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歷史] 永遠的冬天(四十七)

作者: Eros666 (墟女)   2016-05-14 19:26:13
哈囉大家好,今天好熱OTZ
原波最近沒啥麼力OTZ
陰謀論/古辛斯基先生以前是個文青R!/我也想要奇貝伊的走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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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莫十多年前,於秋冬氣候延俄而乾冷、樓房低矮的莫斯科近郊街頭。
  少年做著創作的夢,沐浴在劇場的燈光底下,他執導的戲劇、人物與故事,活了起來

  叭叭!叭叭叭!市中心外圍一條小馬路口,一輛計程車後面跟著一串大大小小的原物
料工廠小卡車、小中產階級私家車、其他黃不溜丟,側邊貼著黑白方塊條子的計程車,堵
在那兒,動彈不得。
  「前面的!你到底要不要走啊!」
  後面一台私家車司機頂著落葉冷風探頭,對號誌燈轉綠多時卻完全沒有動作的掉漆小
計程車破口大罵。年輕的古辛斯基聽得後頭一片喧鬧,這才驚醒,額頭被方向盤壓出一個
橫印子,驚慌地自道:「我竟然睡著了,真是大意!」
  少年連忙打著手排檔起步,小老爺車吭吭噴了半天煙,才慢慢地移動起來;後面幾台
車一輛輛不客氣地從古辛斯基身旁超過去。其中一台私家車載著有錢公務員,在後座打盹
,司機老大不客氣地用手唰唰唰滑桿子搖下副駕座車窗,對著古辛斯基隔空大喊:
  「少年仔!你沒有拿到『執照』,對吧?每次加油都是冒著蹲大牢的危險,真是辛苦
你啦!」說著,揚長而去。
  古辛斯基被他一念,頻頻朝後照鏡看——小獸將莫斯科的叢林生態摸透,心知這個時
間點、這個地帶,應當沒有警察逡巡,然而這份不安、命運即將發動的觸感卻是從何而來
?遠處,擁擠的大眾運輸工具站,映襯大得多餘的汽車路面,只有套著毛頭巾的俄羅斯老
婦提著大小家當勇闖馬路,惡狠狠地瞪著他的黃色野雞車。
  古辛斯基路經通往木造房舍街區的巷口,此時老爺車燃料告罄,應聲熄火。
  「去你的!這台耗油的粗製濫造蘇聯國產車!」
  少年用力搥了方向盤中央的喇叭。不遠處,一名仗著柱子掩護,蹲著偷竊人行道地磚
的男子聽見叭聲巨響,以為養工處公務員出動抓賊,落荒而逃,磚也不要了、喝了一半的
劣質酒也忘了帶上。古辛斯基見狀,趕忙下車將那些磚搬上後車廂。三兩下行竊完畢後,
精明的少年拿袖口抹了抹額,暗道:混進石材工廠與公家單位以物換票的窗口裡,至少野
雞車燃料的支出暫時有個著落。那偷兒方才恐怕就打著類似的主意。
  高壓半軍事化治理的網羅下,人民日復一日依照無政府狀態的弱肉強食倫理,倒行逆
施。古辛斯基開著無照計程車在莫斯科的大街小巷晃,有時正當做生意,有時勒索乘客,
越來越油條。不淪落到這個地步,便永遠湊不足經費,走他想走的路——比方說,浪費油
料,大繞其路行過莫斯科劇院,看看芭蕾舞團帆布海報,是少年僅剩的一點卑微樂趣。這
陣子,劇院上的是國寶柴可夫斯基的作品天鵝湖。
  撿來的劣等伏特加,將少年嗆得鼻涕眼淚直流。天地茫茫,這名少年不甘在機械與機
械之間遭活埋,如同舉目所見人民的父親,以及父親的父親,為了維繫血脈而斷絕生命
——屬於共產主義,而不屬於他們自身人性或動物性的血脈——限縮、擠壓,化為無限規
律、一呼一吸的齒輪。他想說故事。他知道一旦擠進齒輪的縫隙之間,還能夠說故事的魂
魄便沒有了。
  「你想說什麼故事?」少年一家老小擠進十坪大的國宅裡,他父親沒好氣地將問題指
