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非零和賽局(十五)

作者: pvtfail (一月一日)   2016-05-30 23:35:17
●中英文夾雜有。
●與賽局理論無關(?)
●內容純屬虛構,如有雷同係屬巧合。
程鈞暉昨晚睡得並不好,就算待洗澡後稍做整理已經夜深,連Chris看來都已經不知做了
幾個夢了。在床上翻躺了一下,好不容易快要睡著時,又不停聽到車輛往來的聲音,甚至
不知是救護車還是消防車的刺耳鳴笛聲一陣一陣,怎麼也睡不安穩。
宿舍離馬路不遠,行車聲總是有的,不知是錯覺還是自己半夢半醒,只覺那一聲聲的鳴笛
聲近到像是在耳邊停留許久,而非在馬路瞬間呼嘯而過。於是他就這麼睡睡醒醒,直到聽
到手機鬧鈴響起,那聲音還是出自正準備出門的Chris提早起床卻忘了關掉鬧鈴設定的手
機。他抓著頭翻身起床,伸手在桌上摸了摸,才發現手機不知何時早就沒電了。
把握上班前的短短空檔接上電源充電,要不是今天的鬧鈴不是Chester的嘶吼,不然還真
的沒注意到手機早就沒電。從菜鳥時期就被老闆耳提面命著,客人在廠內就得二十四小時
開機,這被他當成聖旨遵守了幾年至今,但抱持不至於這麼剛好不小心破了功就馬上被老
闆抓到的心理,竟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梳洗完畢後,將接著外接電源的手機拿著,隨身
背包背著就下了樓。
一路上經過走廊和員工餐廳,大家不約而同地提起了昨天夜半的救護車聲而議論紛紛,可
聲音雖近,但夜晚睡意逼人,不僅警衛莫名所以,也沒人起身確定救護車停在何處。程鈞
暉當然也是其中之一。他自認為除了昨晚沒個好眠之外倒也沒造成什麼影響,一樣與平時
無異,邊走邊配著從員工餐廳打包的早餐當成一天上班的開始。
走在辦公室外的走廊時,他習慣性地往辦公室對面的會議室看,還沒為依然未開燈的會議
室而鬆口氣,已在辦公室的Chris這時拿著公司的分機電話衝了出來,還刻意先按了保留
鍵,「Leo你怎麼沒開機?溫經理找你找瘋了,幾個早到公司和住宿的人幾乎全被溫經理
找過一輪,還差點要我直接衝回宿舍找你!」
「手機沒電,現還都還在充電,」程鈞暉拿著正接上行動電源的手機正好成了證明,但
Chris與老闆的反常這下全化為不好的預感,連陸續來上班的同事全都對他行注目禮,
「怎、怎麼了?」
從面有難色的Chris手中接過電話邊走至座位,單手在充電模式中開了手機,果然看到了
成串的未接來電簡訊,大部份來自現在在日本出差,不惜花上大筆漫遊費用的老闆,其中
兩通還是高時謙在夜半和不久前的來電。
種種的一切全使得程鈞暉心中的不安感迅速擴大,無奈老闆成為最直接的求證管道,只能
硬著頭皮道,「……我是Leo。」
「你現在馬上給我弄一台公務車去醫院!不要和我說要簽派車單來不及還是沒車這種屁
話,搞不到車,用跑得都給我跑過去!」
耳裡的聲音比平常急促了好幾倍,他的心跳也隨之快了幾拍,看著手機通訊軟體不久前傳
來老闆給的醫院資訊,仍是看得莫名,「……是怎麼了嗎?」
「程鈞暉你可以再誇張一點!要你開手機不開,叫你顧好客人,你倒害客人自己半夜叫救
護車去醫院,你是睡死了嗎?要是Ivan出了什麼事,全公司的人都賠不起你懂不懂!你說
公司要你幹嘛啊!」電話中都能聽到她煩躁到來回跺步的聲音,「我現在懶得再跟你廢
話,你給我立刻滾去醫院!要是Ivan出院前你敢回來,我沒要你滾出公司我就和你姓程,
不信就試試看!把電話給Chris!」
至此,程鈞暉知道自己拿著電話的手開始發抖、心跳飆升,全身都忍不住發顫不是因為老
闆極度生氣到直接連名帶姓叫他,也不是因為用了她說過最傷人的話責罵,更不是以大到
有如開了擴音的聲音在全辦公室同事的面前放話開除他的難堪。而是想到高時謙撥出半夜
的求救電話卻沒人回應時是什麼樣的感覺,自行叫了救護車依然沒人發現時又會是怎麼樣
的無助。
思及此,他全身一軟,手更是抖到差點讓電話滑出手。他該馬上趕去醫院,但全身上下卻
開始不聽使喚。
他向來會在白天將一整天該做的事在腦中理好,這下全因為老闆一通電話丟下的震撼彈,
瞬間糾纏成解不開的無數死結,急切地想做些什麼、說些什麼,卻只是從腦袋中的死結中
不經思考地隨意拉出線頭,顯得語無倫次了起來,「……今、今天……還、還有排驗、驗
貨……」
「Ken今天會過去驗,其他的我會讓Chris去handle,沒有你的事!」程鈞暉牛頭不對馬嘴
的話又再次成功地惹怒了她,「我再說一次,把電話給Chris!馬上!」
相較之下,在身旁的Chris一臉擔心的神色也沒好到哪裡去,只是一面拍了拍他的肩,給
