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若夢 十

作者: bbb22261 (向晚)   2018-05-04 20:24:29
隔日賀仲城仍比我早起。但他醒了,卻未起床,拿著本書倚在床頭看。
我躺在床上動了動,轉成趴著,很不想起床。
賀仲城道:「醒了?」
我本來就閉著眼,便不答話。反正是要賴床。
朦朦朧朧等到再有意識,不曉得又過了多久。只覺趴得脖子有些痠。賀仲城還是原樣坐床
上讀書,讓人簡直要誇他有耐性。
我掀開棉被坐起來,室內開了暖氣,冬天裡並不覺得冷。我揉了一下臉,伸腳下床穿上拖
鞋,到浴室洗漱。
賀仲城是那樣子,他做他的,總之未打擾到我。我到廚房弄早餐,看時間發現晚了,應該
變早午餐,於是折回房裡,問他:「早餐還是早午餐?」
賀仲城視線從書裡移開看我,一副你說呢的態勢。我自覺理虧,站門邊乾笑說:「早午餐
好了。」又馬上滾回廚房。
都說了該早些叫我。這場景都發生幾次了。
便烤了幾片吐司,煎了火腿和培根,做馬鈴薯泥,再弄些炒蛋,簡單的沙拉,再從冰箱拿
出奶油和前日買的小圓麵包。灶上還有濃湯——撐到下午吃下午茶,晚餐視情況提早
吃,這樣可以了吧。
「可以。」
賀仲城忽然出現在我身後,出手關了爐火。
我轉身,向他疑問道:「我說出來了嗎?」
「從還有湯開始。」賀仲城走去拿筷匙,道:「你說的下午茶,是指冰箱裡的蛋糕嗎?」
我一愣,說:「對。」
賀仲城沒事一樣地將餐具擺到桌上,接著說:「你昨天出門,還買了蛋糕。心情很好
嗎?」
……糟透了。我在心裡回答。
「出去走走,經過就買了。」我慢了一拍才答。不懂賀仲城近來怎麼執著我心情的好壞。
烤箱發出叮地一聲,我徒手去拿烤好的小圓麵包,好險並不燙手。
賀仲城頓了下,看著我道:「你下次用夾子拿吧。」
我說:「烤五分鐘而已,能多燙。」
賀仲城便抿唇不說話地就座了。
我也過去坐下,拿一個小圓麵包撕了開,哪知燙的是裡面,一下子縮手,嘴裡不禁嘶地一
聲。我把麵包放回盤子裡,有些笨拙地避著燙,拿刀抹奶油,又用叉子叉起來吃。動作很
緩慢。賀仲城過程中只是看了一眼。
我吃完半塊的麵包,右邊眼睛突然不太舒服,用力閉了閉,赫然察覺是陽光的關係。
這幾年眼睛越發畏光,竟連冬日裡的太陽都受不了了。我瞇著眼默默瞧了會桌邊窗戶,對
賀仲城道:「這扇窗戶,要不加個窗簾吧?」
賀仲城抬眼看我,又看看窗,回道:「好。」
我又說:「不要太沉的顏色,也不要太花俏。你想一想。」
賀仲城道:「淺藍色?」
我皺眉,問說:「那能遮得了光嗎?」
賀仲城說:「挑的時候再問問。」
賀仲城食量不大,只須準備正常份量,相較起來,我比他吃少許多,因而也吃得快。
我吃飽了,依舊坐在原位發呆。賀仲城提醒我:「你的手機在響。」
我回神,下意識道:「有嗎?」
仔細一聽,確實有道熟悉音樂聲,就迴響在屋裡。
我按著椅子起身,走回房間去接聽。雖然平時少有人聯繫,但卻隱約有預感,能知道這是
誰找來。
「明珊。」
我站在床頭,背向房門口。
「今天沒事吧。」明珊講了一個問句,用的是推測句式,可又不容反駁的那種。她口吻閒
散地道:「沒事到我這來一下,讓我看看。」
我能想像明珊握著手機,微瞇一瞇眼,不鹹不淡說著這話的表情。
