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７）
　　「是的，我們見過幾次。」
　　雅科夫說話時的表情好像吞了什麼壞掉的食物。
　　班克勞馥一時以為自己聽錯，因為聽錯才是合理的解釋，連他身為情報探員
的真實身分都不曾當面遭遇過亨利雅科夫，對方為什麼要假裝認識一個不存在的
角色呢？
　　有人從背後用手肘頂了他一下，大概是威利。
　　克勞馥及時收起驚愕，擠出笑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這可是
百分之百的真心話。
　　雅科夫沒有再接話，皺著鼻子轉頭就走，快得像要遠離什麼臭味的來源，留
下現場的一片尷尬。
　　「請你見諒，」馬利克朝雅科夫逐漸遠離的背影比劃了一下，「相信你不是
第一天見到世面，應該知道沒有人雇用亨利雅科夫是看上他的社交能力。」
　　「我也沒聽過有人花大錢只雇他當保全，他在這裡有什麼特殊的作用嗎？」
　　「你會知道的，我的朋友，」馬利克神祕地笑了笑，「你會知道的。」
　　對方一離開，克勞馥的臉立刻垮下來，壓低了聲音逼問伊森，「我會知道什
麼？到底怎麼回事？亨利雅科夫那傢伙為什麼出現？為什麼說認識我？他正在
偷偷打壞主意對不對？」
　　「呃……大概是不想承認分辨不出老喬治的那一大堆侄兒外甥？麥克拉蘭家
人數多，關係又亂，根本沒人搞得清楚。」
　　克勞馥狐疑地瞇起眼，實在不相信。伊森只是聳聳肩，盡可能裝出毫無頭緒
的迷惘模樣，掩飾心裡真正的感受——雅科夫願意配合，他真的鬆了好大一口
氣。
　　不過，看對方的那副表情，心裡的火氣一定很大。
　　趁著同僚們的注意力被陸續抵達的買家們引走，伊森忍不住尋找起雅科夫的
蹤影。
　　他小心迴避馬利克兄弟的位置和視線，左顧右盼。交易地點的各個出入口都
有人把守，警戒的重點都是朝外，他在大樓裡頭走動，倒沒有人多看他兩眼。
　　忽然從陰影處伸出來一隻手，猛地攫住他的臂膀。他抬眼看見一張陰森兇惡
的臉，正是他要找的人。
　　伊森並不抗拒，讓自己被雅科夫拉到無人的角落。
　　「我需要一個解釋。」
　　伊森微微顫了一顫，如果有人碰巧看見，多半會認為是恐懼在作怪。事實正
好相反，這麼近地聽見雅科夫刻意壓低的聲音，他發現自己比預期更想念對方，
即使聲音裡頭滿滿蘊著怒氣。
　　「不對，你需要的是多聽別人說話！」伊森掙扎了一下，抽回自己的手臂，
「如果你保持通訊管道的暢通，不要自己蠻幹，你就會知道我已經找出解決的方
法。」
　　「你和那些傢伙合作？他們知道全部的事實？」
　　「不是所有的事，只交代了足夠讓他們合作的部分。」
　　伊森往同僚的方向掃了一眼。對方已經看見他們，希亞的眼睛睜得好大，威
利急著找克勞馥，其他兩人資歷淺，看上去有些困惑。伊森只覺得欣慰，每個人
都活蹦亂跳，沒有人因為自己而身分暴露。
　　「我不需要更多無辜的鮮血沾上你的雙手。」
　　「他們不算無辜——」
　　「真的？那是你現在想要討論的話題？」
　　雅科夫閉上嘴，瞪視著伊森，好一會兒才又開口，「你說得對，我的確應該
保持聯絡，好阻止你讓自己陷進巨大的風險當中。」
　　「但是我已經在這裡，繼續使用假設語法也改變不了任何事。」
　　「或許我現在是無能為力。」雅科夫的眼神暗下來，他湊到伊森的耳邊，低
聲說，「事情結束之後，當心我把你拉到腿上，狠狠揍你的屁股。」
　　伊森不確定對方要的是什麼樣的效果，但他感到胸口一陣發熱。他伸出手，
搭在雅科夫的肩上，「那是承諾嗎？可不要食言喔！」說著，手掌從肩頭滑向胸
膛，稍作停頓，又往上游動。
　　「……你在做什麼？」
　　伊森歪著頭，輕佻一笑，「這是我的角色設定，非常管用，能嚇得其他人都
離我遠遠的。」
　　「真叫人不敢相信！」克勞馥站在威利身旁，望著不遠處跟仇家挨近說話的
伊森蕭，「我稍微走開兩分鐘，他就跑去找死？萬一被認出來，這場交易——我
的老天，他在做什麼？」
　　「看起來像是在性騷擾亨利雅科夫。」希亞回答道。
