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攻
低質量
糾結
梁韋正發覺夏子揚是真的刻意不再提夜裡那件事，一走進門就像是沒事一樣跟他天南地北
亂聊，聊得有聲有色。
好像不久前發生的事全是幻覺。
青年不想提，梁韋正也不可能再一直提，畢竟他確實不該。對方沒有正面回答是否原諒他
，他也不想追問。脫口而出的話，他本應承擔。
但這不代表他就釋懷了，他是一個分得太清楚的人。他對夏子揚有情，想要夏子揚的全心
全意，拿不到，他很在意。
他更不想要那種被欺騙的感覺。
他起了攤牌的心思，不過他更想對方主動告訴他一切。他以為自己已經不是暗示，成了明
示，對方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他是煩躁的。夏子揚的事不只是夏子揚的事，摻著別的事全和在一起，讓他心煩意亂到了
極點。
然而實際上他沒有那麼多時間煩這些，工作是忙碌的、生活也是緊湊的，最近他幾乎能陪
殷叔吃飯就陪殷叔吃飯，陪到殷叔都要趕走他，他又死皮賴臉地多留一會兒。
往往他都做不只兩個人的菜──殷叔的手下有到殷叔那裡蹭飯的，殷叔沒趕人，他也只能
木著臉做更多份。
也只是臉臭著而已，他內心是高興的。多個人陪殷叔，讓殷叔忘記身體的病痛，很好，真
的很好。
殷叔努力裝得沒事一樣，狀況卻愈來愈不好了，好幾次他都想要問殷叔要不要到醫院，話
到了嘴邊卻又忍了下來。這是他的願望，不是殷叔的，他總該分得清。
殷叔就是想要這樣走。
可是他還是不忍，很不忍。他不曉得殷叔要壓抑多少痛苦才能儘可能不讓他參與那些破敗
的畫面。
當殷叔在廁所待上一段時間，他都懷疑殷叔是否又血便或是吐了。可是殷叔每次出來時，
又是那個強打起精神，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的殷叔。
他很明白，殷叔確實是愈來愈虛弱了。
雖然心裡已經有底，但他一如既往，從學校離開直接上市場買了菜，提到殷叔家，按了門
鈴卻發現沒有任何人來應門，他內心一涼。拿出手機，發現有好幾通未接來電，就在不久
的方才。
他回撥，得到的消息是殷叔昏倒了，正送往醫院急救。
給他的回覆一定是精簡過的，殷叔的狀況恐怕只有更不好，他現在去醫院也不過是添亂。
深呼吸了好幾口氣，他沒有立刻前去醫院，反而拿出殷叔給他的備用鑰匙，打開殷叔家門
，走了進去。
他如同往常那樣，洗米煮飯、洗菜、切菜、滷上一鍋肉、煲上一鍋湯，一個人在廚房裡忙
了許久，然後將它們用保溫容器一一盛好裝好，又把廚房整理乾淨，才前往醫院。
到醫院，知道殷叔應該是暫時脫離險境了，他卻又等了一下才等到殷叔清醒過來。他跟韋
夙凡在醫院遇到，心裡明白韋夙凡也是為了殷叔來的，但他不想主動跟韋夙凡說話。
韋夙凡也沒有多話的意思，只是看著他提的瓶瓶罐罐，跟他說：「為了你殷叔弄的？」
梁韋正點點頭，沒多說些什麼。
「那你進去吧，陪他好好吃頓飯。」韋夙凡對他揮揮手。「我就不進去了。」說完，人就
走了。
他跟韋夙凡都知道殷容海現在身體虛弱，根本吃不得這些。但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吧。這個
時候還管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做什麼？
活著的日子不曉得有多少。
他提了進去，陪著殷叔一起吃飯，殷叔看起來興致很高，笑得很開心，也吃了好些菜飯，
