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之三
　　小月客棧。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爆竹聲聲聲入耳，舞孃、技藝團穿插其中，為
這小小的城鎮帶來一股新鮮活力。
　　只有客棧二樓才圖得清靜！
　　位置不高不低，恰恰可以休憩，保證聲從一樓過，聽不見迴響音。
　　真是好看、好聽、好自在！
　　有多久沒這麼輕鬆過了呢？
　　許是忘了有花耶這號擾人的人物在，特別懷念起這清幽的滋味。
　　頭靠著?欄，身子倚著板凳，修長的雙腿不雅的翹在桌子上，俊毅的臉上還
置了本書，看來囂張的很！這副悠閒的模樣定是那個成天繃著臉的力衡見了也
羨慕。
　　他，偉大的丞相，就是專門在幹這檔子事！
　　「……顧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
，典型在夙昔，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喲，瞧瞧，還吟起詩來了，果真閒適過了頭！
　　背靠樑柱，統領伸手壓低圓帽，犀利的雙眼不時注意著四周的動態。
　　「丞相大人，你的心情似乎開朗多了？」雖說悠閒歸悠閒，閒暇餘，不多
話的巽炎唯一的樂趣就是調侃這表裡不一的丞相大人。
　　「此話怎講？」闔著眼，享受這遲來的寧靜，休息，是很重要的，每天在
宮裡見到那一大堆永遠批閱不完的奏摺他就煩心！
　　「在宮裡，你不是只有在與國舅爺大人玩口舌之爭時才會露出愉快的笑靨
嗎？」露出淡淡的笑容，統領說的實在。
　　「我有嗎？」皺起兩道劍眉，這他可一點也不承認。
　　「或許連花耶大人也還摸不清丞相大人的脾氣。」
　　「巽，你最了解我。」顧嘉衡一聽，馬上扳起臉孔疾聲。這什麼跟什麼，
想他堂堂一介丞相，怎麼會受到禁衛軍統領這小小要脅呢？
　　「哈！」巽炎只回他一聲淡淡笑聲。
　　「唉，怎麼我感覺帶你出宮是一件不智的行為？」天啊，誰來可憐可憐他
啊？簡受飽受威脅。
　　自怨自艾，丞相大人無聊時用來娛樂的手段之一。
　　嘴角微揚，點點笑意綴點在削尖臉龐的薄唇上。
　　驀然，風中飄來不尋常的味道。
　　統領手按刀柄，不動聲色的察視著四周的動靜。
　　峙然，風中味道，變了！
　　「殺！」
　　一聲喝聲，各路人馬朝四面八方一湧而上！
　　同一時間，座客一隅，錚錚然響起蒼涼的琴聲。
　　眼睜，刀出，統領從容應付。
　　殺伐聲四起，殷紅的鮮血更加引起人的殺性，統領穿梭其中，嗜血的刀，
越殺越狂！
　　就是沒人能進到顧嘉衡三尺內的範圍！
　　琴聲鏗鏗然，隨著鋒湧而上的亡命之徒頗有加遽的傾勢。
　　緩緩伸手拿下臉上的書，顧嘉衡睜開半眼，透著一微小光線，觀賞著這場
精釆的殺戳之禮。
　　揚袍，統領的刀勢伴著琴音的起伏而愈見輕盈；很明顯的，巽炎的招式已
在不知不覺中受到琴音的牽引，吐出鋒利的刀芒。
　　顧嘉衡注意到了，雙眼不時探看著琴音的來源。
　　琴聲轉為急！且在高音不墜。
　　迴蕩的高音，似尖銳，似緊繃，彷至琴絃斷了線！
　　「嗯？危險！」
　　「鏘然」一聲，收與發只在一瞬間。
　　只消一瞬，凌利的劍式迅急斬了兩個趁統領稍一失神的空隙鑽上的卑鄙之
徒。
　　拍拍衣服，原本的好心情全給破壞光了！連書也染上了血跡，真是罪無可
赦！
　　琴音頓淪為柔和。
　　蹙起眉，全場唯一疑心的只有這琴音，它到底是幫他，還是害他？
　　居心可鑑！
　　是誰？到底是誰？
　　明明可聽見幽邈的琴音在這裡圍繞，怎麼不見彈琴之人？
　　這曲，好像有些熟悉，是那一首……
　　跌坐椅上，顧嘉衡沈思著。
　　「啊！」順然一個鷂子翻身，統領連忙穩住身子，險象環生。
　　眼見如此，顧嘉衡著急萬分，快！快！快想起來——快想起……！
　　導引的琴聲優然再起，此次不同，琴音催急，震的四周的樑柱開始落下小
小的碎屑。
　　琴音變換，輕鬆易與，飄然一隅，銀髮揚生。
　　「五嶽祭秩皆三公，四方環鎮嵩當中。」
　　足點桌端，統領捧高刀，由中盤切下，亡命之徒頓時腰斬！
　　「火維地荒足妖怪，天假神柄專其雄。」
　　又滅了一個該死之人！
　　「噴雲泄霧藏半腹，雖有絕頂誰能窮？」
　　就這句，穩住了統領之前略為躁動的心，刀式也由輕浮轉為沈穩。
　　「我來正逢秋雨節，陰氣晦昧無清風。潛心默禱若有應，豈非正直能感通
？」
　　對方人馬逐漸滅少，讓統領少了抹莫大的壓力。
　　整飭稍嫌凌亂的服飾，顧嘉衡躺回椅上，回復了方才悠閒的姿勢。
　　琴聲灑然，如聽萬壑松，轉輒處，動以淒然，此時最適合來上一壺酒了！
　　「須臾靜掃眾峰出，仰見突兀撐青空。紫蓋連延接一柱，石廩騰擲堆祝融
