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那年暑假我們偷了一隻貓(六)

作者: bacon27 (培根)   2017-08-22 00:15:07
※夏天結束了啊……
交件之後的日子被讀書和考試完全佔領,我幾乎遺忘自己是美術班學生,家和學校成為我
唯二會出現的地方,每日往返,我才注意到以學校為原點,張原浩的套房其實在相反方向
,若非刻意前往根本不會經過。
從套房出發要再走上十分鐘路程的小如家更不用提,哪怕是耳語,我也沒聽到一點關於她
與咕咪的消息,反正我壓根不想再和他們扯上關係。那張以咕咪為主角的畫作,爭吵過後
我修都沒修就交出,要我多面對那張畫幾秒提筆修改,恐怕只會有毀了它的衝動。
美術班和普通班的教室位於不同大樓,過去總是張原浩主動跑來班上找我,那場爭吵後他
不再如入無人之境闖入教室。再加上晚自習佔滿所有放學時光,球場變成窗框內的一幅畫
,沒有哪個考生敢無憂無慮站上紅土,我們因此從未見上一面,原來和一個人切斷聯繫竟
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
唯一一次見到他,是某個週六前往車站前的商店補充文具時,驚見他從對面的補習大樓低
頭走出,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的害怕混合驚訝,我立刻決定閃身躲到高過頭的書架
後方。然而似乎是我多慮了,他的神情空洞,根本無心察看四周,我想聯考真的是讓所有
人變平凡的詛咒。
第一波冬季鋒面抵達那天,剛踏入教室,導師便滿面春風親自指引我到司令台後方準備朝
會上台,頭髮灰白的校長身著燙得平整的西裝笑吟吟拍拍我的肩,嘴裡稱讚的語句接連不
停,還沒睡醒的我才意會過來:全省學生美展評選結果出爐了,我的作品開全校先例獲得
特優。換言之接下來的學測只要正常應試,國立大學美術系絕對不是問題。
我應該要開心歡呼,但一種複雜的罪惡感讓我僅能回以兩位師長僵硬的微笑。
唱完國旗歌後,校長冗長的引言我沒聽進半個字,直到司儀報出我的名字我還像個傻子愣
在原地,後方突然傳來一股推力,我轉過頭,進入視線的是正用唇語提醒我上台的副班長
。司儀繼續播報獎項,原來導師的欣喜若狂不僅因我一人,副班長的畫也拿到美展佳作。
站上司令台的剎那,腦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不是榮耀,而是「原來學校有這麼多學生。」
我向來都是台下拍手的數千人之一,上台一直是模範生、資優生、校隊的專利,和我相距
十萬八千里。
校長依序頒發早上趕工印出,熱騰騰的精美獎狀,我被排在第一位,剩下的時間只好乾站
原地觀察下方。
上千名面孔相似的學生中,張原浩的身影突然清晰地跳了出來,有如一盞無形的聚光燈打
在身上。寒冷的東北季風試圖掀翻裹得嚴實的外套,吹開遮住眉骨的瀏海,距離太遠我看
不清他的表情,但或許是因為站姿,或許是因為動作,我直覺猜想他露出了笑,但想不透
他為什麼會開心?面對翻臉的朋友得獎這種事,不是應該忿忿不平嗎?
得獎的作品被彩色影印出來貼在教務處前,但我還不確定該如何看待它,寧可繞道而行。
我退掉了學校偷偷開設的週五晚間數學加強班,沒遇上任何老師阻攔。不必再為那不可能
增加的一、二十分拚死拚活,遲來的喜悅終於湧上心頭,我從來就不是讀書的料。
領獎的隔週晚自習結束後,副班長等在車棚,悄聲問我願不願意和她交往,我不知道如何
拒絕,於是點了頭,反正一時也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揮霍多出來的週五晚上和不必拚成績的
週末。
副班長彬彬有禮地道謝,接著走到我身側,一開始還搞不懂她想做什麼,差點就要一如往
常跨上車,發現她微微皺眉才讀懂這代表想一起走回家。
往後每個星期總有幾天晚上她會在車棚等我並肩散步,偶爾相約假日見面。每次出門我們
總是隔著一輛腳踏車聽她漫無目的地閒談,經過公園時則坐在盪鞦韆上輕晃。腳踏車本不
該淪為裝飾品,我也曾開口問她要不要坐上車?但她看著沒裝坐墊的後置物架搖搖頭,指
了指漂亮的裙子。
我沒辦法肯定這是不是約會?我以為約會就該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在裝潢精美的餐廳吃飯
,或到浪漫的風景區欣賞夕陽,但我付不起昂貴的餐費,也沒辦法靠步行走到城外的觀光
景點。如果這不是約會,我們能稱做情侶嗎?
各自從爸媽的老家返回台北後,兩個不必擔心學測結果的人約定了最後一次寒假約會,依
舊是了無新意的散步。經過一排剛貼上艷紅春聯的人家,遠遠地就看見副班長身著亮麗的
羽絨衣站在學校圍牆邊,我跳下腳踏車,改用牽行的方式走到她身邊。
「抱歉,久等了。」她的鼻頭被凍得微微發紅,我不禁感到愧疚,但對方只是無所謂地搖
搖頭,急於帶我走向某處。
「我剛過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很可愛的東西。」副班長直視前方,無意對上我的視線,我注
意到她手上拎著一個白色紙盒,隨手臂擺盪隱約敲擊出水聲。
我們穿越馬路,前進的方向和平時放學相反,看著兩旁景物,一股熟悉感逐漸湧上──這
條正是前往張原浩公寓的路線。但副班長沒有在那棟公寓前停下,因此我只能匆匆往窗口
一瞥,日光下沒辦法辨別他是否已回到套房。
副班長的腳步在公寓後方一條死巷前停下,驚訝地發覺她不是唯一得知秘密的人,跟隨視
線望去,兩名蹲坐的小男孩遮掩了他們眼前的小東西,似乎沒注意到背後冒出的兩位高中
生,自顧自地交談。
「怎麼辦?可以把牠帶回去養嗎?」
「我帶回去的話一定會被老爸老媽趕出來啦,你家也不行吧?」
「嗯……可是、可是牠受傷了……」
「不然我們明天再帶吃的來看牠?牠現在有紙箱可以睡覺也有水可以喝啦!你看!牠好像
沒有再流血了。」
副班長還在猶豫該不該上前打斷小男孩的談話,他們吱吱喳喳的童語卻像兇猛的海浪一陣
陣朝我襲來,被歲月層層包裹的礁岩裸露了出來,片段的字句和畫面如開瓶的可樂氣泡爭
相湧出海面,我沒有辦法好好思考,身體自主跳上車踩動踏板,甚至聽不見背後副班長氣
急敗壞呼喚我的聲音,地板彷彿變成液體不停晃動,我跌跌撞撞騎往張原浩的套房,全身
上下的細胞只剩一個想法:
我必須見張原浩。
沒時間架好側柱,腳踏車「框啷」傾倒在地,我用力壓下電鈴。
作者: naminono (諾諾)   2017-08-22 00:24:00
推推 聯考真的是讓所有人變平凡的詛咒 ′_>‵
作者: iceplume   2017-08-22 01:45:00
快把誤會解開呀~也別耽誤副班長...帶上貓耳去和好吧(啥XDD
作者: yum17 (pity the living)   2017-08-22 10:4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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