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蹦夏卡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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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抗力/瑞文】十年之約08
十八
最後孟瑞是被何亞萌送回的家，他狀態很糟，一個人待在客廳裡。恍惚著伸手要去搭一
個習慣的肩膀，卻只摟到一團冰冷的空氣。他把腳架在茶几上，浮誇的電視機——王博
文選的，低頭去看那塊波西米亞風的小地毯——「少爺，我要這塊！」「你行不行，醜
死了。」
他腦子裡擠滿了喧囂的回憶，想用手去揮卻揮之不去。是哪裡出了問題？他想，整個人
慢慢縮到沙發裡。
「其實你早就知道吧，我喜歡你。」
從不可抗力殺青那晚，王博文把戒指胡亂套在他手指上的時候，他就很害怕，害怕有一
天他會說出這句話。起初孟瑞在等他出戲，後來就是在等他放棄。他無數次往回想，也
想不確切王博文看著他那種小心到過分的眼神是什麼時候從看著謝炎變成了看著孟瑞。
孟瑞可以把很多事情處理得滴水不漏，唯獨對王博文，對他的撒嬌任性他一點點微不足
道的小情緒都毫無辦法。他無底線地寵他，也想盡辦法讓他去過世俗輕鬆的生活。像一
根線在他心裡來回拉扯，他也知道自己的掙扎矛盾荒唐可笑，可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
樣才能讓小孩兒過得更好一些。他看著他時那種濕漉漉的期待，讓他忍不住去給他一點
擁抱和碰觸，可當小孩兒靠上來，他又不得不退縮，保持那點可憐的安全距離。他必須
做那個理智的人，時刻敲打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來不會是戀人。
有時候他也覺得他們之間有些可笑，維持表面的和平，心下卻都暗湧著各自的顧慮和掙
扎。像困在死籠子裡的兩隻鳥，無法互相救贖，也不能各自逃竄。現在是他孟瑞親手把
這層岌岌可危的關係砸碎了，小孩兒走了，或許——也是好事吧。
孟瑞就這樣在沙發上待到凌晨，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像什麼也沒想。等站起來的時候，
天已經亮了。他起身去洗漱，慢吞吞地刮掉鬍子，給頭髮抹上髮膠，看了眼鏡子裡的自
己，像剛磕了藥的癮君子。自嘲笑笑，他茫然走回客廳，像是沒什麼地方可去，又重新
坐回了沙發。
下午鄧皓文來找他的時候，就看到他這副死樣子。也沒多說什麼，把人拽起來就往車裡
塞。
「我沒什麼心情。」孟瑞說。
「不管發生了什麼，」鄧皓文趁等紅燈的空檔看了旁邊人一眼，「你可是早答應了的，
表哥~~」
孟瑞被他叫得沒辦法，也不說話了，系好安全帶靠在副駕上。他閉上眼，生理上特別想
咪一會，卻根本睡不著。到了一家小pub，孟瑞跟著鄧皓文下車，剛走進去就被噴了一
身綵帶。
「表哥！」趙麗穎拉著他的手就給他拽上台，她這麼多年也沒變，還是頂著張娃娃臉活
蹦亂跳的，「老規矩，先唱首歌！」
孟瑞被動地接過話筒，鄧皓文在一邊捅捅他肩膀，他看著台下那麼多雙眼睛半天才開口
：「笑過哭過今天都沉默，我一個人說我愛你是真的。我不難過，背對……」
「搞這麼悲傷的歌幹什麼！」不知道誰搶過他的話筒，起了個頭，全場的人都開始唱生
日快樂歌。
孟瑞低著頭說謝謝，趙麗穎拉著他要喝酒：「表哥也太偏心了，每年我們都只能提前給
你過生日。今年又準備帶小白上哪兒去？」
鄧皓文早看出來孟瑞情緒不對勁，趕緊把趙麗穎拉到一邊去敘舊。陸續有好朋友上來給
孟瑞敬酒，孟瑞也不推脫全幹了。到後來索性變成自己搶酒喝，他本來酒量就一般，喝
得難受了就自己躲到pub後門抱著垃圾桶吐。
鄧皓文一直用餘光盯著他，馬上也跟著偷溜出來。他站在孟瑞後面，一下下給他順著背
。孟瑞吐到後面只剩下胃酸，喉頭發苦，吐出來的東西嗆回肺管讓他咳嗽地狼狽不堪，
他甩開身後的人，搖晃著又往前走了幾步，終於撐不住一樣跌坐在牆角下，仰著頭，也
不知道到底是喉嚨更苦還是心裡更苦。
他茫然看著夜色，醉得眼裡沒有焦距。好半會，才突然捏扁了手裡的啤酒罐狠狠扔向對
面，易拉罐撞到牆又彈回來，在地上滾了好幾下。
「王博文！！！！」孟瑞突然開口喊了一聲，也不知道朝著哪個方向。他嗓子啞得不像