　　威利摀住雙眼，發出痛苦的呻吟，「不要說了，我的心臟承受不住。」
　　「雅科夫就……任由他摸？真是見鬼了！」
　　威利分開手指，從指縫偷看，伊森的手正從雅科夫的胸口慢慢收回。他的角
度只勉強看得見雅科夫部分的臉，那張臉不但沒有變得更不高興，反而顯露出輕
微的尷尬。他都不知道對方有能力感到尷尬！希亞說得沒錯，真是見鬼了！
　　「我想說的是，風險並沒有你以為的巨大，馬利克根本沒看我一眼。」伊森
把手收回褲袋，聳聳肩道：「誰會注意別人的保鑣長什麼樣子？」
　　「我就認出你了。」
　　「因為你不是在看別人的手下，你看到的是我，你才不會注意到其他人。」
　　雅科夫稍稍移開視線，「那不是事實。」
　　「是嗎？馬利克過來打招呼的時候，你說得出當時站在我右邊的另一名保鑣
的任何一項特徵嗎？」
　　雅科夫連半秒鐘也沒有猶豫，「比你略矮，毫無特色的一名男性。」
　　伊森得意地笑起來。
　　「猜得很棒！只可惜我的右邊根本沒有人。」走開之前，他又故意拍了拍雅
科夫的胸口。
　　伊森帶著勝利的笑容回到同僚們的身邊，克勞馥的臉上寫著千言萬語，滿肚
子疑問，卻一句話也不說。
　　「不打算逼問我任何事？」
　　「然後浪費時間聽你編出來的爛故事？」
　　伊森的笑容加深了一點，沒有否認的意思，克勞馥翻了個白眼，「我總會自
己查出來的。」
　　「各位，我的朋友們！」
　　室內響起馬利克的聲音，他站在屋子的正中央，要求所有買家入座。他身旁
的大螢幕已經出現影像，首先是一堵灰牆，然後是天空、綠地，又回到灰牆，不
時晃動的鏡頭漸趨穩定，畫面從灰牆橫向移動，帶向一棟巨型建築。對這個區域
稍有了解的人都認出那是國家音樂中心。
　　買家們慢慢聚集過去，視線都集中在大螢幕上。有人表示好奇，馬利克露出
先前的神秘微笑，說著要獻給大家一份驚喜。
　　克勞馥投過來一個疑問的眼神，伊森在他的身後，笑容已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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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黃鼠狼阿奇將車駛進音樂中心外圍的露天停車場，負責把風以及脫逃路線
的同夥已在約定好的位置等得不耐煩。
　　那人從廂型車的駕駛座跳下來，嚷道：「什麼事耽誤你們這麼久？馬利克已
經開始播放畫面，他那個緊張兮兮的弟弟一直打電話催問，簡直要把人逼瘋！幸
好韋德的訊號很穩定，所以他先出發了。」
　　他遞給他們一人一只裝滿炸彈的背包、通訊裝置和藏有攝影鏡頭的眼鏡。雅
科夫只收下背包和對講機。
　　「馬利克的買家要看武器的性能，有韋德的畫面就夠了。我會完成我的部分，
不需要有人遠端監看。」
　　他把攝影裝置拋回車廂，不理睬同夥的抗議，肩起背包，快步趕往音樂中心
的主建物。
　　阿奇落在後頭，倒是收下了全部的裝備。他朝留守的夥伴聳肩一笑，也匆忙
往自己負責的區域跑去。
　　音樂中心裡的人潮比他們先前探勘時多了十倍都不止。
　　主要目標的一樓大音樂廳不是雅科夫的責任區，他只在樓梯口匆匆瞥了幾
眼，第四個成員韋德排在入場隊伍當中，剛通過金屬檢測，正準備接受攜帶物品
的人工檢查。附近到處都是神情肅穆的武裝警衛。
　　以一場演奏會來說，這樣的安全措施似乎顯得小題大作，但是考慮到在這個
地區近年來十分活躍的極端分子、動盪複雜的政治環境，加上樂團成員的國籍，
一切也就顯得理所當然了。
　　雅科夫知道韋德一定可以通過安檢，他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一路從樓梯
上到三樓，熟門熟路地拐進一條偏僻的通道。
　　他早已相中通道底部的一間儲藏室，附近什麼也沒有，除了工作人員，遊客
不太可能接近。
　　儲藏室沒上鎖，他在靠牆的角落放下背包，隨手拉過旁邊一張帆布遮蓋。馬