上少年的臉,「什麼鳥故事這麼重要?說來聽聽。」
  「沒什麼...」
  少年很快地瞥了一眼他父親的眼色,一眼足矣,古辛斯基如就地成道一般,犀利地透
析此現象界的實情:這個宇宙對他心靈的內容沒有興趣。他只是一枚勞動單位,可量化的
生產單位不需要無可量化的心靈。一個程度上擁有私產因而等同具有權力的中產階級
、以及擺明了擁有財產宰制權的公務員;他們才具有「生出」心靈的本錢,去得起劇院。
  莫問靈魂值幾許,填飽不了肚子;心靈卻可以拿錢來養。此邏輯天經地義,客觀事實

  從培養軍人與工廠維修工程師的學校分別輟學,他無法對父親坦承想念戲劇。他那平
平無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父親,在工廠中鍛打出足夠的手勁能將少年掐死——甚至
不是對兒子沒出息,有感而發的憤怒,而是最平凡人的平凡標準中,明智的經濟決定。
  聰明的少年前前後後兜起來,大徹大悟,伴隨著心靈根部的扭曲,是無窮黑暗、一洩
千里的解脫或者虛脫。從父親身上他望穿了以人民為本的文化的僵硬與低能,他必須朝向
官僚所在的高處出頭;為了精神生活存在的價值與彰顯,不擇手段也是被允許的。逃家之
後,少年選擇野雞車這非法的職業,試圖在犯罪暗示混亂交雜的風中,嗅出投機的夾縫,
希望能迅速致富。
  「自今而後,讓我融化在叢林法則裡,使我成為猛獸;唯有強者,才開始具備心靈存
在的門檻;普世道德上的善,與美感經驗、個人頓悟中的邪善、僅對我一人具有絕對原則
效力的妄自尊大者之善,果然前者後者本質大不相同。那正是官僚較一般民眾容易欣賞、
接觸藝術的原理原則;並在在說明為何無產階級藝術膚淺而無根、大量複製而無機、工業
現代化主義之美則純屬無稽之談。 
  藝術在獲准進入普世的殿堂前,必須經過歷史的守門者烙下檢驗合格放行章,也就是
中產階級知識分子。我得接近他們——並且向官僚看齊。」
  受西方文化薰陶的孩子,處在古辛斯基的環境中,第一個反應往往是「我感受到體系
的壓迫、人類的愚蠢、社會的不公,使我的心靈無法開展」。俄國孩子的自由心靈是生存
所不必要之物;那種牛鬼蛇神、意識型態不政治正確的事情,等孩子大到懂得潛規則了之
後再說——父母們自小對他們非常清楚地灌輸這一點。抑鬱的藝文少年們自估,若他們不
能自縊心靈,可能需要開始練習適應赤貧與夾縫犯罪。這是貼近現實的自我要求、杜斯妥
也夫斯基複述殘忍現實的傳承。
  「這樣就能擁有自己的舞台了嗎?」
  理想兼容現實者靈魂的惡性循環:越是想著找出一份錢,讓自己專心創作一段時間,
墮落得越快。
  ***
  基於各種個人因素,出來跑野雞車的老子小子們,從來不說自己在公營商店「買到」
什麼,總是說「搶到」什麼。無論有沒有乖乖交出可悲的盧布。紙票不能吃的無用感,導
致生活即掠奪。前戈巴契夫時代,過期的東西、從集團農村運到莫斯科時早已爛掉的蔬菜
,國營商店也照賣不誤。在巨大、荒蕪、概括一切的「沒有」底下,小野獸們搶空罐子、
搶糧、搶垃圾,以廢物一般的「有」,填補這無以名狀的存在負值。
  搶搬了偷兒撂下的磚,野雞車照樣不能動,古辛斯基正自盤算,也許黑市銷贓會比公
家窗口騙油票子來得靠譜點;突然間看見豪華的黑頭車,強勁無聲地駛入貧巷中。少年追
了幾步路,看著它在高高低低的泥土地彼端,如黑豹匿入高草叢般,轉入屋間巷縫裡不見

  野生居民在社會階級凝固、沒有流動性的底層,抬頭看風風火火的威權裡世界中群魔
亂舞,就像立在水族隧道中,見豹斑鯊魚掠過頭頂,如此妖異。古辛斯基有看見黯黑的仲
夏夜之夢幕末,妖魔現形的預感。
  這樣的一台車,來這裡做什麼?
  是官僚!官僚在這裡幹什麼勾當?
