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中年大叔懶洋洋地叼著菸漫說：「少年仔，有看過鬼嗎？」
　《非自然事件應對中心》外派部的菜鳥回應：「看到都快吐了。」
　中年大叔懶懶地笑下，「以後你會甘願看到鬼。」
　破舊的白色轎車彎過一個髮夾死亡彎道，駛向未知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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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節目阿飄與除靈過程純屬戲劇效果，請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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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節目由好兄弟小額捐款贊助播出
　　
　　他們到達的是一座半廢棄的三合院，這座三合院的位置很奇怪，跟一般常見的不一樣。
　　一般三合院是正房對著馬路，看過去就是一個ㄇ字形。
┌───────┐
│　　正　房　　│
├─┬───┬─┤
│右│ │左│
│　│ │　│
│廂│ │廂│
└─┘　　　└─┘
　　　 ⇧入口
══════════
　　道　　路
　　
但是這間三合院卻是左廂對著道路。
　　
┌───┬─┐
│右　廂│　│
└───┤正│
　　　　│　│
　　　　│房│
┌───┤　│
│左　廂│　│
└───┴─┘
⇧入口
══════════
　　道　　　路
　　如果不是前輩領著他穿過左廂小小的客廳，走到中央的空地放置東西，魏世威還不知
道這間是三合院。
　　這是一間非常小巧的三合院，從地面到屋頂尖距離不到三公尺。
　　屋頂是暗紅色的瓦片一片片堆砌而成。牆壁不是水泥，是由紅磚砌成，沒有任何加工
。樑和柱都是圓木，沒有完全打磨過，還保有原始生長的形狀，只是被磨去粗糙的外皮，
塗上一層防水漆。
　　這種古早的房子，魏世威只有在六零年代的電視劇上看過。
　　前輩拿走魏世威的登山包，指著三合院的右廂說，「箱仔搬去灶腳。」
　　　　　　　　　　　　　　　　　　　　　　　　（箱子搬去廚房。）
　　魏世威把箱子搬到右廂。
　　右廂只有個入口，沒有門，正中間放著非常古早味的爐灶。他第一次看見這種傳統的
燒炊工具。
　　魏世威放下箱子，摸出手機，毫不意外完全沒有訊號。
　　他仔細地觀察一番這個爐灶，它就像用紅磚推起的簡易式流理檯，在下方留個洞口，
可以推木柴進去燒火。平台正上方留個圓洞，是放大鍋子用的。
　　這個爐灶有兩個洞可以燒火，一次可以放兩個鍋子，煮兩樣東西。
　　整個廚房和爐灶都被燻得焦黑，看得出來使用很久了。廚房角落堆著一些木柴，還有
粗厚的竹片。
　　他拿起手機對爐灶拍了一圈，留個紀念。
　　
☯ ☯ ☯
　　
　　魏世威拿著手機走到空間的空地，東轉轉西走走。這荒郊野外的鬼地方，莫名奇妙的
東西特別多，就是沒有訊號。
　　前輩蹲在地上，搗鼓什麼東西。魏世威湊向前看，發現是一台以腳架站立的平板電腦
，尾端還連接著一個奇特的東西，白色圓形的內凹飛盤，有點像縮小版的衛星收信器。
　　前輩推著老花眼鏡，用食指艱難地在平板上點來點去，時不時還從口袋拿出說明書來
看。
　　趁著前輩在忙的時間，魏世威跑去其他地方蹓達。
　　這個地方的廁所有夠偏僻。離三合院有一段距離，晚上要上廁所怎麼辦？
　　廁所旁邊有一片菜園，菜園再過去就是竹林。
　　菜園已經荒廢了，生滿雜草。在棚子上的絲瓜沒有人摘取，大半已經乾萎。
　　竹林生長得非常茂密，深處完全不透光，特別陰森。風一吹過，便發出「咿呀」「咿
呀」的聲響。魏世威想起這次的委託案件，不敢多待，趕緊走回三合院。
　　前輩不知從哪搬出椅子，盯著正中央關上房門的正房在發呆，指間夾著隻菸。
　　魏世威走到前輩旁邊時，前輩瞄了他一眼，說道：「等奈我帶你報備一次。」
　　　　　　　　　　　　　　　　　　　　 　　　（等一下我帶你報備一次。）
　　前輩抽完菸後，慢吞吞地走到那台平板面前，蹲下。
