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帝策臣軌 卷二 楔子+第一章

作者: lingyuns (凌雲)   2016-12-25 10:08:19
第二卷嘉州
楔子獨有鳳凰池上客*
永嘉十年秋,軒轅簡在憂慮和疾病中崩逝,太子軒轅昭旻在靖西王和臨淄王的支持下,於
一夜之間控制京畿九城,軟禁四皇子以及其母家王氏一黨,登基稱帝,改元德澤,取「仁
者,德之光,光有澤而澤有事*」之意。
他接手的天下並不是一片歌舞昇平,各地藩王還未對新帝產生敬畏,而京中同為三朝元老
的史閣老與蘇太傅黨爭愈加激烈。若是用八個字來形容當下的朝局,那便是「山雨欲來、
蠢蠢欲動」。
新帝有條不紊地整頓朝事,平衡各系利益,而讓人奇怪的,就是東宮舊臣並沒有任何的調
動和升遷,似乎新帝還有自己的考量。
緊張氣氛下,唯一值得慶賀的,就是在軒轅昭旻繼位當年,在連續誕育三位公主之後,皇
后史芳華產下了嫡子,但半月不到即撒手人寰。年輕的皇帝表現得十分悲痛,下旨立嫡長
子軒轅冕為太子,並立誓永不冊立新后,命蘇太傅之女蘇貴妃統領後宮。一得一失下,史
家和蘇家的關係顯得更加微妙。
德澤二年,巴蜀山洪氾濫,難民無數。三年前由司馬晉升的嘉州刺史顧秉先斬後奏,開倉
放糧,並打開城門接濟他州難民。朝野物議紛紛,御史臺接連十道彈劾。天子批復:「顧
卿所為,乃朕之密旨,何來抗旨乎?」並降旨,免除劍南道六郡賦稅三年。
德澤二年小滿,大利西方,彭祖百忌:壬不汲水更難提防。
註釋
獨有鳳凰池上客:出自岑參《奉和中書舍人賈至早朝大明宮》。
仁者,德之光,光有澤而澤有事:出自《韓非子·解老》。
第一章溪雨微微洗客塵*
「素湍綠潭,回清倒影。絕巘多生怪柏,懸泉瀑布,飛漱其間。清榮峻茂,良多趣味。*」
有一舟急行在江面上,上有三位世家公子,一著黑,一著藍,一著褐,人品皆是貴重不凡
。剛剛感慨完的褐衣男子又對著船公問道:「老丈,往年這個時候,是不是還會再下雨啊
?」
船公一邊搖櫓,一邊翻了個白眼,操著川音極重的口音回道:「公子一看就不是做營生的
人。當然還會下雨,多少罷了。」
另外兩人不由嗤笑,那個男子有些尷尬,不住搖頭。
嘉州城比起洛京或是成都府都只能算是玲瓏,但自城門而入,觸目無一不是井然有序。雖
然剛剛經歷過澇災,百姓的生活卻未受到很大影響。幾人注意到,原先賑災的粥舖已經換
上了新鮮的稻米、蔬果和茶鹽。
更讓人驚訝的是,滿城竟然找不到一個難民,很多青壯男子正排隊搬運黃土或青磚修葺城
牆和街道,有一些婦孺提著籃子為他們送飯。
黑衣男子挑眉,褐衣男子會意,拉著幾個當地人打聽,過了陣子折返回來。
「澇災之後,很多不良商賈都囤積糧食,哄抬物價,顧大人下令從受災較輕的幾個縣調撥
,所以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
靜靜聽著的藍衣男子點頭,頗為讚許:「顧秉還真是有長進。」
「還不止呢。那些難民無處可去,也無法謀生,顧大人便讓他們在城中做些勞力,給他們
提供吃住,這樣也免得他們尋釁鬧事。等到這陣子過去了,再把他們遣回原籍。」
黑衣男子笑笑,只說道:「再探。」
刺史顧秉看起來在當地官聲極好,幾個人往酒肆一坐,消息便源源不斷地傳入耳中。
「唉,這次家裡的田算是全完了,只能靠之前的老本勉強度日,幸好聖上聖明,不然要是
明年還要交田賦,我就只能帶著一家老小去跳江了。」
他旁邊的酒客大灌了一口酒,眼眶已是有些泛紅:「以前顧大人剛剛從洛京調來任司馬時
,我還看他不太順眼,總覺得這麼年輕的小白臉一定非富即貴才爬得這麼快。不瞞你們說
,他之前當司馬的時候,我就已經是司糧,那個時候也是多有得罪,可他當刺史之後卻從
來都沒有為難過我。」
旁邊的人皆是感嘆,那司糧卻接著道:「你們懂什麼,僅是那樣,還不足以讓我心折。這
段時間,天災人禍,哪怕是受災不算嚴重的州縣,都緊閉城門不讓難民湧入,但顧大人卻
下令大開城門。然後那日又親自來找我,讓我打開糧倉賑濟災民。你們知道,私開糧倉,