我回答她:「哪有什麼好看。」意圖打混過去。
「莫想打混。」明珊道:「你真的還行?」
這問題太簡單,未知是哪個意思,我疑惑地啊了聲,說:「什麼事?」
「你去見雷競華,是事情真的到了雲淡風輕的地步,還是念著舊情,想不開要找點刺
激。」明珊話停了停,問我:「你現在是當自己已經好了?」
我稍想,答道:「那要看什麼標準。……就邵平看來,算是好的吧。」不免笑出一下,續
道:「前陣子竟問我養不養孩子,說是興許更好些。」
明珊接話:「這是哪來的突發奇想?」
「那時正看著他兒子玩雪。」我說。
「明珊。」為防她又要說什麼,我搶先道:「明珊,沒事的。」想想,又道:「我能消
化。」
「……算了,遲早要被你給玩死。」那頭明珊微頓,頗有自暴自棄的味道,問我:「你說
你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我——」
明珊道:「在我們眼裡,你是強壯百日但可垮於一夕的那種人,那種人的特色是什麼?就
是垮了特別難救,明白嗎?」
我鬆了鬆握著手機的手,微嘆,又要耐心,諄諄道:「明珊,這事真的沒什麼……我還買
了蛋糕,你吃嗎?我帶一些過去給你。」
明珊卻道:「他知道嗎?」
我愣住,心底失笑起來,臉上卻什麼表情都沒有變化。我問她:「到底怎麼你要這麼大驚
小怪。」停住,忍不住再一句:「我只是去見一個故人。」
「要人不要大驚小怪,首先要你別驚天動地。」明珊驀地又冷靜下來,說道:「你不想說
也還是過來吧。過來換我講給你聽。」
我問:「你要說什麼?」
「過來便知。」明珊掛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思索,預感確實是不太好。真的不好,一回頭,賀仲城就立在房門口。
如料想,賀仲城問:「你去見誰了?」
他一手環著另一手手肘,倚著門框,樣子像是站了一陣。我微微僵住,很快反應過來,心
裡來不及感想,只聽自己坦白交代,說:「雷競華。」
……真是蠢得可以。
賀仲城掉頭就離開了。我待在原地,模樣像極了做錯事的蠢蛋。
可我錯了什麼?瞞著他,還是去見雷競華?或者瞞著他去見雷競華?賀仲城這轉身就走來
得什麼道理,他不想我像從前一樣,我能理解,只是陳年往事——
「縱然有事,現在已經能應付。」我低聲道。
彷彿自我鼓舞,收了手機,踏出房間。
客廳沒有人。週末白日獨有的慵懶氣息瀰漫在未開燈的客廳裡,日光足夠亮,只消兩秒多
的時間我便確定客廳沒有人。廚房連著客廳,是一樣的動靜。賀仲城應當在書房。
我摸了摸鼻子,默默到廚房打包蛋糕。留了一塊紅茶起司蛋糕和烤布蕾,其餘全部帶
走。我又在屋子裡蹉跎一會,換了外出服,拿上圍巾。這回找明珊要同往常一樣,搭車與
步行。
出門時,賀仲城仍在書房裡,沒有出來。
早知今日,該連明珊也不透露。
到了明珊工作室,是明珊親自來應門。
我往室內望,明珊知我想什麼,主動道:「她不是時時住我這裡。」說罷,又瞪眼
道:「今天也不合適。」
還沒進門便得了個排場,我只能苦笑。
我將裝了蛋糕的紙袋放到那張暗綠色的大桌子上,手空了,才開始解圍巾和外套。
明珊拿著蛋糕進去廚房裡,大約又是盛盤煮茶水。我自顧自坐了下來。
沒什麼變。
明珊的工作室相比上次造訪時一點未變,只除外面不下雪。屋內仍有暖氣,牆上掛同一幅