　　魏世威跟著蹲在旁邊。
　　前輩在平板點了好幾下，螢幕上出現前輩的臉孔，鼻孔正對著前置鏡頭。要是開閃光
說不定還能看見裡面的鼻毛。魏世威被自己的想像噁心到。
　　前輩橋了半天，把平板移前又移後，蹲高又彎低腰，才把自己的大臉塞進螢幕裡。在
旁邊的魏世威很疑惑，為什麼不把平板腳架拉高就好了？但他壞心地不提醒前輩。
　　千辛萬苦，前輩終於將鏡頭焦距對準臉孔，點了下螢幕正中間紅色的按鈕。
　　「BTP-4520，就定位。」前輩唸英文的發音很好笑，BTP被他說得像嗶踢屁，後面的
4520用台語唸起來特別純正。
　　素噢Ze控。
　　他學前輩的唸法，唸起來像「素供」。
　　「喂、你啦！報號。對準臉後按這個。」前輩指著螢幕上的紅色按鍵。
　　魏世威連忙回過神，半蹲到平板前，把臉對準前置鏡頭。當自己愚蠢的大臉出現在螢
幕上，才按下正中間的按鍵。「實習生F7039，就定位。」
　　「報號完……要按這。」前輩拿出老花眼鏡，在螢幕上看了半天，終於在左下角找到
「⇧」的圖示。
　　中間跑出一條綠色的進度條，跑到百分之百之後，平板機械的女聲傳來。
　　「已完成人員報到程序。任務『ML-UK-180741』已進行登錄，若有任何問題請隨時回
報。」
　　前輩關掉鏡頭，在螢幕上點擊幾下，開始收抬起平板和衛星接收器。
　　「菜鳥。去把箱仔裡面的東西準備好。」
　　魏世威應了一聲，跑去廚房準備東西。
　　塑膠箱裡放著一個保麗龍盒。剩下的空位塞著一包香、一大疊金紙、一個小香爐、一
包香灰和一套麻布衣帽。保麗龍盒裡放著一個紙碗，碗內有一大包被塑膠袋包著的白飯，
還冒著白霧狀的熱氣。紙碗旁邊有個小塑膠袋和兩雙免洗筷，袋子裡面是兩顆鴨蛋。
　　午餐這樣也太簡陋了吧。
　　魏世威在廚房內找了一下，終於在角落發現一台冰箱。
　　魏世威打開冰箱，裡面放著一鍋湯，用塑膠袋包著。一掀開塑膠袋，臭酸的味道撲鼻
而來，他默默地把東西放回去，關上冰箱的門。
　　他往冰箱後頭看去。果然，電源已經被拔掉。
　　也是，畢竟屋主都已經過逝快二個月了。
　　魏世威從廚房找出砧板、菜刀和兩個碗公，把白飯均分到碗裡。剝了一顆鴨蛋，切成
漂亮的薄片擺在白飯上。
　　廚房還有一些調味料，但是過期一段時間了，魏世威不敢挑戰自己的腸胃堅強度。
　　魏世威捧著兩碗飯，開心地跑去向只出一張嘴指揮的前輩邀功。
　　「先輩，用好了。」
　　前輩看到他端出來的東西，整個臉色都變了。
　　「菜鳥，來來來。」前輩壓住他的頭，指著被切成一片片的鴨蛋，「這係啥。」
　　「鴨蛋和白飯啊……不對嗎？」在前輩瞪大的眼神中，他不確定的補上一個疑問。
　　前輩單手撐著額頭，表情看起來快升天了。
　　「這拜死人的腳尾飯啦！」
　　「腳尾飯喔？不是午餐嗎？」
　　前輩一臉見到鬼的表情，不，說不定見到鬼都不會這麼驚訝，因為他們都看習慣了，
「夭壽，這隆嘸甲你教？」
（折壽喔，這些都沒有教你？）
　　魏世威很誠實的搖頭。
　　「夭壽喔死囡囝！他們裡面在衝三小，安奈嘛敢吼你出來──」前輩氣急敗壞地在原
地繞了好幾圈，又重重地揪揪頭髮。
（折壽喔死小孩，他們內部在做什麼，這樣也敢派你出來──）
　　他真的很擔心前輩的前額的頭髮再禿下去，真的會變成地中海。
　　前輩看起來很崩潰，他把魏世威丟在一旁，把平板電腦和飛盤重新擺出來，但是看起
來並沒有聯絡上公司。
　　不知道自己惹了什麼禍的魏世威在原地罰站。
　　前輩嘆息一聲，低聲說道：「命啊……隆系命啊……」
　　　　　　　　　　　　　（命啊……一切都是命啊……）
　　
☯ ☯ ☯ ☯
　　
　　「委託人的……家屬有半魂嘸跟出山，今嘛擱留底這。」
　　似乎突然想到魏世威不會台語，前輩改用台灣國語教學，「一半的魂沒跟出殯，現在
還留在這裡。」
　　「這些素（是）最基本的，好好學。」
　　前輩從廚房找出一個拖把，把頭拔掉，留下桿子。他攤開白色的長布條，掛在桿子尾
端。
　　布條莫約有半個人的高度，頂端是個三角形，下方的布面被切割為三條。
　　正中間的最大面，寫著「故張林招弟之引魂幡」幾個黑色大字，黑字再往下是一朵繡
上去的彩色蓮花；左右兩側的小布條分別寫著「招三魂」及「引七魄」。
　　「這素幡仔，招魂的。用高的竹子最好，不過這不素（是）最重要，能掛起來隆嘸要
緊。（能掛起來都沒關係。）」
