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長春05

作者: sbkm (浮光掠影)   2018-03-30 17:34:43
  墨淵來到附近最大的一城鎮中,那裡人聲鼎沸,早市吆喝的聲響好比山裡聚集的鳥群
,一人一句,毫無停歇。
  那些攤子上擺著許多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有糖葫蘆,荷包,小木人偶,布匹,雞鴨
,甚至還有字畫算命,墨淵每回來逛市集總是會帶些小東西回去把玩,不過要說最有興趣
的,莫過於是被算命。
  這回他又挑中一個新開的算命攤,大搖大擺地就坐了上去。
  術士見他雖然穿的一身黑,但是布料卻是極好的,也不敢怠慢,笑咪咪的說:「施主
,我看你神色輕爽,面色紅潤,印堂光潔,今日必定會有好事。」
  墨淵懶懶地喔了一聲,「那我今天該有什麼好事呢?」
  術士裝模作樣的撥動小桌上的那幾枚銅錢,將它們翻來覆去,排了又排,就是不給一
個答案。墨淵見了嘴角一勾,將腰間一個繡鳳的荷包整個攤在桌上,「說吧,說得準這些
錢都是你的!」
  術士將桌上的荷包拿在手裡,沉甸甸的,興奮的打開一點細縫,見裡面放的都是黃澄
澄的金子,一下笑歪了臉,立刻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大爺不要見怪,我這就將這個
掛象解與您聽!」
  桌上那幾枚銅錢哪有卦象可言,分明只是隨便排排,墨淵卻也不以為意,笑著點頭,
示意他快說。
  「從卦象顯示,大爺今日福星高照,萬事順利。若往東北走,可碰見久未謀面的摯友
,若往西北,將有大財降臨。」
  「那若我不往東北也不往西北,我偏要向南走呢?」
  術士被他反問的有些懵,開張這麼些天還從沒有人問過他這種問題,不過好在他畢竟
薑是老的辣,見過大風大的,很快鎮定下來,又陪著笑臉說:「若是大爺想走南方,那也
是大大的好,將有意想不到的驚艷之遇。」
  墨淵聽著這一番話,覺得有些無趣了,他想這個術士的生意必定不好,說來說去都是
這幾句話,笨口拙舌的。若讓自己來算命,肯定可發大財。
  於是他笑著起身,「承你貴言。」說著也不往南走,卻向著正東邊的小巷去,離開了
市集的範圍。
  往小巷內走不過幾步,便可見到一個全身素白的書生坐在門口的檻前,手裡拿著一本
封皮都掉了的書認真看著。墨淵見著那人,又覺得有趣,便快步走到對方身旁停下,抽走
他手上的書,「這本書都被你翻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那人直到書被抽走才恍然大悟一般的看向墨淵,「你是何人?何故阻我讀書?」
  墨淵手上拎著那本沒皮的書亂晃,「你這人懂不懂先來後到?我先問你的問題,你怎
麼卻反問我?」
  那人被墨淵唬得一愣一愣的,倒真的朝他一拜,「兄臺,小弟我明年要赴都城趕考,
你快將書還我吧,這篇文章我還沒背熟呢。」
  墨淵聽了,鬆手書便落回書生手裡,但仍不忘批評一下這種生活態度,「做人一世如
此辛苦,卻有你們這些傻人,甘願自我作苦,背誦那些不知所謂的文句。」
  對方順利接住那本如自己性命的書後,反倒有些不悅起來,「兄臺,人各有志,我不
議論你無所事事嗟食度日,你也不該妄論經典。」
  墨淵雖下山多次,但是書卻沒看幾本,書生這一席話在他聽來便有不知所謂,可他又
不能被對方看出,只好又笑著說:「噯,你先別生氣,我其實呢想向你打聽個人,你若能
告知我……」他說著自袖中又掏出一小錠金子。
  書生看著那錠金子,吞了口口水,態度也不似方才那樣不善,「你要問我什麼?」
  「我聽說這縣城裡住著一個神醫,他醫術高超,就隱居在這,你可有眉目?」
  書生沉思了一會兒,「你說的是陳老大夫吧?他歇業多年,已經不替人問診了。」
  「你可知他為什麼歇業?」
  「據說他有一回替人診脈,遇上了怪事。那婦人的脈象正常,卻自胸前長出一朵白色
的蘭花,後來隔日這個病患便死了。」
