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９）下
　　隔日睜開眼睛時，雅科夫大概睡著了將近兩小時。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懊惱。原本不打算閉眼的，只怪這幾天真正的睡眠太少，
一放鬆下來，便無法有效壓制身體的需求。
　　屋裡悄無聲息，除了時鐘的數字有變，一切都跟他睡著之前一樣，包括伊森
跟小貓分別捲在棉被和毛巾裡的熟睡模樣。
　　他從椅子站起，掀開窗簾一小角往外看。雨已經停了，灰色雲層還有點厚重，
街道上人車正在逐漸增加。
　　他又看一眼時鐘，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面對新的問題——要給貓吃什麼？這隻
是成貓還是幼貓？牠看上去體型瘦小，因為長期缺乏營養？還是年紀太小？
　　不僅是貓，這屋裡連人吃的食物也不充足。
　　掏出手機，朝睡著的小貓按下快門，雅科夫接著又從抽屜拿出遙控器。牆上
有面大螢幕，電源開啟後並沒有出現晨間節目，而是八個監視器分割畫面，按鈕
切換後又出現另外八個不同畫面，涵蓋一樓正門、後門、電梯內以及所有樓層的
走廊與樓梯間。除了正門外拍到的街景有人車經過，其他每個畫面目前都毫無動
靜，整棟大樓還在沉睡。
　　他寫了張字條，走到伊森床邊，連同半杯水和消炎止痛藥，留在床頭小桌上。
望著那瓶橘色藥罐，想起往事，一抹微笑鬼魅般掠過他的嘴角。
　　即使多數時間都處在對立的狀態，不代表他們沒有過美好的時光。
　　拿了鑰匙出門，走路十幾分鐘，雅科夫來到一家營業時間特別早的大型超
市，希望能買到貓吃的食物。
　　超市開了兩個收銀櫃檯，裡頭已有幾名精神奕奕的早鳥，也有剛結束夜晚行
程的疲倦顧客。
　　雅科夫不想花時間瀏覽貨架，直接走向離他最近的店員。
　　那人放下手邊的工作，笑容可掬地招呼他，「早安！我能幫上您什麼忙嗎？」
　　「我希望知道這個玩意兒——」雅科夫轉過手機，讓對方能看見螢幕上的小
黑貓，「該吃什麼？最好能立刻在這裡買到。」
　　店員湊近螢幕，迷惑的表情轉瞬消失不見，年輕的臉蛋亮起來，還發出小小
的驚喜聲音。
　　「噢，牠真可愛！男孩還是女孩？」
　　「公的。」雅科夫胡亂回答，反正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確機率，很高。
　　「多大了呢？」
　　有那麼短暫的恐慌瞬間，雅科夫覺得他們就像在討論自家幼兒的照片。他盡
力把真正想說的話嚥回去，提醒自己，他不是在對付罪犯或政府探員，而是一名
正在提供協助的商場員工。
　　「……我正希望你能告訴我。」
　　年輕的店員發現自己面對的是新手，眼神似乎又變得更柔和了。雅科夫真不
喜歡這樣子。
　　依照店員的推薦，雅科夫總算買齊了斷奶後的幼貓食品。對方是個優秀的員
工，甚至說服他買了一支綴著鈴鐺和羽毛的逗貓棒。多麼愚蠢的玩具！
　　購買人類的食品可就容易多了。雖然不能和伊森的技藝相提並論，下個廚餵
飽自己對雅科夫來說並不困難，他非常清楚應該買些什麼，從貨架和冰櫃拿取食
材的動作十分熟練，很快就排進結帳櫃檯。
　　付完帳，收銀員將裝滿商品的大紙袋推向雅科夫，同時遞出一枝艷紅的長莖
玫瑰，外頭包著一層透明玻璃紙，繫著酒紅色緞帶。
　　「恭喜！您是今日光臨本店的前五十名顧客，送您情人節小禮物！」店員臉
上的笑容跟手裡盛放的玫瑰花一樣，不能更燦爛了。
　　雅科夫的兩道眉毛高高揚起，瞪著鮮花，並不去接，好像那是枚炸彈。
　　另一個櫃台忽然爆出開心的笑聲，雅科夫和收銀員不約而同轉動視線，見到
一對情侶模樣的男女顧客。男子接過店家贈送的玫瑰，轉交給女伴，並且快速碰
觸了一下對方的嘴唇。女孩拿著花，紅著臉，笑容甜蜜。
　　該死的二月十四日！他出門前就知道今天是這個日期，卻到現在才意識到它
的浪漫意義。
　　兩個人又一起轉回頭，雅科夫的表情僵硬，收銀員的笑容也凍結在臉上。
　　「只、只是個贈品，您可以……送給心儀的對象……」
　　雅科夫的腦中浮現一張臉，正在他的枕頭他的床上睡得香甜。
　　他不確定自己出神的時候是什麼模樣，但顯然引起了誤會，他聽見收銀員緊
張的聲音，「不要緊的，如果您沒有那樣的對象——」
　　「我有。」他伸出手，攫走了玫瑰。
　　步出超市，街邊商店的櫥窗在雅科夫眼裡忽然變得顯眼許多。先前匆匆走