話，看起來非常痛苦，臉上的表情都皺在一起。大概是酒精反應，他全身猛地抽搐了一
下，才像突然流失了所有力氣，頭抵在牆上歪向一邊。
鄧皓文楞住了，走近才聽清他嘴裡喃喃著就像夢囈：「我該拿你怎麼辦……怎麼辦……
」
十九
孟瑞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整個身子就像癱在床上，他好半天才坐
起來，床頭櫃上放著碗粥。
他端過來慢吞吞吃了幾口，味道很熟悉，一嘗就是鄧皓文的手藝。等多少恢復了體力，
他撐著門走出房間。王博文的房間正對著他的，此刻門大開著，孟瑞一眼就能看清裡面
的東西，乾淨的床疊好的被子還有床頭整整齊齊碼著的毛絨玩具，大部分都是他送的。
他無數次路過這間屋子，有時候裡面坐著個小孩兒，有時候就像現在這樣空蕩蕩的。但
是第一次，他覺得一股巨大的悲傷從心裡擴散到五臟六腑、擴散到四肢和頭顱。他突然
意識到，王博文大概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他站著很久，久到睜著的眼眶都酸脹，才跌撞著去衛生間洗漱。刷牙的時候瞥了眼手機
，12月15日，好像是什麼重要的日子。他想了想，這才反應過來，忙去房間搜上次還沒
收拾的行李，找到那張請柬，果然寫的是今天。
他匆忙換好衣服，甚至站在鏡子前好好收拾了一番自己，才下樓去開車。他心裡多少有
些小小的期待，能見到小孩兒吧……
他到得算早，小助手還在樓上插頭飾。他左右看了，也沒見到王博文，心裡多少有點失
落。小助手看見他倒是很興奮：「少爺！少爺！」
「小白呢？」她伸著腦袋就要去看孟瑞後面，被孟瑞拍把頭，「好好待著，有沒有點新
娘的樣子。」
「少爺少爺，小白答應我今天要早來讓我錄一期污咚當結婚禮物的耶！他上哪兒啦？」
小助手還在前面興奮地嘰嘰喳喳，孟瑞心裡卻咯噔了一下。他看了眼時間，離婚宴開始
只剩下不到半小時，王博文還會來嗎？
「小姐，同城鮮花速遞，麻煩簽收一下。」有人走進來，是一大捧玫瑰。
「誰啊？」小助手裝扮完了，挺開心的樣子，迅速簽了名字，等看一眼署名，才小心翼
翼地抬頭盯著孟瑞看。
「小白？」
「嗯，」小助手撇嘴，「他說太忙來不了了，祝我新婚快樂。」
「他跟我也說可能沒時間，」孟瑞掩飾地躲了下小助手的眼神，稍微調整了下心情，才笑著看向新娘，「錄污咚是吧？錄唄！我把他的問題也一起回答了。」
小助手調整了一下攝像機。
「好了，今天怎麼只有少爺一個人呢？我們的小白上哪兒了？」
「昨晚太累了，起不來床。」孟瑞很配合地開始開車。
「哦~~那少爺少爺，有沒有看最近網上的橙子音樂節的視頻呢？」
「橙子音樂節？我現場看的，去探他的班。是吧？」孟瑞笑著轉過臉，像是要徵求誰的
回應，手也順勢往旁邊一摟。
「……」小助手看他撲空的動作，也楞了一下，趕緊岔開話題，「那少爺對小白唱的《
銳》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他說不是寫給我的，」孟瑞有些尷尬地收回手，才衝著鏡頭開玩笑，「你們說呢？」
「誒~~小白也是很傲嬌呢，」小助手搭腔，順便遞給孟瑞一張歌詞，「看來少爺也是很
不清楚歌詞呢，不過歌詞這麼慘，你是不是虐待小白了？」
孟瑞看著手上的歌詞，有幾句還被小助手用括號括起來：
我不敢寫 不敢把你寫進歌裡一遍遍地唱
唱你的名字
夢 一個夢 會碎的夢
銳 那麼銳 暗湧得讓人痛
孟瑞當時在台下聽的時候，並沒有聽清王博文到底唱了什麼。他看著歌詞，想他當時唱
這首歌攥緊的拳頭，看著遼遠地方沒有焦距的眼神。他當時，在看什麼呢？
「少爺？少爺？」
「嗯，」孟瑞抬起頭，有點不知道說什麼，他實在笑不出來，只好擺擺手說，「對不起
。」
小助手關掉攝像機，看著孟瑞失了魂一樣的神色，半天才開口：「少爺，我以前養了一
隻鳥。」
「後來我覺得籠子限制了它的自由，整天想著把它放飛，但是它總要飛回來。所以有一
天我把窗戶關上了，我想它終於可以去過藍天白雲的空曠生活。」
「後來呢？」孟瑞的嗓子很悶，像是本能地回了一句。
「有一天我發現它死在了牆角下，頭朝著我房間的方向，」小助手笑著揚揚手中的攝像
機，「你們可還欠我一份結婚禮物。」
孟瑞後來才知道，王博文確實是一隻鳥，卻是一隻倔得不會調整方向的鳥。他自以為是
地把這隻鳥放飛了，就再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