  少年心中突突的。
  ***
  「魯茲訶夫(Yuri Luzhkov)市長大人,有一輛破計程車跟著我們。」那名白手套司
機道。
  「依你的讀人術看,是什麼人?」
  那司機出了幾秒神,道:「跟您的政敵無關,只是個不知道大禍臨頭的路人甲。」
  「別理他。」莫斯科一市之長,雙手拄著黃色剛玉眼睛的豹子頭手杖,冷漠地道,「
等一下他捲入政治鬥爭的街頭械鬥裡,算他倒楣。」
  從後史達林時代起,擁兵自重者在科層體系內軍閥割據、無權擁兵自重者,便收買黑
道勢力雄據一方,暗地較勁;像葉爾欽今日那樣養著大批保全,更是習以為常。隔日,無
名的預感促使古辛斯基放下生意,又來到同樣的地方守候。莫斯科市長的座車行禮如儀地
出現,不明就裡的少年尾隨在後。
  古辛斯基幾乎沒什麼真實感地,看著一輛輛黑道大車從民宅的木板牆後頭霎時衝出,
暴力政爭集團的小弟們拿著黑市拼裝機關槍朝市長座車掃射:「魯茲訶夫擋我等財路,擋
我們老大的官運!有你在,老大便爬不上市長的位置!納命來!」
  「看看您的政敵養的這群瘋狂打手,無怪乎防彈辦公室、防彈窗與防彈車在您們為官
者之間流行得很。」那名KGB探員道,看著中看不中用的槍,與火力不怎樣的子彈,在
車窗上灑出一行米粒痕。
  「不要挖苦我了,武術高強的KGB少尉先生,你這傢伙也矜貴得很。不過,我就是
夠信任你的武藝,才願意以首都之長之尊,親自下來當誘餌,把這樁沒完沒了的官場恩怨
了掉。」
  魯茲訶夫用黃金豹子頭敲了敲司機椅背,語中一半諷刺、一半嘉許。那名KGB探員
嘿的一聲冷笑,道:「遵命,長官。」
  刀槍不入的純黑大轎黑龍甩尾,將兩台黑道小弟的車掃到一邊。白手套探員從車中竄
出,一躍跳上舞台般的車頂,雙槍出手,八方掃射,彈無虛發。少年古辛斯基眼前黑白交
錯,閃現這輩子見過最華麗的街頭械鬥舞。那身著司機裝束、長腿的軍人,在蝴蝶般翻飛
的戰鬥空檔中,對著少年笑,彷彿在說——你想進入我的世界,跟我一樣強悍嗎?
  你的故事,夠資格詮釋世界的真實嗎?
  高手身形,蝶影翩翩,少年雙手出汗,緊握著方向盤,心如亂麻——原來他離世界的
真實,還遠得很。
  ***
  「長官,看來這是一台野雞車,這不知死活的沒有執照,恐怕連駕照也沒有。」
  在一片四仰八叉的黑道屍骸與破碎翻覆的車輛之間,隱約看得出遭爆炸衝擊而支解的
黃車身影。少尉對現場做了大致分析,扔下了計程車的車牌。魯茲訶夫拄著豹子杖,將受
了重傷的少年撥了撥。古辛斯基順勢翻過身來,意識不清。市長鼻子裡出了口氣,道:
  「休說廢話。我倆跟人火拚,還特地抓違法野雞車主,真是不折不扣的五十步笑百步
,敗興至極。」
  「他還活著,但是看來支持不久了。」少尉探了探他的頸動脈,「請長官示下該怎麼
做。」
  方才戰事即將落幕,國家密探以一當十,黑道成員一面倒大敗,正當少尉自認為必勝
,露出清風般的微笑與一絲鬆懈,黑道自爆彈車從高手的攻擊死角竄出。魯茲訶夫政敵黨
徒的如意算盤,原本欲逼得那KGB探員棄車躍起,自保跳逃,而將莫斯科市長困於防彈
車的鋼鐵囹圄之中。
  不料兔起鵠落之間,後頭殺出了古辛斯基這自殺炸彈客般的程咬金。野雞車踩足了油
門,高速撞上來,黑黃二車硬碰硬相撞,轟然爆炸,一地狼藉;魯茲訶夫的防彈車多虧這
一著,逃過一劫。
  「限你十秒鐘醒來,不然本官把你扔在這裡等死。」
  魯茲訶夫的手杖抵著少年的下巴,命令道。不知是在江湖中闖出來的極端有勇無謀,
或者冥冥中自有定數,古辛斯基氣若游絲的第一句話,竟是沒頭沒腦的一句:
  「市長大人,您近看沒有多大年紀,為何拿著手杖?您在扮演什麼人?」
  「因為這樣霸氣。」魯茲訶夫拿豹子頭指著他的臉,「『為官者』並不特別是什麼角
色,只是『霸氣』二字的人類體現。你不覺得嗎?」彷彿古辛斯基倒地不起,仰望他的困