　　前輩走到三合院中間的正房，站在嚴重掉漆的木門前頭，說道：「幡仔、腳尾飯、腳
尾金。這隆係招半魂回來的方法。」前輩頓了一下，「腳尾飯、腳尾金尚重要，尤其是腳
尾飯，『它』嘸呷飽不會走。」
（招魂幡、腳尾飯、腳尾錢。這都是招半魂的方法。腳尾飯、腳尾錢最重要，尤其是腳尾
飯，『它』沒吃飽不會離開。）
　　「頭一步插幡仔招魂進棺材，第二腳尾被呼他呷飽，最後燒完金紙送他走。」
（第一步插招魂幡呼喚靈魂進棺材，第二腳尾飯讓他吃飽，最後燒金紙送走他。）
　　前輩的教學混雜著國台語，魏世威勉強能聽懂七七八八。他拿著筆記本趕緊寫下來。
　　前輩轉身推開木門。
　　房間內一片漆黑，外頭燦爛的陽光並沒有照亮一室的黑暗，反而是蠢蠢欲動的陰影幾
乎吞噬所有光線。
　　前輩走進去打開電燈，室內空盪盪，正中間擺著一張棺材。
　　棺材再後面是張木桌，上頭供著一尊神像，面目被香火燻得焦黑。木桌左側邊放祖宗
的牌位，右側放一張彩色遺照。
　　遺照上是個有年紀的老太太，也是委託人的母親，她的臉上沒有表情，滿是皺紋的臉
與幽苦的眼神都表露著她生前的勞碌與苦命。
　　魏世威瞪大眼，驚恐地看著棺材。
　　他猛然想起資料裡寫的：三合院的正房又稱神明廳，是三合院的核心，喜慶喪祭全都
此祭拜。
　　委託人母親已經過逝二個月了，千萬別告訴他屍體還在裡面！
　　「免驚啦，空的啦！招魂用的。」（不用怕，空的啦。）
　　前輩領著他回到右廂的廚房，剝掉最後一顆鴨蛋，放在白飯上。
　　「腳尾飯要放鴨蛋，就素（是）告訴死者『蛋孵出鴨仔時再回家』，麥（別）掛念人
間。」前輩端著那碗腳尾飯和整袋金紙，率先走出走。
　　「喂，香爐和香都拿著。麻布衣要穿著。」
　　不錯嘛，從菜鳥變成『喂』，之後就會喊『小魏』了。
　　前輩端著那碗腳尾飯和金紙站在正房的房門前，並沒有進去屋內的意思，他指著棺材
尾端，「香爐先擺上去，放在棺材的腳那邊。」
　　等魏世威擺放好香爐後，前輩接著把腳尾飯和金紙遞給他，「和香爐放作伙。」
（和香爐放一起。）
　　魏世威依照前輩的指示擺放好金紙和腳尾飯。
　　「香爐先上三隻清香。」前輩補問一句，「『清香』知影嘸？」
（知道『清香』嗎？）
　　「喔、我知道，上次有插過。」
　　魏世威點燃三隻香。
　　左手拿香，在香爐正中央插上第一隻；第二隻香插在右邊；最後一隻插在左邊。
　　一柱求天廳；二柱問地府；三柱源本心。
　　三香尋返魂，祭天地，獻鬼神，明心意。
　　「好。來門口插幡仔。」（來門口插招魂幡。）
　　他們走到空地，前輩把招魂幡遞給他。
　　「順序有記著吼？順序千萬千萬不能亂。」前輩不放心地再三叮嚀。
　　前輩帶著魏世威到三合院的空地。空地前方有部份不是水泥地，前輩指示魏世威將招
魂幡插入泥土地。
　　「如果素（是）一般房子就插門口。這間卡（比較）特殊，它進來的地方素（是）那
邊。」前輩指著他們進來的左廂小門的方向，「不過真正的入口素（是）這裡。」前輩手
指向下，指了指他們站的地方。
　　「好。跪下。」
　　「嚇？」
　　「跪下啦。」
　　魏世威乖乖地跪在地上。
　　「大聲喊『阿母，回來喔』。」
　　「阿母回來喔。」有氣無力。
　　「卡大聲耶！」
　　「阿母──回來喔──！」魏世威用吃奶的力氣大喊，還破音了。
　　前輩點點頭，吐出下一句話，「爬回棺材那邊。」
　　「哈？」
　　「用爬的，爬回正房。」前輩指著放著棺材的神明廳。
　　魏世威心如死灰，這年頭錢真的有夠難賺。
　　一文錢逼死好漢，為了錢，他什麼都做！魏世威咬牙切齒地往正房的方向跪行。
　　前輩跟在魏世威旁邊順便教學，「『哭路頭』通常素（是）出嫁女兒從大門爬到棺材
那邊，表示自己不孝沒趕回家見最後一面……」前輩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他停頓好一會兒，咳了兩聲，才繼續說道：「對咱這行來講，有時素為了不讓『它』
看到。」
　　看著菜鳥的背影，前輩也知道對方完全不情願，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由家屬做。但是有
什麼辦法呢……「醫生不自醫。親者不捧碗。」前輩嘆了口氣，喃喃唸了一句。
　　之後的祭拜就很簡單。
　　魏世威再上一次清香，把三柱香插入鴨蛋中，再將一雙筷子垂直插進白飯，然後大喊
道：「阿母，呷飯喔！」
　　他們等著香燃盡，才離開正房。