那可是砍頭的大罪啊,我當然是不敢。結果顧大人凜然對我說道:『我顧秉之命重要,那
整個劍南道十郡的難民難道就是草芥了嗎?把鑰匙給我,我親自去開。』」那司糧又喝了
一杯,臉漲得通紅,「我真是沒用啊,貪生怕死,還是顧大人自己拿的鑰匙打開糧倉。顧
大人是外官,此次賑災不出大差錯照樣高枕無憂
,卻不吝惜自己的性命去搭救我蜀地百姓,讓我這個嘉州人羞慚無地、羞慚無地啊!」
旁邊的人均是點頭,似是贊同。
此時黑衣男子卻悠悠然開口了:「這位司糧大人不知如何稱呼?」
那司糧看他一眼,見他衣著不凡也就恭敬答道:「曹凡。」
玄衣男子有些促狹地問道:「你說顧大人大膽開倉賑災是功德一件?」
司糧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他:「那還用說,絕對是能讓大家立生祠的好事啊。」
玄衣男子緩緩說:「可是我來的路上,途經錦州,聽到一個消息,說顧大人如此為所欲為
是因為他原是陛下在潛邸時的親信,所以才有恃無恐,此次也不過是出個風頭,撈個好名
聲罷了……」
他還沒說完,就看見周圍好幾桌的人都義憤填膺,你來我往地辯駁,而那曹凡早已站了起
來,有上前鬥毆之勢。
玄衣男子卻不見慌張,好整以暇地看著曹凡:「我們也是道聽塗說,不如請曹司糧告訴我
們真相?」
曹司糧緩緩嘆口氣:「顧大人在京城的事情,我們也並不清楚,但在下斗膽猜想,顧大人
恐怕也不是多麼受器重的角色。新皇登基,顧大人不僅沒有升遷,甚至連賞賜都沒有。聽
說同為潛邸出身的周玦周大人,雖然未曾升遷,但是陛下在江南賞了他一處園林。但我們
顧大人,到現在還一個人,只帶著一個小僕住在衙門的後堂。而且顧大人對這種名利根本
不在乎,他潛心修道,現在都快二十六了,還孑然一身,又怎麼可能是沽名釣譽之人呢?
兄臺看起來是有幾分見識的,千萬不要被那些無知宵小欺騙了去。」
玄衣男子看了看他,點點頭:「曹司糧是個仁義之人。最後問一句,刺史府在何處?我們
想去找顧秉。」
已是戌時,整個刺史衙門一片冷寂。來到後堂,先看到的就是一排排空室,小童引著他們
穿過幽深的竹林,就看到一處遍植桃花的庭院。
褐衣男子忍不住問道:「怎麼府邸如此空曠?」
小童看他一眼,用手一指圍繞庭院的三間屋子,好脾氣地回答:「其他大人在嘉州都有宅
第,這裡只有大人、我還有衙役。衙役們不住在這裡,他們住在偏院。」
褐衣男子有些動容:「嘉州刺史可是正四品的官職。」
小童惘然地看他,走到右側的那間屋子外肅立。三人也跟過去,從軒窗往裡看去,發現是
一個空空蕩蕩的房間,牆上沒有字畫,屋中沒有擺設,甚至連桌椅都沒有。
整個房間正中央只有一個白衣青年閉著雙目坐在一個蒲團上面。月華如洗,幽幽地照亮沒
有燭火的空屋,那個青年的背影纖長消瘦,脊樑卻挺得筆直。
其他幾人看著那青年的背影都有些動容,直到小童開口通報:「大人,周大人引薦的幾位
朋友來訪。」
那青年的背影僵了一下,緩緩起身,整好衣服才背過身來,臉上有著清淡笑意:「有失遠
迎,是顧某唐突……」
褐衣男子和藍衣男子站在前面,顧秉的神色一亮:「真想不到竟然是赫連兄和鐘兄,怎麼
微服來此?」
褐衣的赫連大笑:「咱們就先別急著敘舊了,我們可是陪著上官來的。」說罷,微微閃身
,露出身後的黑衣男子。此人也是二十六七上下,鳳眼含笑,嘴角輕挑。
顧秉周身一震,卻很快鎮定下來,對著小童吩咐道:「清心,快去收拾三間最好的房間,
去買龍涎香,把前段時間周兄送給我的錦被也拿去。」轉頭看向其他三人,臉上又是波瀾
不驚的笑意:「諸位還是先到花廳用茶。」
到了花廳,他又吩咐老衙役沏茶倒水,全部忙完之後才驅散下人,長籲一口氣。
顧秉撩起下擺,伏倒在地:「陛下!」
註釋
溪雨微微洗客塵:出自戴叔倫《精舍對雨》。
素湍綠潭,回清倒影。絕巘多生怪柏,懸泉瀑布,飛漱其間。清榮峻茂,良多趣味:出自
酈道元《三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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