獸神情,是對他極大的奉承。處理掉心腹大患的莫斯科市長仰天哈哈大笑。
  ***
  少年出院之後,魯茲訶夫豪氣地頒發他共產黨的黨員證,贈他進戲劇學院深造的機會
。古辛斯基很快便摸清楚這個男人安的不是好心,而是一報還一報之餘,拿他的感恩當有
趣:話說,魯茲訶夫不是明哲保身型的市長,而是好大喜功型的市長,喜排場、好俗劇,
正缺一個人娛樂他;若古辛斯基能替他在人前推陳出新,塑造霸氣絕代而不樹大招風的恰
好形象,便更討喜了;光是豹子頭手杖,已經滿足不了這魚肉鄉民的男子花俏的表演慾。
  二十歲上,古辛斯基爬上了莫斯科劇院總監的職位。偶然攀上重量級官僚,一夕翻身
九重天,就是這種快感;卻是權力的快感,最容易淹沒纖細的感知並絞死創作慾。市長大
人以編給古辛斯基的預算提醒他,自己究竟是哪種貨色——不過是偶然撿來的戲子、跳樑
小丑;倘一時惹官僚不悅,劇院財源盡斷。
  命運將當年的少年一推一搡,擠入官場,官場卻把那少年最後一絲纖纖的情思完全抹
殺。古辛斯基的胃口被培養得和魯茲訶夫一樣俗艷、喜大紅大金,與現實脫節的蘇聯顏色
。他獲得了夢寐以求說故事的資源,偏生徹底忘記如何說故事。古辛斯基有時為著事業有
成的自己,甚至比開野雞車時代還粗野,感到一點點惆悵。他試著灑錢來彌補空虛。
  誰教這就是世界的真實,也許他還是一頭不足的野獸,缺爪、缺牙、被莫斯科市長養
在動物園裡;少尉舞鬥之姿在他心頭隱隱刷下一痕痕美麗過度的爪印。不出幾年,古辛斯
基接收到風聲,KGB已經開始勢敗如山倒。他恍然,但是不帶任何頓悟:這也是世界的
真實。
  古辛斯基在醬缸打滾,滾出了長性,了解市長對他單純的蔑視,拿美女、淫亂的舞台
劇與有限資源下做出的無窮聲光效果,再一次娛樂了魯茲訶夫與他的黨徒們。趁首都官僚
酒酣飯飽,古辛斯基厚起臉皮,伸手和主子要一樣東西...
  「你想要搞什麼?」莫斯科市長乜斜著眼,看著高頭大馬、鬃毛豐足,卻戴著一頂小
丑帽的馬戲團金獅。
  「我想要一技之長,一份像樣的工作——我想要生產工具。」古辛斯基市儈地道。老
油條的男人將初衷忘得一乾二淨,只想額外搞錢,以便不再被魯茲訶夫扣在手中耍來耍去

  官僚對「生產工具」的直射反應是「工廠」。心與靈魂的產值無法上報中央,充作業
績,因此「劇院」算不上生產工具。魯茲訶夫懂他的意思,哼哼著「人模人樣的工作,好
吧」,大筆一揮,編派給他要大不大、要小不小的鐵皮屋工廠,以及一隊工人。
  古辛斯基開始從有限的資源中搞出老廢國宅裝修業,又藉著舊宅新賣的轉手事業,嗅
出在法律邊緣搞房地產的可能性。魯茲訶夫與他同一個鼻孔出氣,將老百姓的戶籍像小棋
子挪東挪西,助長生意;這麼一來,古辛斯基的炒房事業必須有市長的一杯羹;差個幾釐
米即成違法的國宅建案,竟順理成章、化腐朽為神奇地變作莫斯科市長閃亮政績的一環。
  人民敢怒而不敢言。
  ***
  就在古辛斯基抱著「一份像樣的工作」,逐漸安分下來的此時,亞斯特一族之長牽著
大隊人犬,乘豪華座機降在莫斯科機場外圍。諸人犬身上五花大綁SM亮皮繩,頭臉罩著
眼耳鼻舌拉鍊孔黑皮套,領著態度悠閒、慢條斯理的大長老在紅毯上走,一路汪汪亂叫。
  「有非常精明的討厭鬼,和莫斯科市長一搭一唱,先我們一步炒作土地,害吾等光明
會房地產一族來這個破國家撈,居然只能撿別人玩剩的。」老杰克‧亞斯特蹬著長筒黑皮
靴,「你說是不是,辦事不力的莫斯科外貿委員會委員長?」
  「嗚汪!」
  殿後的一犬趴在地上,悽苦一叫。亞斯特摸摸他的頭,道:「乖,你還是別在外頭丟
人現眼啦,歸隊當我的人犬好罷。」那人乖乖順順,腦袋順著亞斯特的手掌蹭過去;不料
老杰克臉一沉,變色道:「不過你炒房失敗,死罪能免,活罪難逃!狗兒們,教訓他!」
  餘下人犬撲向那條欲哭無淚的俄國犬,將他剝個精光,貴賓室內淫聲大作。亞斯特背