　　「第一次招魂尚簡單，暗暝前拜好丟嘸問題。」
　　（第一次招魂最簡單，天黑之前拜好就沒問題。）
　　「先輩，第二次招魂是幾點？」
　　「下次我來弄。」
　　「為什麼？」
　　前輩笑一下，非常善良、充滿慈愛光輝。每次軍中班長要整新兵都是這樣笑。
　　前輩你這樣讓我好心慌！
　　
☯ ☯ ☯ ☯ ☯
　　
　　沒有網路的人生特別無聊，也特別漫長。
　　前輩經驗老道地提早買了一份報紙和二本雜誌，他不知道從哪裡搬來折疊式涼椅，坐
在屋簷下的陰影處半躺著看雜誌，神情愜意。
　　魏世威沒手機可以玩，只能看報紙打發時間，「先輩，這一區要開發喔？」
　　「嗯。」
　　「山泉飯店，喔喔，還有豪華的遊樂設施耶！」
　　前輩沒有接話，他愣愣地望著天空。
　　「這樣也好，不然這地方都老人家，年輕人回來也沒地方工作。」魏世威開心地說著
，絲毫沒有注意到前輩黯然的神色。
　　「係啦……」前輩眼神滄桑，從口袋拿出菸盒，敲出一隻菸，含在嘴裡卻沒有點燃。
　　「不過這裡的路超難走，道路要先規劃好吧。」魏世威看著報導內容，剛好看到道路
開發的內容，「2003開始計劃延伸道路的工程可行性，今年底環保評估第一次大會未取得
共識。道路延伸徵收土地多為果園與農地……」
　　「農民為此表達抗議……」魏世威嘖了一聲，「那根本還沒要開發嘛，山泉飯店還說
2020要蓋好。」
　　「路會開，早晚的問題。」前輩看著三合院，「抗議嘛嘸效，他們早丟私底下供好啊
……」（抗議也無效，他們早就私底下講好了。）
　　「有路嘸飯、有飯嘸路。」前輩點燃了菸，唸了一句。
　　（有道路沒有飯吃，有飯吃沒有路可以走。）
　　前輩唸的是報紙裡其中一位老農民的話。
　　「嘸飯呷奈只有郎。」（沒飯吃的怎麼可能只有人。）
　　前輩吸了一口含在嘴中，從鼻腔慢慢噴出，什麼話都沒說，那繚繞的白霧中夾帶著誰
也沒聽見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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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靈過程若有誤請見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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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 竹林 竹林 竹林 竹林 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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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 菜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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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　廂│　│
└───┤正│
　　　　│房│
　　　　│　│
┌───┤棺│
│左　廂│材│
└───┴─┘
後記：
「哭路頭」：子女在外地甫聽到親人喪亡，應即盡哀而哭，問明原因後，再次號啕大哭。
臨到家鄉時，心中悲痛要哭，看到家鄉的城門要哭，回到家門前更是痛哭
流涕，然後匍匐至靈前跪拜、哭悼。
以前沒經歷過「哭路頭」這個習俗。
有次在電視上看到出嫁的女兒要哭著從大門爬到靈堂這段，超震驚的。
小時候參加長輩喪禮是大家一起爬，所以一直不知道還有這種習俗……
想了想「哭頭路」的本意，現代人幾乎沒辦法隨時待在家裡陪伴長輩，
大概也不再分兒子或女兒了（吧）。

看著看著有點兒發毛呢

豬媽看起來做了很多功課 XD 等待下集是說 這故事是BL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