利克的新武器很穩定，只要不啟動，比擺在一旁的清潔劑還安全。
　　離開儲藏室，轉出通道，還沒走幾步雅科夫便見到一張有點眼熟的臉，腦袋
花了幾秒鐘找到對應的身分——羅柏柯林斯，和伊森合作過，去醫院探望過伊
森，帶著一大束該死的鮮花。
　　柯林斯穿著便服，但是從他移動腳步和視線的方式，看得出有公務在身。
　　顯然被馬利克視為仇家的將軍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樹敵不少，又信不過
當地的安全措施，所以弄來自家的部隊保護女兒。
　　幸好，他們素未謀面，柯林斯不在這一行，不會認得他。雅科夫這麼想著，
若無其事別開目光，繼續往原本的方向走。
　　然後他聽見了叫喚，是柯林斯的聲音。
　　前一兩聲，或許不是對著他喊，即使走廊上沒有其他人。接著的幾聲可以假
裝沒聽見，但是對方並不放棄，持續叫喊的音量還越來越大。
　　猶豫了一會兒，雅科夫走回儲藏室所在的通道，果然有腳步聲快速跟上來，
一面叫著要他站住。
　　雅科夫終於依照要求停下腳步，轉過身，柯林斯就站在大約一公尺外。
　　「果然是你！就是你闖進伊森的住處，還開槍打傷他！」
　　雅科夫皺起眉頭，「認錯人了吧？」
　　「不會錯的，我在調查局的朋友給我看過檔案，裡頭有你的資料照片，那可
不是一張能被輕易忘記的臉。」
　　那個殺千刀的調查局友人實在需要被好好教上一課，等他完成這邊的事件，
抽出空的時候！
　　雅科夫抿緊了唇，一語不發。
　　眼前的男人幾乎跟他一般高，寬肩闊背，體格同樣不輸給他，年紀卻小得多，
大概三十多歲，或許更小，身上還有武器。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監視器鏡頭，接著瞄向儲藏室，刻意讓臉上閃過一絲焦
慮。
　　柯林斯生出疑心，順著他的視線，往儲藏室走近，右手往藏槍的腰側摸去。
　　抓住對方分心的空檔，雅科夫飛快地出手，用全身的力量將兩個人一起撞進
儲藏室。柯林斯的配槍在拔出的途中受到衝擊而掉落，滑到儲藏室另一頭的鐵架
底部，儲藏室的門在兩人身後砰地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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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掉國家音樂中心？你來真的嗎？」
　　克勞馥聽得見自己的聲音裡透著恐慌，不小心脫離了麥克拉蘭這個角色，幸
好馬利克整個人都被淹沒在得意與興奮的情緒裡，沒有注意到。
　　「必須讓諸位的錢花得值得不是嗎？唯有實際的演示，才能表現出新武器的
卓越性能。各位將會看到我們的人將武器帶過安檢關卡，進行設置，然後由我在
安全的距離外遙控操縱，」馬利克倚靠著螢幕，揚起拿著遙控器的手，「最後，
當然也就是最令人期待的——引爆的場面！」
　　現場響起好幾聲歡呼，從伊森他們的位置就能隱約聽見其他買家的議論，不
少人感到欣喜、雀躍，引起情報局眾人心裡的一陣顫慄。
　　螢幕裡，持炸彈的人正排著隊伍前進，第二個畫面的訊號不甚穩定，時斷時
續，第三個畫面則是一片黑，馬利克沒餘裕處理，也不是很在乎。就像雅科夫說
的，威力展示只需要一個有效的畫面。
　　「不是不欽佩馬利克先生的這份心思，然而，我們的交易已經算是冒險，現
在搞出個大爆炸，所有的關注都會被引來，我不確定那是我想要承擔的風險。」
　　「麥克拉蘭先生想要退出嗎？」馬利克冷冷地望著克勞馥。
　　「不！只是……這不是當初的約定！」克勞馥的視線掃向螢幕，正好見到幾
名樂團成員，教他大吃一驚，「那些人、那些人不是——」是來自他的祖國的同
胞！「老天，你們不擔心遭到報復嗎？」
　　「所以需要武器，以牙還牙啊！你以為我們大老遠飛過來是為了聯絡感情
嗎？」
　　其中一名買家的譏嘲引起一陣笑聲，讓他更加得意，「你媽沒生膽子給你，