風景畫,一動不動,彷彿人事未變。
明珊帶著盛盤的蛋糕和茶回來了。茶是紅茶,錫蘭的,遠遠能聞見茶香。
「你這客人當得舒適。」明珊說。
「我今天帶了貢獻。」我指指桌上。
明珊撇嘴,捲下了挽至手肘的衣袖也坐下。
我端住茶,低頭細聞著茶香,聽她道:「你畢業後的那兩年,你還記得多少?」
一時我讓她的話頓住。
緩慢抬頭,只見她兩手橫放在桌上,眼神認真向我,帶著輕微的氣勢。
我眨了一下眼,嘴邊微笑,道:「不多。怎麼忽然聊這個?」
「先瞧瞧你真忘假忘。」明珊道。
「哪一部分?」
「上一次見雷競華之後。」
明珊眼色輕輕甩向我,平淡道:「我猜想你應不記得最激烈的幾個時刻。雖然我未必在
場,但也曾去探看你幾回。」
「探看我?」明珊的話令我遲疑。
「你自然不會有印象。」明珊道:「我去的時候不是只見賀仲城,就是見你在沉睡。」
明珊講得平常,我卻有些沈默起來。
明珊等了一等,見我似乎無語,才道:「那個時候你剛好轉,你說要去見雷競華,我們都
不曉得他是誰,你就去了。賀仲城和我說,你回來後像是又被什麼事刺激,情緒起伏很
大,歇斯底里。」
講到這裡時,明珊看我一眼,又將目光移開。她道:「我以為沒那麼糟,畢竟都一年過去
了。直到我去賀仲城家看你,我才相信。」
我聽見自己聲音像桌上外灑的一圈涼透茶水,在問道:「你看見什麼?」
明珊搖搖頭,道:「你整個人異常消瘦,下巴都是尖的。連睡著了,表情也像在做惡
夢。賀仲城把他家客廳房間的雜物幾乎都收了起來,我問他才知道你和他打了一架,我看
到時,他的臉上還有瘀青。在那之後有很長一陣子,你閉門不出,睡著時常驚醒,醒著卻
像繃緊的弦。」
我沈默。
我是真的忘了。
「沒人知道你和雷競華發生了什麼,但是前車之鑑,沒事最好別見這個人。」
明珊說到這裡便停了。我則是隔了很久才說話。
我一笑,用輕微的口氣說:「後來我應對你說過,雷競華是我名義上的堂弟。」
明珊說:「我知你極力避免談論他們家,也不想評論。」
我坦白看著明珊,她道:「那個時候,你在想什麼?」
我問:「什麼時候?」
明珊抿唇,神色轉厲。
「……我是真的沒印象了。要認真想,或許能記起,只是沒必要。賀仲城也從未向我提過
那段時間,我以為——」我說:「他只是借我房子住。」
明珊立即大翻白眼。
「不管怎麼樣,上次是賀仲城收拾的,這次你沒讓他知道,就最好別讓他知道。」
「他已經知道了。」
「……」明珊一副痛心我蠢的樣子。
我說:「你讓我來,不就是要確認我沒問題嗎。現在看見了,可以放心了?」
明珊仍苦惱,瞪著我道:「你說你這到底是長好了,還是沒長好?」
我但笑,淺淺道:「我一直是這個樣子。」
明珊再瞪我幾下,手一揮,卻是不計較了,只說:「算了。今天見你也精神許多,不像前
些時候那樣萎靡。」
我道:「這幾日不似前陣子冷。」
「又要冷了。小心些別感冒。」明珊囑咐,低頭吃了會兒蛋糕,又隨意道:「這抹茶千層
挺好吃。哪裡買的?」
我握著叉子答:「清禹大學旁的甜點店。」
明珊一下子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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