  「人有生死,陳大夫救不活她,也是常理之中。」
  「奇怪的是,陳大夫那晚去婦人家診脈回程的路上,聽見了一陣歌聲。」
  「歌聲?」墨淵聽到這,有些狐疑的瞇起眼來。
  「是啊,那歌聲十分奇怪,據說似嗚咽的哭聲,卻又像似笑。後來隔天,陳大夫再去
那個婦人家,婦人胸前的蘭花枯死了,婦人也死了。陳大夫將枯死的蘭花帶回家研究,卻
染上了疽病。」
  「那陳大夫的疽病是如何好的?」
  「陳大夫自己是大夫,遇到那個疽病卻束手無策,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地,那個病一夕
間就突然好了。之後陳大夫便不問診了。」書生望著遠方巷弄中的房舍,口氣中似乎有幾
分懷念的意味。
  墨淵卻是撫著下顎不語,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
  書生見他這樣,拍了他一下問:「你要找陳大夫看病啊?他有個徒弟,就住在前一條
街上,轉角那戶。」
  他被拍了一下回過神,將金子遞到書生手裡,笑吟吟的問:「那陳大夫家住在哪?今
日可有在府內?」
  書生接著金子,寶貝的又擦又看,手裡隨便比了一個方向,「這條巷子走到底,門前
掛著一塊無字招牌的那戶就是了。」
  墨淵說了句多謝後,依照書生比畫的方向走,這條巷弄越往深處,走動的人便越少,
一直到底看到那塊招牌時,四周比鄰的大多是空屋,看來已許久無人居住。
  墨淵敲了敲木門,斑駁的木招牌懸吊在空中前後搖擺著。不一會兒,便聽到一個蒼老
聲音喊:「誰啊?」
  「陳大夫,我想請你救人,若能成功,當有重酬。」
  裡面的人輕輕地嘆了口氣,那當然逃不過墨淵的耳朵,他又繼續喊:「現在有很多人
正等著你去救他們,你若不去,他們該怎麼辦?」
  這句話剛結束,木門就呀的一聲打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鬍鬚花白,背脊直挺的老者
,他捋著鬍鬚,「這位公子,老夫已休診多年。你若不嫌棄,我有個徒弟就在前條街上,
你去請他吧?」
  「陳大夫,這病只有你能治。」
  陳大夫的身體震了一下,「這話怎麼說?」
  「你曾經長過人面疽對吧?後來呢,是怎麼治好的?」
  陳大夫聽了,臉上浮現又驚訝又慌張的神色,「你是怎麼知道的?沒錯,十年前老夫
生了人面疽。」
  「後來呢?」
  「老夫不知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但人面疽是無藥可治的。當年老夫用盡各種方法
,都不能除掉身上的疽瘡。」
  「那為何你卻沒有死?」墨淵有些激動的問。
  「說也奇怪,後來某天早上我起來一看,它便這麼消失了,像從沒生過這個病一樣。
」陳大夫一面說,一面拉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平整的手臂,「原本就是長在這上頭,好大
一塊。」
  墨淵看著那平整的肌膚,愣愣的,好一陣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有朵蘭花?從屍體上採的,還在嗎?」平復過後墨淵又問。
  陳大夫點頭,匆匆回身從家裡拿出一個木盒,在墨淵面前打開,裡頭躺著一隻枯敗的
植物,已看不出花形。
  「就是它,老夫這幾年日思夜想,也想不明白為何蘭花會從人的胸口長出來。」
  「陳大夫這花可否贈與我?多謝。」墨淵拿起盒子裡枯萎的花枝,看樣子也沒打算徵
得對方的同意。
  「你拿去吧,老夫留著這花也沒用了!」所幸陳大夫似乎並不計較,也沒什麼其他反
應,就隨著墨淵將東西拿了便跑。
  墨淵離開陳大夫的家前後,反覆看著手中這支枯萎的深咖啡色植物,從上頭的確感應
出淡淡的怨氣,但大多都已散去。
  他將掌心攤開,枯萎的花浮起並豎立在手掌中央慢慢地旋轉,從花裡飛出點點白色的
光點,聚集成一隻鳥的形狀,在天空振翅幾下後,朝著小巷南邊飛去。
  