。森然動魄下馬拜，松柏一逕趨靈宮。粉牆丹桂動光彩，鬼物圖畫填青紅。升
階傴僂薦脯酒，欲以菲薄明其衷。」
　　伸手一招，在一旁嚇的腿軟的店小二違不得客倌的旨意，硬著頭皮送上了
兩壺酒，雙手還不停的顫抖，模樣煞是可憐。
　　「廟內老人識神意，睢盱偵伺能鞠躬。手持盃珓導我擲，云此最吉餘難同
。竄逐蠻荒幸不死，衣食纔足甘長炵。侯王將相望久絕，神縱欲福難為功。」
　　舉樽啜了口酒，清香的脯酒，好酒，好酒；顧嘉衡飲然，好不自得。
　　「夜投佛寺上高閣，星月掩映雲曈曨。猿鳴鐘動不知曙，杲杲寒日生於東
。」
　　「啊！」最後一聲叫聲嘎停，渾身是血的統領佇立其中，令人怵目驚心。
　　忽地，琴聲休止！
　　嗯？左邊！
　　「刷」一聲，輕然一聲響，屏風應聲折成二段，露出了正在裡頭分撿紅綠
二色豆子的華燁與豎脩文。
　　受到突來驚嚇的華燁立即指著顧嘉衡破口大罵：「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大人！」拱手，禁衛軍統領迅然而至。
　　他們一直在此？那琴聲……犀利的雙眸梭巡著四周，除了桌上的豆子之外
，就屬一個鎮定非常的男子——「你們在做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怒上美顏，華燁一口回絕他的問題。
　　「分豆子嗎？」自顧自的拿起紅豆在眼前審視了下，他完全不在意一旁氣
的七竅生煙的女子，他在意的是這名男子從方才到現在一直沒變的淡然表情。
　　料不得，華燁一把搶下，屬於女人的清亮嗓音完全變了調！「放肆！未經
同意就擅自拿他人的東西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舉動，你知不知道？」
　　「我幫你。」不理會華燁的叫囂，顧嘉衡直接坐下。
　　「你——」氣紅了眼，華燁一把推開他。
　　「丫頭……」低聲，這女子似乎似曾相識，那跋扈的模樣與西宮太后的嘴
臉沒什麼兩樣。
　　「什麼丫頭？你別亂叫！」雙手環胸，華燁杏眼圓瞪，氣的牙癢癢的，心
卻在另一方面，貪戀起顧嘉衡器宇軒昂的模樣。
　　「妳看來就是一副丫頭樣！」又來一句諷語，目光未曾稍離。
　　「那你呢？也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啊！」蠕動唇舌，回他一記。
　　「哼！」被寵壞的丫頭——抿抿唇，他幫忙撿拾著豆子。
　　華燁見狀，也跟著在另一頭坐下，逐露笑靨的撿拾。
　　一場口舌之爭暫緩休止。
　　不同的是，在顧嘉衡眼底透著濃厚的高昂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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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長的手指輕攏慢撚，挑動琴弦，低低切切，其音鏗然。
　　小月客棧的騷動已停，二樓一隅，散發著一股淡淡香氣的座客卻難以停止
浮動的情緒。
　　「多此一舉。」淡淡的眨了眨眸，血色薄唇輕緩洩出一句，銀色的髮絲飄揚，
襯著略帶淺黃的甘甜茶液，愈顯強烈對比。
　　如出水芙蓉的臉龐，帶著淺淺笑意，瀟灑自然；輕啜口茶，品茶香。「口
是心非。」
　　「緣。」攏眉，絕對的不悅。
　　「呵呵。」回應他的，仍是一貫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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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簇擁著分拾好的紅綠色豆子，顧嘉衡與豎脩文、華燁等穿過重重的人潮才
得以來到最負盛名的廟埕前。
　　台上，戲子正努力演出；台下，觀眾賞的熱情；毫不起眼的後台中，一群
人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啊！小柿子！」豎脩文一認出人，趕忙擠到小柿子面前，將分好的豆子
呈上。
　　小柿子一見，差點沒欣喜的跳起舞來！「嚄！你可來了，咱們這裡的人等
豆子等的都快瘋了，幸虧你及時拿來，多謝你了，小縣縣！」
　　「別客氣。」送交來了豆子，一直處於緊繃情緒下的豎脩文終於鬆了口氣
。
　　小縣縣？斂下了眸光，擁擠的人潮掠去了隱於層層面具下的笑意。
　　這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