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月大如盤。
晚飯過後，徐風跟林向冬給年紀小的僕童們黏了小燈籠，有小貓小狗小兔各種樣子，幾個
小兒在中庭嬉鬧。季地軒夫婦回了自己院子，年紀大的弟子們搬了板凳坐中庭吃月餅，共
飲桂花酒，頗有風情。
兩個女弟子湊在一起坐，季盈珊還在小口慢嚥，江若晴已經咬了半顆月餅，道：「這麼大
的月亮，師父不看可惜了。」
「老頭再不出來我要悶死了，他一出關我就要去玩個大半月。」徐風直接側躺在主堂石階
上翹腳，晃動酒杯，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師兄！慎言！」林向冬怒目視之，「有些話心裡想想別說出來！」
一顆紙球砸到林向冬頭上，江若晴嘴裡塞滿月餅，翻了個大白眼。「得了吧，半斤八兩。
」
季盈珊只是靜靜看著，懶得搭理。
周鴻蹲在徐風身邊，捧著師父幫他做的老虎燈籠看個不停，烏溜溜的眼像在放光。
「小子，燈籠是提著玩的，不是光看的。」徐風揪起提把，在小徒弟眼前晃了晃，似是不
滿地斜眼看他。
周鴻一把搶回，噘起了嘴。「我愛看，你別碰壞了。」
徐風笑得不行，起身又斟了杯酒，神秘兮兮地用手圈起杯說：「小鴻，你看師父替你摘月
亮。」
「月亮在天上。」周鴻皺眉，季天行跟他說過不能手指月亮，所以他只是反駁。
「有有，在這，杯子裡。」他勾著周鴻肩膀，唇角揚得老高，獻寶似地把酒杯湊到男孩眼
前。
杯中月光盈盈，圓亮似玉，周鴻一時看呆了。酒杯湊到他嘴邊，苦澀而甜的液體淹沒他舌
尖，輕輕灼燒喉頭。
那瞬間他才曉得自己暈月亮。
「──師兄！你怎麼給孩子喝酒！」
耳邊隱約聽見三師叔的尖叫，接著他迷迷糊糊地只記得自己靠著溫暖的肩膀，搖晃著回了
屋。瞇眼一看月亮還高掛空中，亮得曬人，心想：師父果然誆他。
他被放到床鋪上的時候死揪著那隻袖子，然後鑽進一個臂膀安心地睡去。
隔天周鴻睡到了日上三竿，驚得從床上跳起。發現自己手中牢牢抓著一件徐風的外衣，怎
麼都想不起是什麼時候拽下來的。
徐風早不在屋裡，他忍不住聞了聞那件外袍，還殘留淡淡的桂花酒香混著體味。
他將那件袍子整整齊齊疊起，放回徐風的床上。
急急忙忙背著木劍出了杏竹齋，恰好遇上從帳房出來的林向冬，他急喚道：「師叔！你見
到我師父了嗎？」
「怎麼了？他今天要給師父送食盒，應該沒跑遠。」林向冬微微緊繃神經，看著小師侄臉
色發白，以為發生了大事。
「我……我起晚了，沒練到劍。」
林向冬噗哧一笑。「他昨晚讓你喝酒，你起晚也得怪他。我跟師妹已經罵過他了。沒頭疼
吧？」
「沒有……我去找他。」他看著自己的腳尖一會兒，一溜煙跑了。
林向冬站在原地搖頭，心想：師兄上輩子一定燒了許多好香，才能得到一個這麼上進的徒
弟。
周鴻跑遍了整個前山，又繞回去杏子林──徐風很常躲在樹上小憩──都沒見到他的身影
。最後終於在接近午時，看著徐風和季盈珊雙雙拿著竹籃現身。即便季盈珊一貫的冰山美
人貌，徐風臉上仍帶著微笑。
他內心那股久違的酸意湧上心頭。
「師父，姑姑。」他走到兩人面前，行了禮。「師父，我起晚了，對不起。早上沒能練劍
。」
徐風有些不好意思地抓頭。「那個……昨天是我不好，今天就休息吧。」
「你們慢聊，我走了。」季盈珊不鹹不淡地道，似乎抓準了時機搶過徐風手中竹籃，翩然
離去。
「回見！」
徐風笑得燦爛，周鴻沒多想便一把揪住他袖口，扁了扁嘴。
「怎麼啦？」徐風一怔，「你還抓不夠？我昨天被你抓著睡了一夜，早上金蟬脫殼才起的
床，非得把我弄成個斷袖？」他低頭糗了小徒弟，見他臉一陣紅一陣白，緩緩地鬆了手。
他並沒聽懂徐風的別意，只是聽懂了語中的取笑。
「我不是故意的，不記得了。」