他卻是被殷叔催了好幾次才多吞了幾口，實在是看著殷叔在冰冷的病房裡，人已經瘦成這
樣，他內心難過。
吃飯的同時殷叔已經一直在鬧著要出院，他直勸說沒人晚上在出院的，明早再帶殷叔出院
吧，殷叔才消停了下來。
他內心卻壓著醫生私下說的話語──照殷叔的病況，應該再也沒辦法出院，一路直到離開
了。
他當然沒告訴殷叔，他也不打算讓殷叔在冰冷的醫院過剩下最後的日子，但是他的心情很
糟，非常糟。
吃完晚餐他是不打算回家的，他就想要在醫院跟殷叔一起過夜，明天再接殷叔出院，但是
已經小睡了一會兒又清醒過來的殷叔卻要趕他。
「我不放心你。」梁韋正說實話。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殷容海笑笑地說道。「況且我也不是沒人陪。」
這倒是實話，韋夙凡早派著人照三餐陪著殷容海，現在病房裡之所以只有他們兩個，是每
次他一進來，一個眼色，就沒有其他人敢繼續留在這裡了。
梁韋正還是不想走。
殷容海開口勸道：「你家裡不是還有你那個小表弟？快回去陪他，小孩子才真的需要人陪
。」
「他沒什麼好陪的。」梁韋正嘴硬。「何況家裡還有我朋友兼房客在。」
子揚住到他家一事，梁韋正有跟殷容海聊到過，沒聊到什麼細節，只是說為了幫忙照顧向
城綠，家裡得有大人在，如此而已。
「還是不一樣啊，快回去吧。」殷容海催道。
殷叔這麼堅持，梁韋正也沒想要違逆他，真的準備回家了。
「小正。」殷容海突然又出聲喚他。
「啊？」梁韋正凝視著殷容海。「什麼事？」
「你這孩子，什麼都分得太清楚。」殷容海突然說道。「但世間不是只有黑與白，硬要這
樣分，你太辛苦。」
梁韋正分明懂殷容海在說什麼，卻又不是那麼明白。
「你總要接受，很多人事物，都有灰色地帶存在。」殷容海笑了起來。「你別忘了，你這
麼不喜歡黑道，但你殷叔我，還是黑道的一份子。」
「殷叔。」梁韋正只是喚著，沒多說些什麼。
在這點上，他的心是偏的。他還不那麼認識黑道的時候就已經認定了殷叔。但他卻是痛恨
了韋夙凡之後才更清楚黑道，他無法因為黑道討厭殷叔，但他卻因韋夙凡更不能接受黑道
。
「喜歡人也一樣。你不可能總是分清是非黑白後才決定愛不愛。」殷容海又道。
梁韋正點點頭，望著殷容海。他無法自拔地想著夏子揚，突然很想問殷叔是不是早就知道
了，或殷叔也插了手進來，但是他最後還是忍住了，為難殷叔並沒有意義。
他相信殷叔不會有害他的心思。他不信韋夙凡，但是他無法不信殷叔。若是沒有殷叔，他
不可能是今天的梁韋正。
「你是個理性太強的孩子。」殷容海嘆了口氣。「但理性太強，不能確保我們得到幸福。
知道嗎？人生有時候就是要有些感性、有些衝動。你活得太硬，太辛苦了。」
梁韋正沉默了許久。他問了自己好幾次，會嗎？他的執著錯了嗎？最後他微微搖頭。「我
不想像我媽一樣。」只看著某個人，為了那人焚盡所有，最後終於什麼都得不到地走了。
「她已經足夠幸福了，只是你不相信而已。」殷容海說道。
梁韋正沒有回話。他母親臨死前確實一再要他要對韋夙凡好，說韋夙前從頭到尾沒有對不
起她，但他以為那只是母親對韋夙凡太溫柔太仁慈而已，無法因此原諒韋夙凡。
當然他也明白母親自己都不怪了，他又要怪韋夙凡些什麼？但是被奪走生命的是他的父親
、他的母親，他為什麼不能恨？
只是他現在不想要再跟殷容海爭論這些，吵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他持續沉默。
但沉默不過半晌，他懂得為什麼殷容海要說這些。