著那人犬不知是爽吟或者慘嚎的聲音,理了理肩上油油亮亮的黑羽大毛飾翎,將黑斗篷攏
了攏,在身兼武術保安的獸侍者陪伴下離去,自道:「我族才沒那麼大工夫學洛克斐勒一
族慢慢馴狗,將他們一條條馴成了精。話說,好狗易有,養一陣子才知他們素質坑坑疤疤
,一頭能幹的野獸卻難求!」一時尋思完畢,亞斯特對左右道:
  「你們幫我安排安排,將那市長的蠢架子挫乾淨。事成之後,我要會會那從中作梗的
男人。」
  ***
  三日後,古辛斯基獨自坐在莫斯科劇院觀眾席正中央,看他新執導的通俗劇「新美女
與野獸」。燈光暗下,布幕揭起,周圍昏暗依舊。古辛斯基不悅地暗道:
  「揭了幕,舞台燈光竟還沒開眼,工作人員真一群廢物!」
  野獸男子預期看見台上的長腿金絲貓,在滿天金蔥彩紙飛舞下一字排開,踢著拍子,
與嘩啦啦響起的歌舞劇爵士樂前奏同聲唱和。只聽見環繞音響細細傳來幽暗的黑彌撒,台
上黑影連成一片,似有龐然巨物緩緩影動。
  古辛斯基最厭死氣沉沉的古典音樂,連聲喊卡。見無人理會,他沒好氣地摸黑走向奏
背景音樂的大樂團處。野獸猛一看,雙眼深成兩座幽谷的高大異獸,身披黑袍,指揮大隊
黑膠皮衣黑羽領狗頭獸,真正的樂隊指揮、音樂總監等人,被麻繩膠帶五花大綑,扔在一
角,不住扭動。古辛斯基一凜:「又是黑道尋仇?他媽的,早知道跟那不長眼、沒耳性的
市長劃清界線!」
  魯茲訶夫囂張過度,樹敵無數;野獸尋思了一圈,假使市長將他賣了,打算自行收割
房產事業,也不無可能。他奔向劇院的緊急逃生出口;匡啷匡啷拉個幾把,那門被鎖死了

  舞台此時暈開韃靼地獄業火的暗紅,紅光中幾束金光竄出,在一只大黑鐵籠的欄杆之
間跳躍浮掠,最後一一凝結於蹲踞籠上的油油黑黑怪物。古辛斯基忍不住朝台上一看,那
獸渾身點綴黑色真皮製垂飾、翼樣黑斗篷、SM皮甲的鎧、高跟長皮靴。飾演妖獸的鷹勾
鼻男人,面戴厚重皮面具,掩蓋初老面龐下半邊,眉宇神氣依然俊逸無匹。
  拄行旅人手杖的希臘英雄,從舞台的另一側踽踽登場。古辛斯基眼尖地發現那是魯茲
訶夫的豹子頭杖,只道魯茲訶夫真的被黑道幹掉,大駭,箭一樣朝劇院另一邊的出口發足
狂奔。如此嘗試幾次,才意識到求出無路。
  台上人不理會唯一觀眾千方百計想離場,將戲演將下去。華美斗篷的異獸道:「來者
何人?」
  「我是伊底帕斯!自城邦科林斯離鄉背井,受人民請託,除掉你這禍端!」
  獸發出一聲銳叫:「你千里迢迢地從科林斯來到底比斯,所為何事?」
  「為了躲避德爾菲神諭中的弒父娶母慘劇。」伊底帕斯咬著牙道,將手杖朝地上奮力
捅去;震石裂帛的一聲,魯茲訶夫的杖攔腰斷裂。那英雄如野獸吐出獵物的骸骨,將杖扔
一邊去,「斯芬克斯獸,你廢話太多了!立即報上謎語!」
  那怪物只顧笑,恐怖森森的音樂都被他蓋了過去,良久才道:「什麼動物清晨四條腿
、中午兩條腿、到了黃昏卻有三條腿?」
  「是人類。」伊底帕斯朗聲道。
  「大錯特錯!」扮演怪物的老杰克‧亞斯特搖頭晃腦地怪叫,「解謎失敗的漂泊英雄
啊,留下你的人頭!」
  「我還沒說完!」英雄咬牙道,「隨著生命朝暮轉換而熟成的人類,今日已經絕種。
故完整的謎底是『失落的人類種族』。
  現代依然存在的人類,從小到大,無論拿幾條腿站著,一概被電視媒體的狗鍊牽制,
永遠是四肢著地的狗,無條件認塑膠箱子裡的訊息為真,以為訊息的真實性它是進入塑膠
箱子的先決條件;如此無解的狗食循環邏輯,使大批『人犬』無法憑證據及分析判斷電視
報導的真偽,受心理制約,直射反應地認定只要被衣冠鼻挺者在人前報導的事物,必為事
實,對自己遭到環境、威權式教育、同儕壓力形塑的洗腦過程,完全沒有感覺。」
  古辛斯基被出了戲劇文本的怪異開場獨白擄獲,放棄破門逃出的念頭,慢慢地接近舞
台邊緣。躲避黑道尋仇,比起他心靈中正發生的某種革命,已顯得不大重要......
