙手環抱程瑜，僅用拇指與食指捏著鑰匙準備開門。
沒想到睡懵的人還能迴光返照，十指突然插在他腦後不斷地揉捏，把俊帥的髮型都揉亂成
狗毛了。程瑜全身靠在林蒼璿身上，嘴裡夢嚅些什麼有點聽不清楚，還輕笑了聲，憐愛似
地繼續摸著林蒼璿柔軟的頭髮。
夢遊沒得救，林蒼璿暫時不理他，摸索一番總算打開門，走進玄關的那瞬間他先深吸一口
氣，喔———主廚今晚大概沒做飯，整間房內只有令人興奮的單身男子味。
林蒼璿進門先踹掉自己的鞋，程瑜的就算了。他沒開燈，靠著窗外透入的一丁點路燈光線
摸黑進來，程瑜家的皮革沙發小得可憐，林蒼璿把程瑜緩緩放倒在沙發上，他的身體就已
經佔滿整張沙發，雙腿只能勉強地掛在扶手上。這個家的主人似乎不太重視電視機前的待
客之道，就連餐桌都比客廳桌還得講究。
林蒼璿想起身幫程瑜脫掉鞋子，卻沒想到程瑜的雙臂依舊緊緊纏著。
手指輕輕地揉著頭皮與後頸，林蒼璿覺得這種摸法頗具深意，差點就被摸硬了。他拉開程
瑜的手，那個人沉穩而規律的呼吸說明他還在睡夢中，微張的唇閃著一層潤澤，像是歡迎
的信號。
林蒼璿笑了一下，心想著，反正睡得這麼甜，品嘗一下也無妨。
他低下頭，唇瓣輕輕地貼著程瑜的額頭，一點一點緩慢地印上。
在夢中的程瑜只覺得小黑好纏人，在他身旁又蹦又跳。一下子舔他的下顎，一下子又咬他
的脖子，越發不乖巧。程瑜下了幾個指令，乖，握手，小黑先是乖乖照做，接著用濕潤的
鼻尖輕碰程瑜的臉，又開始舔他的脖子，朝他的胸口撓著爪子，待他想發怒的時候又埋入
他的懷裡嗚嗚撒嬌。
程瑜拿小黑束手無策，正想著要不要抓著狗繩一起離家出走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兩個矮
小的身影，哭得驚天地泣鬼神，連田邊的暗光鳥都給哭跑了。那兩個身影一看見程瑜就跑
過來抱住大哥的腰，他的兩個小妹一個國中、一個才國小，一身制服也還沒換掉，哭得眼
皮都腫起來了，心靈受不了這種打擊，只好冒著黑夜的恐懼出門找哥哥。
他們找不到哥哥，只好在果園旁放手一搏，打賭小黑一定會找到大哥。
程瑜臉都黑了，也對這兩個天真又哭得慘烈的妹妹沒辦法，只好一手牽一個妹妹，讓大的
牽著小黑，沿著田埂，慢慢走回家去。
小妹一邊走一邊抽噎，問大哥傷口怎麼辦，會不會痛？程瑜沒有回答，他妹妹就不敢繼續
說話。大妹比較笨，又愛撒嬌，一邊擦著淚一邊喊自己腳痛想回家。
晚風吹撫夏稻搖曳，沿路夏蟲嘶鳴，螢火點點，程瑜牽著兩個親妹妹的手，暖和了他冰冷
的血。他是大哥，也是長子，父親沒用，至少她們母女必須還得有個依靠。
回到家，父親早就睡了，母親想帶他去醫院被他一口拒絕，她睜著早哭腫的雙眼，拿個藥
箱靜靜地站在浴室邊，程瑜正眼也不瞧，胡亂洗把臉把結乾的血水洗掉，露著頭上的赤彤
彤的血口。兩個妹妹洗完澡，他便斥喝她們去睡覺。
他不想與母親多談，藉故去外面餵小黑遠離他心中最大的不捨。小黑的眼神發亮，充滿期
待，程瑜蹲下來，摸摸小黑的腦袋，又抱住了狗狗，緊緊地抱住小黑。
他絕望地想著，如果自己是個同性戀，媽媽跟妹妹們會不會對他失望？
小黑陪著程瑜，用爪子扒扒他膝頭，也哀傷似地發出悲鳴。
林蒼璿跪在沙發上像洩了底氣，整個人都軟了，莫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不是喝醉只會睡嗎？怎麼還哭呢？」他把臉靠在程瑜的頸肩，輕輕埋怨說「你要我怎麼
辦呢？」
他依然趴在程瑜身上，怕驚擾了睡夢中的人，只得任由人緊緊抱著。緩緩閉上眼，嗅得出