快離開人世的交代。
遺言。
他喉頭一緊，只能點著頭說：「嗯。」
「好吧快回去吧。」殷容海笑笑地說道。
知道殷容海是強撐著身體在跟他說話，梁韋正沒有再跟對方耍賴。「殷叔，我明天一早來
帶你出院。」
「你不用來，我讓他們幫我弄就好。」
他們指的是殷容海的手下。
梁韋正知道他可以放心，但是此時已經不是放不放心的問題，而是他想要陪著親人一起回
家。
「我來帶你。」梁韋正笑著。「一定讓你成為明天最早出院的人。」
殷容海也笑著點了點頭。
梁韋正走出病房，笑容立刻褪去，再也笑不出來。
他除了坐上計程車跟司機報上地點之外，回到家的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連手機在
震動，他也沒有意圖去把它拿出來，更不用說接聽。
就這樣回到家，迎上來的是夏子揚的微笑。
應該覺得舒心，畢竟是夏子揚這樣親切地、彷彿什麼事都沒有，關心地對著他笑，但他連
回應的意願都沒有，只是勉強地看了夏子揚一眼。
「城綠媽媽臨時說有空，來把城綠接回去了。」夏子揚笑著解釋。「你看起來好累，要不
要吃一點宵夜？我滷了一鍋紅燒肉，想說要下麵要配飯都可以，你想配哪個？」
紅燒肉。梁韋正垂下視線。他肚子還是空得很，但完全沒有食慾。紅燒肉。他繼續咀嚼這
三個字，思緒回到許久許久以前。
他的殷叔。
「我不餓。」梁韋正淡淡說道。沒有那鍋燒焦的紅燒肉，我不餓。
「多少吃一點？」夏子揚探問。「我飯已經熱好了。」
梁韋正搖搖頭，往房間的方向走，下意識地說道：「倒掉吧。」他沒有再聽到夏子揚的聲
音。
回到房間他花了比平時還長的時間沖了個澡，等到終於推開淋浴間的門他才感到自己已經
足夠冷靜。
他花了一些時間回想他進門之後發生的事情，才發覺自己做了過份的事情，連忙走到客廳
去。
夏子揚並不在那裡。
他望向餐桌，他記不太清楚，但那裡本來似乎放了鍋紅燒肉，現在是空無一物，他改為去
找冰箱，冰箱也是空的。
他在廚餘桶裡發現那鍋紅燒肉和白飯。他還是不想吃它們，但看到它們被丟在那裡，他起
了一種愧疚的心情。
他的錯。
他連忙往夏子揚的房間走，明知道道歉有些多餘，要是他被這樣對待，這時候恐怕也不會
想要聽到對不起這種字眼，但是要是不說，他更不應該。
他敲了夏子揚的房門，出來應門的夏子揚給了他一個笑臉。
他從那張笑臉上看不到任何夏子揚不高興的情緒，但那笑臉就是太完美了，他內心一震。
「怎麼了嗎？」夏子揚問道。「我以為你去休息了。」
「對不起。」梁韋正說道。「剛剛是我心情太差，是我的錯。你不用當真倒掉的。」
「哪會。」夏子揚還是笑笑的。「是我不會讀你臉色。你心情不好就該讓你靜靜，幹嘛還
因為你臉色不好勸你吃宵夜？」
這下梁韋正確認對方是真的還在生氣了，他沒有要對方非得原諒自己的意思，畢竟是自己
做得太過，但是他還是又道歉了一次：「真的對不起，你不要這樣說你自己。」
「我沒有怎樣，你不用一直說對不起。」夏子揚笑著說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種事
過了就過了。」
青年明顯還在生氣但又裝出沒那一回事的樣子讓梁韋正忍不住說道：「你明明還在生氣。
為什麼不承認？」
「是，我是還在生氣。但那又怎麼樣？」夏子揚唇邊的笑容更鮮明。「再聽你說十次對不
起？你要不要考慮乾脆用身體跟我道歉算了？」

殷叔QQ

身體道歉有些期待啊，可是殷叔QQ

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