  「不管媒體的載具為何,紙本、圖片或影像,『人犬』只要不依靠媒體提供的因A故
B的罐頭思考途徑,便無法思考——即使是故意激起群情反對與憤怒的明顯假邏輯,也具
有割裂社會、分疏意見流向的作用!無論如何,沒有看到操作出來的或虛或實陣營分邊戰
鬥,政治分析師的口沫橫飛,人犬就不知該拿何種對錯標準、正義樣版,型塑自己的想法
,融入意見的社群中。只要不跟隨著流向,或大或小、主流或非主流,犬就會陷入深沉的
,遭人群遺棄的剝奪感之中。
  此即『以最深沉的群居動物基本需求,強迫人犬關心新聞。』
  萬一某些火紅的意見社群,打從一開始便不存在呢?要是媒體所謂『外界一致認為』
的『外界』,根本是『沒有人』呢?原本堅決反對政府捲入歐陸大戰的美國人民,難道不
是因為媒體的『社會一致表示,美國應當承擔起世界警察的責任而戰』,而逐步軟化,即
便一剛開始新聞報導中的『社會』,其實『沒有半個人』?」
  「沒有半個人的鬼之意見虛集團,反而塑造出世界的真實...嗎?」
  古辛斯基倚在舞台邊,腦中一片翻騰,喃喃覆誦。
  「現代人的慾望如狗、邏輯如蟲,一台電視便足以將人類塑造為僅有低等獸慾的帕夫
洛夫之犬。在音樂、氣氛與影像符碼的催眠中,以說服兒童的口吻傳遞訊息,成人的思想
將逐漸朝幼兒退化、丟棄理性、呼喊口號、遷就情緒,化為在獸的遷徙潮流中,憑本能奔
馳的四足動物——
  將所有深諳此道的廣告形象,轉換回正確的白話文不過如此:喝此款飲料,可以年輕
二十歲、開這台車,整個社區的女性都願意與你交配、食用該包裝垃圾,將使你獲得基督
教承諾的永生。心智中烙印著廣告畫面的消費者,從貨架上拿下某些東西、忽略其他物品
,媒體人以統計學測量符號與象徵的利益成效,得證人犬恆以掏錢的舉動表達支持廣告中
未言明的童話青春、性慾的滿足與宗教性永恆期許。
  『媒體的意圖永遠不會被理性所見,故免受批判;免受批判故,永遠強大。』
  現代人自詡早已足夠理性地不再相信任何東西;然而『不知道自己實際上已深信不疑
的犬儒式不信任,隱藏著最難以根除的愚蠢迷信』、人犬也熱愛自詡中立,不是任何意見
陣營的擁護者,然而『他打從一開始便沒有察覺,腦中沒有任何意見是靠自己的力量想出
來的。』」
  年輕的野獸中催眠似地在台前接受新思想的洗禮。他初次察覺這種說故事的新方式、
新可能性;它的力量比傳統舞台大上無窮倍。
  「人犬的文化不尊重兒童的個體與人性,卻對兒童的形象過度崇尚、對童年懷抱無名
鄉愁。同樣都是『四條腿行走』,新世界秩序之神無法對人犬言明他們只是狗,但能夠藉
著媒體鼓吹『找回心靈中四足爬行的孩子』。
  然而又有誰能察覺,成人世界常見的爾虞我詐,實際上是『幼稚的心智坐擁成人的資
源與工具』造成的社會破壞結果。抽絲剝繭狡詐者的行為動機,最後往往只剩下動物般的
粗殘與幼兒般的任性。
  『心靈中的孩子』成為媒體文化的一環,造就了一群將人性錯誤的部分理想化的人犬
,他們『做出再怎麼噁心的事情,依然以為自己的本質純潔無染』——人犬超越了犬的層
次,化身為絕對無法產生自省能力、行為原則與道德節操的殭屍!