就別出來外面打擾大人談事情。」
　　「至少我媽教過我膽量與魯莽的分別，你媽識字嗎？」克勞馥反唇相譏。
　　「你說什麼？你他媽有膽子再說一次？」
　　「必須說句公道話，你剛剛才說他沒膽子，記得嗎？」
　　忽然之間，各種侮辱對方母親的粗魯言語紛紛出籠。有人因為過世的母親被
提及，勃然大怒，本來便有嫌隙的其他買家也趁機參戰，攻擊仇家，交易現場陷
入一片混亂。
　　然而，無論怎麼吵，都沒有人同意克勞馥的保守想法，馬利克的計畫已經無
法以和平的方式阻止。
　　「不需要通知戰術小組，阻止馬利克的瘋狂計畫嗎？」
　　趁著四周都是爭吵聲，情報局的探員們小聲地交頭接耳。
　　克勞馥立刻否決了提議，「沒有拿到化學式之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見到眾人猶豫不決的表情，他接著又說，「看看現場有多少買家？想想他們
的名聲？武器落到那些人手裡，將來就有無數座音樂中心，幾十倍、幾百倍的人
命受到威脅。」
　　他知道伊森的作風一向和他不同，在凝重的沉默中，他刻意望向伊森，想知
道對方會怎麼反對他。
　　伊森卻不打算那麼做。
　　從一開始他就沒讓同僚知道有關武器演示的部分，儘管相信雅科夫的承諾與
能力，相信炸彈不會引爆，卻無法在不牽扯到雅科夫的情況下向友方解釋清楚。
　　於是他帶著一點無奈說道：「我不喜歡這個主意，但是他們的人已經就位，
我不認為戰術小組或任何單位能趕得上。」
　　克勞馥雖然感到意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他點點頭，轉向其他人，「別氣
餒，確認化學式之後，我們仍然可以阻止馬利克，還有時間。」
　　「不太多的時間，」希亞指著螢幕，「第一組炸彈已經安裝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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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儲藏室已經不再是個整潔的空間，貯放在內的物品沒有一樣留在原先的位
置，鐵製置物架傾斜倒翻，雜物掉落滿地，牆邊的一大桶清潔劑被踹破，流淌出
來的濃稠藍色液體不僅毀掉幾百張宣傳單，留下濕黏鞋印，還沾上了正在地板上
掙扎的兩個大男人。
　　雅科夫的前胸貼著羅柏柯林斯的後背，手臂箍住了對方的脖子，用全身的力
量收緊肌肉，被他扣住的那張臉漲得通紅，顏色越來越深。
　　這不是雅科夫的本意。
　　原本，他打算在儲藏室內擊暈柯林斯，將人留在裡頭，避免在外面搞出太大
的動靜，引來不必要的注意。
　　如果目標是個普通人，這麼簡單的計畫眨眼就能完成。偏偏柯林斯出身自精
於殺戮的單位，還比他年輕好幾歲，體力技能都在巔峰，一點都不好對付。
　　看在伊森的份上，雅科夫很想留柯林斯的性命，甚至不想造成太重的傷勢，
卻因為這份保留，幾次差點賠上自己的一條命。
　　到頭來他發現他根本沒有餘裕去關照伊森的心情，只希望在這個不得已的情
況下，日後能夠得到戀人的諒解。
　　臂彎裡的掙扎越來越弱，他幾乎能感覺到生命力的流逝，再一會兒……再過
一會兒……
(待續)
大家好久不見!^o^/
想不到一轉眼四月就到了，快得好嚇人啊!
(雖然友人說他早就知道我一定會拖到這時候.....^^")
希望大家還沒忘光前面的部分，看這一回時沒有產生太多障礙，
咱們過兩三天再見囉!

哇哇好想念伊森和小雅！

等大大好久了~~~

是伊森！！我要從頭再看一遍！

好緊張好緊張啊！！！

好擔心柯林斯，不過伊森的屁股會被揍是妥妥的

等大大好久了！！先推再看

先推！！

終於更新～依然好笑又刺激！希望柯林斯留住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