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寧宣，現代、女性、自主，沒有什麼不好，但如果是個對手、就是不好。
但這是想要抓住什麼的時候才說的話，如果純粹想在兩人之間拿翹，
大飽人心不安的碎屑──像他這樣的愛情垃圾魚──或許這樣也不錯。
不懂瑞典語的李亞德，獨自碰撞著到達地鐵站，在瀰漫冰冷氣息的岩洞風格中，
拿著手機安靜地記錄著藝術家氣息，卻也無可避免地讓心靈中的腐朽蔓延開來。
這地鐵站多美？灰暗的地質裡、卻有著不同於外的美麗，跟我……相反。
李亞德連淚也很冰冷，隨即乾涸在臉頰上薄結上一層毛絨般的鹹。
相機拍、拍拍、拍拍拍，旋轉，走動，拍、拍、拍拍拍，聽著陌生的語言，
穿著一身冷都的淡然。
無聲的手機是一種美感，可以幻想隨時在響、有人擔心也是一種情調，
方辰皓說得很好，我可以的，一個人過的很好、善於和自己相處、甚至戀愛，
我自己就能辦到。
「李亞德。」低沉的聲音裡有爆裂，李亞德被一隻手抓著手肘一拖、踉蹌了兩步，
卻看見岩壁上的時間，竟然已經十點多了。
「喔哈？」三明治從側邊口袋裡滾出去，李亞德瞟了一眼、皺皺鼻尖，
給了抹不以為意的傻笑。
這時候說什麼好？傅希旻放開李亞德的手，畢竟誰也不是，能指責他的只有這話。
「你說的五點是明天嗎？」
「倒也不是，就一時興起出來走走，反正晚餐有吳小姐作陪，你也不會寂寞的。」
李亞德聳聳肩，彎下身把三明治檢起來。「我也有我的晚餐作陪……」
「Adam，他不見了。吳寧宣對我這麼說。」傅希旻臉上的表情依然冬雪，
卻有著情緒埋藏將化。「我認識你們兩個都不是一兩天了，你們想怎麼樣是你們的自由，
但我沒有要當夾心的意思，所以不要把我拖下水。」
這氣氛真是劍拔弩張。
李亞德望著傅希旻，投以略為稀薄的微笑。「我沒甚麼特別的打算，你那些話應該對吳寧
宣說。」
「我不用對她說。」傅希旻定定的頓了下。「我知道她的打算，她沒有機會。」
我也知道她的打算。李亞的有些訝異的看著傅希旻，僅僅一兩秒，
但傅希旻說的沒機會卻很弔詭，「意思是我有機會嗎？還是你不知道我的打算，
所以才來警告我？」
「你的打算，我一向都不懂，而我沒有擋下你的自信。」傅希旻轉身往來處走，
略揮了下的手讓李亞德有一瞬間以為傅希旻想牽住他。「走吧！太晚了。」
坐上計程車，傅希旻望著星空燦燦的夜景，很想告訴他──「想逛的話，
我明天可以帶你到處走走。」但李亞德卻不是個牽得住的人，看著他很久了、很久，
傅希旻知道他是個寂寞，卻一直走著自己的路的人，他想要的、不想要的，他都有底。
搖搖閉上眼小憩的李亞德，兩人在飯店前下車。
「邛川等一下會打電話來，來我房裡等吧！讓他也跟你……說說話。」還是很想。
進入電梯，傅希旻牽住他的手、阻止李亞德按下房間所在的樓層，李亞德愣了一下，
乖乖地讓他握著，注意力像盞握在手心的燭火，略略的暖、又怕被它燙傷。
走進房裡，房間裡的擺設當然比不過，李亞德知道、這就是所謂的五星級頂級房，
不過怎麼頂級都還是一間房而已，欣賞欣賞看看就好，李亞德坐上餐桌邊的高腳椅，
從口袋裡把三明治拿出來、拆開外包紙咬了一口，才望見傅希旻站在不遠處看著。
「要吃嗎？我在一家小餐館買到的，還蠻好吃的。」那時候心情很飄浮，
買了沒馬上吃，才在口袋裡放到現在。
傅希旻走過來跟著咬了一口，李亞德就假裝抱怨。「你都吃到料，我剛剛都吃到麵包。」
……。傅希旻瞇著眼停格兩秒，從口裡挾出有兩三枚牙印的火腿片，塞進李亞德嘴裡。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走，但是還是，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看著李亞德也有些呆愣的表情，傅希旻一腔的情緒都湧上來，略側過臉吻住他的唇，
起初是輕輕的啄，然後用唇銜著細吮，最後沉默的打住，拉起李亞德的手咬了口麵包。
雖然沒有百分之百的自信，但從以前到現在，只要是他開口的，
傅希旻從沒給過否定答案，李亞德知道，當初決定留在台北工作、
整整三年都沒和他聯絡，對傅希旻……。
對沉默的傅希旻來說……。
對看似沒有感覺、冷淡的傅希旻來說……。
比想像中更傷。
我知道你不是沒有感覺，而是把焦點放在對方的感覺裡，或許是因為了解，
才對你予取予求，可是離開……。
「他們對你好嗎？後來遇到的人。」李亞德把額頭靠在傅希旻肩窩裡，
依著空氣裡的淡香味問。「床伴、或是男友、女友之類。」
「不錯。」傅希旻接過他手上的三明治，放在桌面上、把手摟在李亞德腰上。「你呢？」
「我前男友對我很好，不過我對他不好。」想起方辰皓，李亞德笑了，幸好他過得不錯，
不然令人心碎的人往往也會心碎。「他是『弟弟』，我不習慣，所以就劈腿了，
交兩另外兩個女友，最後選了一個當未婚妻。」
這很矛盾，李亞德不習慣進入男人的身體，也不習慣女人的，但最後還是決定要結婚。
只能說幸好沒有結成，不然不是走向精神分裂的前奏曲嗎？或許我對走向毀滅欣然同意，
但還是……。
還是很想、很想再見你一面。在成為一場鬧劇之前。
「我和寧宣在一起之前，和另一個男人交往過，之後和個男人維持了一段關係，
後來他結婚了，和他交往五年的女友。」傅希旻交代得很中性。「三個多月前的事。」
「他一定很捨不得你。」李亞德笑著、像句輕嘆。「你真的很棒，是個很棒的對象，
無論是想結婚、走一輩子、或是當床伴。」
傅希旻沒有馬上答話，李亞德感受到他的僵硬，和後來胸膛深呼吸時的起伏。
「你還是走了，不是嗎？」
李亞德斷開他的質疑，很想把他抱緊，卻只是持續話題。「之後呢？你有什麼打算？」
「我不是一個人，我身邊還帶了個邛川，我需要穩定的關係。」傅希旻說著，
卻感受一股腥鹹從心口不斷流出，衝進鼻腔、和整個口腔，瀰漫著碎裂的氣息。
我很想要你，很想要你，但你會為我留下嗎？
「我可以幫你打廣告，馬上就會有一兩千人帶著履歷到你面前排隊。」
李亞德打趣的笑意，卻接了句帶著假面的心事。「可是我會捨不得，因為我不是……」
難得的哽住。李亞德以為自己會說得很溜，事實上這話也很輕易的從口中踫出來，
可是為什麼卻鼻酸了，酸到眼眶都發熱，無法把後來的話說完。
我不是你要的那個人……。
沒有錢買你的愛情，你在招標，才會興起──搶奪的念頭。
聽來不對前文，李亞德卻無法不說出口，像是不說胸膛就會爆裂。
「我是個、很貪心、很貪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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