「沒事。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去後山。」他笑了笑，轉進廚房拿了食盒，就要飛身而起。
「我跟你去。」周鴻堅定道。
「跟得上就來吧。」
他勾起自信滿滿的笑，提步而去。
——可惜他終究放了水。在周鴻快落下時，他就神不知鬼不覺放慢腳步，一直保持在周鴻
視線可及的距離。
周鴻突然在風中叫道：「師父！」
「怎麼？」
「你和姑姑說了什麼？」
被窺見秘密般的感覺讓徐風莫名心虛，他慢下腳步，在看見石洞時落地，裝模作樣地背著
手，手提食盒輕晃。「我問她你認藥草認得如何，她說你很認真學，山上能見的已經全數
記住，就是圖鑑上有大半我們山上沒有……」
「嗯。」周鴻含糊地應，似乎心情不好。
徐風用眼角餘光看他。「她稱讚你，你不開心？」
「沒有。」他盯著一旁的草叢，好像那裡生有什麼稀奇的品種。
徐風摸摸下巴。「你不喜歡你姑姑嗎？」
「不是。姑姑人很好。」
「那你不高興什麼？」徐風莫名其妙，有些惱了。
我不高興師父你對她笑。
「……」腦中浮現的想法使周鴻皺起了臉。他也不曉得怎麼回事，他沒敢跟人要求過什麼
，而徐風總在他要之前就給了他想要的東西，所以讓他貪心不足了。「對不起，師父。」
徐風剛起的火又立刻被委屈巴巴的語氣當頭澆熄，他溫言軟語：「……我是在問你，不是
在罵你。」
周鴻的頭像要低到土裡。「沒有，是我不好。」
那個模樣讓他想起剛遇見這個孩子的情景。孩子什麼都怕，以為他伸出的手要打他，以為
他會帶他回施暴的養母身邊，讓他心軟得一蹋糊塗。徐風腦內千迴百轉，怎樣也找不到讓
眼前溫順乖巧的孩子再次縮進殼裡的理由。
兩人沉默地走到石門前，徐風走近解了陣，輕咳兩聲道：「我馬上出來。」然後頭也沒回
地走入石洞。
「嗯。」
身後那輕抽的鼻息說有多讓人心疼就有多心疼。
徐風走入石洞，看見季天行依然在石床上打坐，二月餘來都未變過，倒真像和石室化為一
體，忍不住煩心道：「老頭不會早就斷氣了吧？」悄聲走近欲探他鼻息──伸手瞬間立刻
被反手扣住手腕，力道強得他手疼。
他一驚，季天行一直矇著眼，但其餘四感十分敏銳。他像個惡作劇被抓到的孩子縮手道：
「師父，我好玩的，出去了。」
季天行一言不發，鬆了手。徐風提了昨日的食盒走出石室，摸摸有些紅印子的手腕，心情
有些忐忑。
等師父出關恐怕又要被痛罵一頓了。
他心想，像他自認粗枝大葉半大個人，對自己師父的一舉一動尚且戰戰兢兢，何況十歲小
兒？
他從陰影中走出門，先看見一對雀鳥飛過枝頭，互啄互鬥，好不親密。徐風豁然開朗地拍
響了自己的額頭──原來他的小徒弟開竅了！
周鴻正蹲在樹蔭下用木劍尖頭在泥土上練習畫符，被啪的一聲驚得抬頭看他。「師父？你
怎麼了？」
喜歡大自己五六歲的女孩有什麼？再過個七八年，他的小徒弟成親也不成問題。
他雖然有點愛逗季盈珊，但要是他心愛的徒兒喜歡，做師父沒道理搶。天涯無處無芳草，
外面好姑娘多得很。就是輩分上……有些怪，但他們本不是血親，這點小問題好解決。
徐風有些不自在地在周鴻身邊蹲下，了然地拍了拍小小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別擔心，
你想怎麼做，師父都支持你。」
周鴻有些困惑，不懂他師父在說什麼。
「那下午師父陪我練劍。」
「好。」要是武功不夠好，想必季盈珊是看不上眼的，也難怪小徒弟這麼努力了。
徐風忍不住感嘆，小徒弟在自己眼皮下不知不覺長成了少年。

師父對象錯了啊XD

這篇好好看qq半夜下班後還是一口氣把進度全追了！！給作者無限打call！！

對 師父你要是個斷袖 我們現在就能吃肉了啊(扼腕(????

推樓上XD師父這想歪了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