過，沒有多加留意，不同的櫥窗裡掛著堆著的不同材質的心臟圖案，原來是應景
的裝飾。
　　他曾經以為這一類的節日和他永遠不會有關聯。
　　十年前，他計畫背叛國家，心理壓力極大，伊森正巧是個排遣緊繃情緒的好
對象。
　　當他終於明白自己的感情不只如此時，他們已壁壘分明。他認為伊森恨他，
這個想法跟著他很久很久。
　　現在伊森原諒了他，甚至接受他的協助，還有那些遊走在調情邊緣的舉止與
神情……
　　抬起眼，櫥窗映出他的身影。他忽然同情起眼前這個男人。四十多年的人生，
除了金錢，他還得到什麼？他本可以在許多年前就擁有伊森，擁有伊森帶給他的
所有美好感受。
　　一股淡淡的感傷漫開在心頭。多少年了，他過著空虛孤獨的日子；現在，他
怕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脫離那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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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科夫一進門就聞到滿室濃郁的咖啡香。伊森穿戴整齊，坐在廚房中島旁的
高腳椅上，單手撐著下巴，腦袋微仰，盯著監視器畫面，一面喝他的晨間黑咖啡。
小黑貓也醒了，繞著他擱在檯面的兩隻手肘竄上跳下，玩得很是開心。
　　雅科夫看了一眼時鐘。伊森這個時間就起床，代表還是有點警戒心，是好現
象，逃犯經不起散漫的風險。
　　「感覺怎麼樣，好點沒有？」他的目光瞄向伊森的左胸槍傷。
　　「不壞，至少沒變得更糟。」伊森拉動肩膀，擺動了一下左手臂，靈活度還
不太夠。
　　小貓見到揮動的手，興奮地跳起來撲抓，卻差點摔下桌面。伊森趕緊伸手攔
住。
　　他把貓咪挪到桌面中間，摸著毛茸茸的小腦袋，對雅科夫說，「你很好心，
收留流浪貓躲雨過夜，要再硬塞給你照顧就太不公平了，我會負責幫牠找到合適
的飼主。」
　　雅科夫皺起眉頭，「那是你現在應該擔心的事嗎？」他把紙袋擱到中島上，
早忘了塞在裡頭的玫瑰花，「別做多餘的安排，我應付得來。」
　　「貓咪會破壞你的屋子，抓壞這些講究的好家具。」
　　「記得你曾經打下過我的直升機，害我掉進冬天的易北河？」
　　「嗯哼。」伊森點點頭。
　　「你還炸掉過我的汽艇，毀壞過的汽車、機車數目多到數不清。更別提你對
我在蒙地卡羅的落腳處做過什麼事。」
　　伊森咧開嘴笑，這些都是他的豐功偉業，美好的回憶。
　　「你搞出這些，我也沒有生氣——」看見伊森懷疑地瞇起眼，雅科夫才又補
上一句，「沒有生氣太久。相較之下，被貓弄壞家具根本不算什麼。」
　　「這是拿我跟貓比嗎？」
　　雅科夫勾起嘴角，「狗的破壞力更大。」
　　伊森回他一個微笑，絲毫不介意被比喻為狗。對方願意收養貓咪，已經夠好
了。再說，他們竟然能夠自然地提起往事，好像從前的打打殺殺只是老朋友之間
的玩笑，實在是意外的進展。他喜歡這樣的進展，非常喜歡。
　　他用雙手撐著臉頰，看著雅科夫從紙袋裡拿出幾個圓圓扁扁的罐頭。小貓認
得自己的食物，立刻拋下伊森，跳到雅科夫腳邊，咪嗚咪嗚地叫。
　　伊森也撐直上半身，往袋裡探看，「有人類可以吃的食物嗎？」他沒等回應，
逕自繞過去，幫忙把採買來的內容物都取出來。
　　有一隻飢餓的小動物在自己腳邊刨抓著褲管，雅科夫沒空去管伊森在幹什
麼。他從櫥櫃找出幾乎沒用過的小碗和湯匙，簡單用水沖淨，走到一旁的牆邊。
黑貓緊緊跟著，叫聲一直不停，雅科夫得不時趕開牠，才有空間開罐頭挖貓食。
　　同時他也聽見在他背後的各種聲響，平底鍋被放上爐子，鍋鏟輕敲著鍋子，
食材包裝被撕開……他有好一段時間沒嚐到伊森的料理，雖然早餐恐怕沒有太多
發揮的餘地，期待的情緒依舊高漲。
　　又是一陣開關櫥櫃、紙袋窸窣的聲音，雅科夫終於想起什麼，倏地轉頭。
　　伊森正拿著那枝玫瑰，另一隻手裡是一只長形玻璃瓶，不知道從哪個櫃子翻
出來的。他加了半滿的水在瓶中，放了玫瑰進去。
　　「那是送你的花。」雅科夫很想這麼說，但是伊森的目光轉過來，他一聲也
沒吭。
　　小貓正在他的腳邊狼吞虎嚥，幾乎把頭都埋進食物裡。
　　伊森把花瓶擺上餐桌，回到爐火前，對著他微笑，「你的蛋想怎麼料理？」
　　「……太陽蛋，熟一點。」
　　
　　「沒問題，馬上就來！」