  ※
  
  自那次皋蘭來過後他便一直在這間小屋裡,連白靈也多日未見。小屋內的光線很昏暗
,四周的窗櫺都關上了,空氣中有種灰塵混合濕霉的氣味,但他卻好似沒有知覺,就一直
坐在屋內的那張木桌椅,看著牆壁發愣。
  他的腦中好像飛奔過很多雜亂的影像,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微暗的屋內深處,那座白
玉的雕像透出晶瑩暖和的光,就像從前那人一樣,總是平等的關心所有生靈。
  想到這,他微微皺起眉頭,不知怎麼好像有些不快。離開木椅,走向那座石雕,揭去
覆蓋在上頭的白色披風,露出一張鼻樑高挺,劍眉入鬚的臉龐,薄薄的嘴唇淺淺的勾著…

  白色的披風被丟在地上,他將額頭靠著白玉雕刻的額,冰冷的觸感在額心劇烈的漫開
,他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骼幾乎都要被凍碎,眼瞼的濕潤的水液也結成冰,咚的一聲摔碎在
地上。
  他張開銀色的眼睛時,那塊白玉的額前透出微微的紅光,但是不滿一刻,便又消失了

  雕像伸出的右掌,掌心朝上,他將手心覆上那之玉雕的手,白玉雕琢而成的塑像栩栩
如生,連手心都隱約可摸出凹凸的掌紋。他就著手掌靠在雕像的右臂上,那形影看著就像
是兩個擁抱的人。
  他一直維持著這樣姿勢,又過了很久。他聽見門外一次次傳來白靈喊自己的聲音,起
先的口吻似乎帶著抱怨,直到最近幾天白靈呼喊他的聲音似乎變得有些慌張與急迫,像是
發生什麼事情。
  白玉的光芒因為日落而盈滿,又隨著日出而黯淡,他的黑髮蜿蜒在地上,某天他睜開
眼睛時,緊閉的窗櫺外傳來一聲鳥鳴的長聲,那聲音十分短,還有破風飛去的聲響。
  他終於起身,又幫雕像重新披上白色的披風,將自己散亂的髮絲重新盤好,臉上又是
那種幾乎僵硬的神情。
  「月凌等我,我一定能讓你回來。」
  語落,他打開門,朝屋外去。
  白靈遠遠地就聽到小屋門打開的聲音,心裡一喜,也顧不上靖蒼,轉瞬就消失去了小
屋前。
  「師傅你終於出來了!」他成功攔截到將要離開的男子。
  銀色的眼睛定格在他臉上一瞬,「你的身上染滿人間的怨氣與思念。」
  白靈有些不知所措,朝自己身上看了幾遍,卻沒什麼發現,只好先將這個問題擱在一
邊,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師傅,皋蘭降雨後,山下村子的人全病了!」
  「病了便病了,你難道要救他們嗎?」男子淡淡的說。
  「師傅,事情因我帶靖蒼求皋蘭施雨而起,這事我不能放著不管。」白靈聽師傅的口
氣如此淡漠,知道事情不好,看來這次求師傅恐怕是不管用。
  男子罕見的用一種認真中帶著嫌惡的神色說,「這世間的事情你都要管,管得了多少
,又救得了多少?救了他們,你又有什麼好處可言?」
  「可師傅,這事情因我而起。」
  男子閉上雙眼,收起眼裡那份嫌惡,「這世間沒有什麼事情能因你而起,你不屬於人
間,便干擾不了人間的規律。」
  他停了一下,又說:「你若還有疑問,等墨淵回來吧。」
  「墨淵?」白靈聽著一陣莫名奇妙,墨淵不是早下山去玩了,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
來?況且這事情跟墨淵又有什麼關係?
  男子又看著天中央,近乎呢喃,「他應該快回來了。」下一刻便說:「我還有事。」
也不管白靈張的大大的嘴巴,瞬間便消失的不知所蹤了。
  白靈回過神發現人已經不見,又聽見山腳有人大喊:「狐仙大人!」只好悻悻然掉頭
離開。
  
  
    
作者: minwing (翼)   2018-03-30 23:54:00
好奇師父的過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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