  社會遭受重大變故時集體出籠的『道德殭屍』,不啻為亞斯特一族靠媒體左右政局的
終極籌碼!殭屍輿論傾巢而出時,沒有政客擋得住無憂無懼的媒體王者!」
  「說得好。」古辛斯基暗自叫好。野獸大口咬下妖言的智慧果,眼界頓開;這個時代
真正的王者,已不再追求為世界所看見,而是直接主宰世界能看見什麼。
  「哈哈哈,說得好!」亞斯特怪笑,石破天驚地大喝一聲,在籠上長身直立,展開斗
篷下性虐待狂皮飾。
  「我戰勝了你的謎語,斯芬克斯獸!讓出通往底比斯的道路!」
  亞斯特斂容,陰沉地道:「我才不要。」
  「你說什麼?」
  「真正的人類絕種了,你便沒有百姓可供成為王者;伊底帕斯王的故事也沒有必要演
下去。」
  英雄聞言震怒,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希臘悲劇淨化(catharsis)不了任何人。」亞斯特的聲音中竟流露一絲同情,「
當今的殭屍世界,失去由衷地同情與恐懼的能力;悲劇情操,已無法激發人類情感更高的
層次與強度,人性污穢的弱點再也無潔淨管道。
  看看今日的犬罷,人犬見同類遭受命運作弄,聚眾圍觀取樂口出酸言,無法誠心、謙
卑地面對時代暴力為體、社會共業為魂的『悲劇』。伊底帕斯,你也算是一國的首長,想
想你的故事會如何登上美國八卦報:
  『總統亂倫桃色風暴,跟老媽做愛令人目盲!總統府幕僚記者會以混亂告終』
  連同你的悲劇與我族的秘密謎底,一同下地獄去吧!」
  在斯芬克斯獸的狂笑與英雄的慘叫聲中,業火紅光裡頭怪異煙霧迷漫。古辛斯基立刻
嗅到不對勁,以袖掩面,駭道:「他媽的!是催眠瓦斯!」
  野獸來不及反應,就地昏死過去。
  
  ***
  古辛斯基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渾身被剝得乾乾淨淨,躺在斯芬克斯獸先前霸佔著的
黑籠裡。他頭痛欲裂,根本無法想像自己睡了多久,又被變態獸群綁票到哪裡。籠子所處
之地,似乎是豪氣的旅館大廳,高牆上掛滿滿珍奇動物的頭顱標本與性虐待皮具,周圍連
個人影也沒有。古辛斯基像不適應囚禁生活的野生獅,憤怒不安地走來走去、拚命搖晃、
敲打鐵欄杆。
  籠頂傳來一陣啪沙啪沙聲響,與他年紀相仿的變態皮衣男子爬到籠邊,上下顛倒地垂
下腦袋,朝籠子裡頭張望;他的目光一抓住古辛斯基的身影,便不客氣地打量他的裸體。
古辛斯基機警地注意到此人的眉目與「斯芬克斯獸」老杰克‧亞斯特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刻
出來的,渾身不自在,露出牙齒,對籠外人以最粗俗的俄語黑話喋喋罵個不休。小杰克只
是充滿興趣地瞧他。
  老杰克蹬著高跟靴,從鍍金高拱門外流裡流氣地走進來;小杰克聽見清脆足跟點地,
腦袋、皮掛飾與斗篷簌簌收回籠子頂,道:「爸爸!難道這個傢伙就是我的生日禮物?說
好的俄羅斯首都土地契呢?」
  「兒啊,很遺憾,鐵幕畢竟是鐵幕,商人處處遭官僚掣肘,爸爸的狗兒獸兒們進行得
不是很順利。」老杰克道,「不過我給你帶來了更好的玩意兒。」
  「Who the fuck are you? Where am I?(你們他媽的是誰?我被帶到哪裡?)」古
辛斯基憤怒地向亞斯特父子倆咆哮。
  「他聽得懂我們的語言呢。」身著亮皮穿繩馬甲、長統靴的小杰克從籠子縫望下看,
「所以共產破國家的賤民還是受過教育的嘛。」
  「我把他的學歷、出身、底細全摸清楚了,這頭獅子沒有才華、只是個三、四流藝術
家。但他的表達方式膽大包天,說起故事,把頂頭官僚們唬得一愣一愣,還有本事從他們
身上搞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錯不錯。」
  「我看得出他態度踞傲、舉止豪放,不是唯唯諾諾凡俗犬物,但兒子我還是比較想要
房地契。」小杰克將皮斗篷一角捲在手腕上,作不悅狀,「媒體從業人員,還有主播什麼
的,讓人犬去作也就夠了。」
  「傻兒,如果你不懂得炒作賤民腦中的『虛擬之公領域』房地產,我族沒有武器壓住