　　他們面對面吃早餐，伊森已經慢慢恢復成平常的從容冷靜模樣，好像昨晚的
伊森是陰天，現在正逐漸放晴。
　　他們交談不多，一方面真的餓了，同時心裡又都有事。
　　雅科夫懷抱著希望，期待冷靜下來的伊森能重新考慮，做出和前夜不同的生
涯決定。
　　至於他自己，已經沒什麼好決定的。即使伊森堅持扛下勒曼的罪名，真正當
個逃犯，他也不會再阻止。他打算跟著他走，無論伊森是不是同意。他才不在乎
自己的行為恰當與否。
　　他抬起視線，那抹鮮豔的紅色總是在視野角落，無法不看見。
　　伊森卻似乎不受影響。雅科夫想起對方的公寓本來就有乾燥花裝飾，偶爾伊
森也會在購物時順便帶鮮花回家，放進威金森太太的各種花瓶，擺在窗台、矮几
或是層架上。餐桌上有花，大概是很尋常的事吧！
　　不過，伊森住處的花通常比較盛大，包括容器，都是五顏六色，繽紛得讓人
眼花，不像這朵紅玫瑰，孤零零伴著造型簡約的透明水瓶。
　　羅柏柯林斯送的鮮花就很盛大。
　　雅科夫忽然感到一股強烈的比較心態，雖然隱約知道愚蠢，他還是聽見自己
開口說，「羅柏柯林斯，你知道他剛結束一段多年的感情嗎？」
　　伊森往盤裡的炒蛋擠番茄醬的動作連半秒鐘的停滯也沒有，只稍稍抬起眉
毛，「呃，我應該要知道嗎？」
　　「他的對象是某個國防部高官非常疼愛的近親，本來是一樁利益極大的姻
緣。然而……」彷彿在講述什麼恐怖故事，雅科夫略作停頓，望著伊森的神情極
為嚴肅，幾乎像是瞪視。後者端起咖啡的手不自覺停在半空，無法移開視線。這
一切真是太詭異了！
「然而，他有無法許下承諾的困難，最後只能分手。後來的晉升機會，柯林斯
連續兩次都被跳過，許多人都相信和這件事有關聯。」
　　「喔……」伊森迷惑地望著雅科夫。
　　他當然同情柯林斯，可是他們做朋友的時間不長，交情普通，此時此刻他更
感興趣的是為什麼雅科夫要提起——他眨了眨眼，「喔！你看見他來探病！你
還……調查他？」
　　雅科夫快速把注意力移回到餐盤，過分用力切他的太陽蛋。
　　「你從哪裡看見我們？我猜是住院大樓的對面，的確是個好位置。」
　　雅科夫哼了一聲，「只是個友善的警告，羅柏柯林斯不是交往的好對象。」
　　「交往的對象？」確實柯林斯上尉有那個意思的可能性不低，但也只是個可
能，彼此都沒有任何可供外界臆測的曖昧舉止。除了一件小事，「因為他帶著花
來探病？」
　　「一個男人送另一個男人鮮花，還能有什麼其他意圖？」
　　這句話雅科夫說得咬牙切齒，伊森的眼睛卻亮起來，兩邊的嘴角也彎成漂亮
的圓弧。他不明白，伊森為什麼忽然開心？
　　「說說看，是什麼樣的意圖？」
　　嗅到陷阱的氣味，雅科夫蹙起眉不肯說話。
　　「不是親手收送的鮮花也算數嗎？」伊森接著又說，「假設鮮花是無意間被
受贈人發現，在贈與人既不否認也不承認，拒絕表達任何意思的情況下，所謂的
意圖是否仍然成立呢？」
　　「那是……」明知不該這麼做，雅科夫仍然忍不住瞄了一眼桌上的玫瑰。現
在他可沒辦法假裝聽不懂了。
　　伊森將上半身傾過桌面，挨近對方，「假設上述的情境發生在一個浪漫的節
日，收下鮮花的一方後來煮了菜給對方吃，那樣是否代表他接受了所謂的意圖
呢？兩個人從此就是正式的情侶嗎？」他咧開嘴，笑嘻嘻地說，「嘿，搞不好在
古時候的某些地區，他們等於訂婚了呢！」
　　他們兩人都知道雅科夫在感情方面是缺乏經驗的菜鳥，伊森只覺得對方窘迫
的模樣既難得又有趣。他帶著微笑靠回椅背，一手端起咖啡，「別緊張，我只是
開玩——」
　　「對，沒錯。」雅科夫忽然說。
　　伊森微微吃驚，咖啡送到嘴邊，卻沒有喝，隨手又放回桌面，指頭顫了一下，
差點濺出來。
　　「什、什麼東西沒錯？」
　　「你剛剛說的全部。」
　　雅科夫倒是喝下一大口咖啡，不是因為渴。「如果你願意的話。」
　　「如果我願意的話？」伊森幾乎聽得見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聲。
　　「如果你願意……」
　　說著，雅科夫皺起眉，視線移往伊森的背後上方，伸手抓起了遙控器。
　　跟隨著對方的突兀舉動，伊森也扭過頭看。
　　在他的後面上方就是那片映著監視器畫面的大螢幕。雅科夫用遙控器放大其
中一格，畫面是大樓正門口，兩輛廂型車停在街邊，放下來一隊人馬，二十個人
左右，穿著電力公司的制服，拿著各種工具和材料，卻怎麼看都不像技工。
(待續)
再說下去搞不好就要求婚、洞房了，所以派了人阻撓他們!<(￣︶￣)>