程瑜身上一股菸草的氣息，在黑暗中像勾人的迷香，越陷越沉淪。撐在兩側的手緩緩地擁
抱溫熱的身體，聽見那人鼻腔中微弱的泣音，一點一滴打碎了林蒼璿的內心。
「你為什麼要哭呢？」林蒼璿問的問題，沒人能回答他，像一道無止盡的迴音，徒勞無功
迴盪在安靜的室內。
林蒼璿心情有點不好，他動了動嘴型，一句愧疚的對不起，卻無法說出口。
這張沙發實在太小，塞兩個男人實在有點擠。林蒼璿半個身子懸得腰痠，趴了一會兒才戀
戀不捨起來。程瑜的睡顏僅僅蹙起眉頭，透過路燈的弱光，反射出臉頰旁曾流過淚的痕跡
。
程瑜的上衣一角揉皺撩起至胸口，好一幅衣衫不整熟睡美男圖。
林蒼璿心臟重跳一拍，他覺得有必要執行一件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替程瑜換衣服，換好衣
服才能好睡覺。
林蒼璿先乖乖地替他脫鞋，放回鞋櫃，又回到程瑜身旁看看有沒有醒來。程瑜的酒量不差
，酒瘋一來頂多就是睡，睡著了幾乎就是挺屍的好典範。林蒼璿有點不信邪，這熟睡程度
真的是突破他的想像，他又湊到程瑜臉龐，盯著長而濃密的睫，腦袋一時想岔了，莫名地
猜測睫毛幾公分長。
手機震動的聲音微弱地傳來，林蒼璿以為是自己的，身上摸索半天，後來才發現是程瑜插
在口袋內的手機，盡職地提醒著有人來電找他。
而那隻手機正墊在程瑜臀下。
林蒼璿又替自己找了個完美且無法推託的藉口，毫不猶豫地就往牛仔褲的口袋摸去，他可
是從方才就很紳士地碰都沒碰過，連嘴都不敢親！畢竟自己若起火了可就不好玩了。程瑜
嗚了聲，小小地掙扎，林蒼璿又乖了起來，只輕輕地抱起人，扒出手機，碰都不敢碰。
螢幕亮光略為刺眼，林蒼璿瞇起眼，上頭來電顯示：齊劭。
他想都不想就直接按掉，把手機扔在桌上。眼下不換衣服睡覺的問題比較大，他沒時間讓
小朋友打擾他的興趣。
林蒼璿讓程瑜的手環住他的脖子，正想一股腦兒抱起來，客廳桌上的手機又開始震動，安
靜的室內突然驚天大噪，震動摩擦桌面發出極大的噪音。林蒼璿嚇了一跳，放下人，不耐
煩地選擇了關機。他回頭看看程瑜，後者仍安然熟睡絲毫不為所動，此人睡眠能力著實讓
林蒼璿大為佩服，恐怕隔壁都失火了他也能繼續睡，連他都有點懷疑是不是威士忌裡頭下
了點藥？
這間小公寓兩房兩廳兩衛浴，標準的小家庭式套房，林蒼璿絲毫不費力就找到主人的寢室
。
林蒼璿嘖嘖了兩聲，自言自語地說「程瑜是不是有潔癖呀？」
他先把程瑜放倒在床沿，被褥摺疊得整整齊齊，還散發著陽光的氣味，讓林蒼璿忍不住把
臉埋在被裡嗅了嗅。突然想起正經事，林蒼璿再度打起精神，乖乖地替程瑜脫下襪子、外
套、拉起整件上衣。
麥色的肌膚，結實的肉體，前額的髮落下，遮住了程瑜的眉眼，只露出高挺鼻樑與紅潤極
富性感的唇。
林蒼璿有點後悔自己玩過頭了，這下真他媽玩過頭了。

快把全部存稿交出來(伸今天的好溫馨喔~林你要努力洗白啊

黑狗替身（？）蒼叡真的是靠嗅覺過活，結果更像癡漢了

程爸真渣啊...

程主廚快醒來煮一頓前世恩人大餐報答林

唉唷希望老司機的各種厚臉皮可以讓稱哥放輕鬆一點QvQ

等等老司機你硬上就犯罪囉!!!!!!!!

這回合老司機內心戲好少女啊！把高冷都崩光光啦（正面意義

小瑜身邊怎麼這麼多渣啊（心疼

好鬱悶的過往呀 林對程好一點QQ齊還打來幹麻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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