了他一個請他放心的眼神,一面接過又差點掉出手的電話,「溫經理,我是Chris,
是……我該怎麼做?」
將手中的電話交出後,程鈞暉依舊沒有恢復冷靜,先是衝出座位沒兩步,然後又折回去拿
了手機與隨身背包;再度衝出座位時,還一腳撞上了擺在地上的幾箱樣品而被狠狠一絆,
狼狽地起身後,什麼也管不了地就直往辦公室外衝,衝至走廊時竟一時間連管理部該往哪
裡走都搞不清楚,倒是總務已先帶著公司的司機小李跑上前來。
「公務車已經在正門口了,小李知道要去哪間醫院,你們快去吧!」
程鈞暉仍處於失神狀態,竟跌跌撞撞地跑了幾步又轉身向總務拿車鑰匙,卻被總務要他清
醒點般大大地拍了背,「你傻啦,你老闆有交待不能讓你開車去,還好小李本來早上要去
接機被我攔下來,改請業務自己跑這一趟。快一點,小李在等了。」
程鈞暉直到坐在車上,身上的顫抖仍是沒有停止,拿出正在充電中的手機,想要伸手滑開
畫面卻笨拙地像不懂如何使用,指甲幾度觸及畫面更是清楚地傳出連指尖都發顫的聲音。
「還好溫經理以前就有私下要求,有客人在廠就要保留一台公務車不能外借,不然今天早
上不是去接機,就是去接要來廠驗貨的客人,臨時上哪裡找車去。」司機小李從後照鏡中
看著那一張刷白的臉,聽著藉由指甲透露出的顫抖聲,在等紅綠燈的空檔都忍不住出聲想
緩和車內氣氛,卻也沒想到只有反效果。
程鈞暉心跳仍是激烈,冷汗也沒停過,但方才的一切當他坐在車上後卻也一一湧回腦海。
知道老闆雖然遠在日本,但一個早上不僅瘋狂地聯絡任何可以找到自己的人,還一方面聯
繫了客人在台北辦公室的品保來驗貨;在他什麼也不知道的時候私下要求保留公務車以備
不時之需,更請總務特別派司機送他去醫院,而不是直接扔給他車鑰匙。
光是這些,他就已深深地明白自己不管如何努力,都沒辦法達到老闆的千萬分之一,可就
算他如此失職,仍在做決定時將這樣差勁的他考量進去;更別說此時老闆以手機通訊軟體
不停地以極度不悅與不堪入目的字眼告訴他關於這一切種種的原由,一字一句除了加深愧
疚感之外,只有無地自容。
老闆早在幾年前與高時謙第一次見面吃飯時就知道他蟹肉過敏,更知道高時謙在幼時第一
次發作就引發過敏性休克,差點把父母嚇掉幾條命;第二次是高中時誤食了聚餐訂的蟹肉
比蕯,一樣造成過敏性休克,還好有在場的同學與老師機警送醫;然而第三次,也就是昨
晚,不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足以要了命的食物,發作時更沒有半個人陪在身邊,只能
帶著不適與無助在三更半夜自行叫救護車送醫──而那時的自己,竟然在宿舍裡睡覺,不
知道手機沒電,更沒有半點該有的警覺性。
想著高時謙那時問他手上的食物是什麼時,他竟毫無自覺地玩著搞神秘的無聊遊戲,然後
就這麼狠狠地傷害了那總是溫暖又處處為他著想的人。他想,他永遠都原諒不了自己了。
在那之前,高時謙對於食物總是百分百的配合,不僅第一天用泡麵就足以解決一餐,幾天
下來與他吃著一樣的便當,生日當天更和他在市區吃了不少甜點小吃,讓他完全沒意識
到,他從來沒對高時謙問過一句「你有什麼不能吃的嗎」──就算這是第一次帶客人吃飯
的菜鳥,甚至是與同事、朋友吃飯的場合中,都是反射動作般便會脫口而出的話。
但那不光只是常識,背後更意含著體貼的話,他卻從未問過,一次也沒有。
這下他不需要問就知道了,甚至會記上一輩子,卻得付出他承受不起的代價。
看著老闆以手機持續在線上以極快的打字速度傳送的訊息,寫著高時謙在今天來電報平安
才讓事件曝光時,他差點就快顧不了有司機在場就大哭出聲。
為什麼面對他這麼差勁的人,老闆卻在狠狠責罵後,仍以她對客人那般細膩的心為他的安
全設想?
為什麼面對在最需要時卻任其孤立無援的人,高時謙仍舊不改那為人著想的心,打上一通
報平安的電話,就算回應他的依然只是機械式的回音?
曾經,老闆的知遇令他無比感激,高時謙的體貼他人的心使他無比溫暖,但這些全在此時
此刻變為龐大又沉重的罪惡感,壓得他近乎窒息,幾度快從泛紅的眼中掉出淚水,可他比
誰都不夠資格在此時掉眼淚。
站在病房外,雖然急著想確認對方是否安好的心卻也無法使他直接拉開病房門,不只是擔
心奪眶而出的眼淚,而是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資格擁有高時謙對他的好了。
那比他想像中還要令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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