推！

好甜好甜好甜喔喔喔(掩面打滾) 雅科夫會不會氣到把干擾的傢伙通通都宰掉阿XDDD他難得的告白耶哈哈哈哈哈哈

入洞房入洞房入洞房

不XDDD 快弄走這批人馬!!

太甜!!!不忍想像打擾了洞房的不速之客下場...喜歡雅科夫睡醒看著伊森和小貓還有去採購的居家感!

快弄走干擾的人啊！！！！

這兩個就是要這樣一邊甜～一邊緊張兮兮才浪漫 XDDD

每天都在期待更新耶耶先推再看喔喔喔喔喔喔開竅的雅科夫真的好甜<33

養貓新手雅科夫超可愛XDD還買了逗貓棒XDDDDD(大笑)

幼貓那段可愛死了www 快快打發這些礙事人吧！

你搞出這些我也沒有生氣 XD 小雅該不會是覺得甜吧哈哈哈

鬧洞房的人必須死︾︽︾︵∩︵

我現在想到打打殺殺的時候貓應該怎麼辦就想笑 XD

覺得雅科夫為了掩飾而灌一口咖啡很好笑哈哈哈

貓咪是讓他成功拐帶伊森回家的大功臣呀 一定要寵壞牠的

期待雅科夫寵壞小貓和伊森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