民主政府,便無法長治久安地保住真正的土地。此外,媒體這一塊好好經營下去,最有可
能實現我們一族的野心——」
  「趁著陶德與羅素一族相愛相殺的時候,把兩者一併鬥倒;因為我族在新世界秩序中
的機能——媒體——橫跨純知識與純娛樂,兩者都有可能併吞。」
  「正是。」
  小杰克的眼中頓時燒起某種異紅火光,古辛斯基只聽得耳邊琅琅作響,金屬釦環相銜
而成的大黑皮斗篷隨著小杰克在自己頭上盤旋,瀟灑地曳來擺去。古辛斯基混跡黑白兩道
之間,臉皮厚如犀牛,倒不在意自己赤身裸體,但見年輕亞斯特體態之間流露的豪霸之氣
,氣勢不覺滅了下去。
  這俄國男人是金獅子,沒錯。
  但那對怪異的父子,是妖獸與黑龍。
  等級差太多了。
  ***
  幾個月後,古辛斯基無傷返回莫斯科,渾身脫胎換骨、容光煥發;與他稍微相熟的政
商人物都看得出此獅接受了某種改造,只是自此之後,直到他在俄羅斯政商舞台上謝幕為
止,古辛斯基絕口不提那段時間之內,亞斯特一族對他究竟做了什麼。
  魯茲訶夫見古辛斯基金光閃閃地回歸莫斯科市政廳,嚇得面無人色,欲藏起矮墩墩的
身子,卻無處可躲。古辛斯基冷眼看著不可一世的原後台老闆稀糟成一團,二人之間的上
下關係風水輪流轉,今非昔比——獅子不由得撫掌大笑:「怎麼,您已經不認得我了?我
是被您像垃圾一樣撿回來的馬戲團小丑哪!」
  霸氣側漏的古辛斯基走近辦公桌,逼得他欻地跳起,往皮椅後面藏,抖索索地將首長
座椅向前戳,試圖抵擋進擊的野獅,嚎道:「閣下,您別逗了!我倆擋了『那些強者』的
財路,我被狠剝三層皮,撿回一條小命,莫斯科市政廳底下最肥的單位『外貿委員會』只
得就地拆夥;而你,你倒好手好腳活著回來!啊!聖母瑪利亞在上,莫斯科地下世界的黑
道小弟死了一地,黑道大哥慘遭橫掃,至今個個尊嘴啃地,我只道你老早切碎餵鯊魚去了
!出現在我面前的你,到底是人是鬼!」
  古辛斯基打趣地道:「這下豈不是只剩聖彼得堡外貿委員會仍開張?那兒連委員長都
還沒覓到,招牌像支臭稻草人,豎在一匹老狐狸底下濫竽充數。」獅子不屑地哼了哼,「
沒法了,只好直接從你這兒剝。」
  「你想要什麼,我通通給你!快點走開啊!」
  「與新聞媒體、報章雜誌相關的一切從業執照。」
  魯茲訶夫嘴裡唸唸有詞,最後把什麼該給的、不該給的權限,全批給了古辛斯基。
  足以與國營電視台匹敵的媒體業黃金之獅,生涯正式展開。
  ***
  「我聽你放屁。」
  奇貝伊在電視台的更衣間,換下被嘉年華彩粉噴得七零八落的西裝,換上古辛斯基事
先為他準備的高級訂製西服,道,「我對你的過去沒有興趣。黑海政變那陣子,NTV的
囂張程度我仍記憶猶新。『柴郡貓』的直覺告訴我,你的話術頗具影響力,不亞正規操縱
手。你的故事少聽為妙。」
  「我拿陳年舊事打發時間嘛。」古辛斯基打著呵欠道,「故事說完了,我可以看貓貓
咪可愛的身體嗎?」
  奇貝伊將紅簾子開出一條縫,塑膠花、手鏡、假髮、梳子等暗器接連飛出;古辛斯基
大笑著走避。奇貝伊匆匆出來,鐵著一張臉,道:「接下來的選戰協商,麻煩你正經些!

  古辛斯基痞痞地嗯哼一聲,手裡揭了揭紙卡,刷地亮出幾張立可拍相片:奇貝伊更衣
時裸露的腰身臂膀、大腿足踝,盡收眼底;雖沒露點,但脫態撩人,引發情思。柴郡貓的
臉紅到耳根脖子去,急吼吼地伸手欲搶:「你這八卦下流動物,竟然來陰的!」
  無奈古辛斯基較他高、較他老油條又靈活,逗弄了柴郡貓一陣,復將走光照揣回懷中
,道:「名人政客在八卦媒體業者的地盤上脫衣服,根本是自掘墳墓。一踏進大門就中了
歌舞團陷阱,你只能怪你自己太呆。」
  奇貝伊知他有理,當場氣餒。古辛斯基正色,但笑意不減:「這下子在談判桌上,我
多了一點點贏你的籌碼。會議室這邊請,貓貓咪。」
  ***
  本章後話:
  史達林時代,成千上萬人民被送去勞改營(gulags),終生求出無門。但是當二戰爆
發,德蘇兩軍交火,史達林祭出人海戰術,不惜放出大量勞改營中的罪犯上前線,並且與
之交換條件。有些犯罪者願意配合、有些不願意。如此不僅培養出黑道本身的階級制度,
也開創出軍方、官方與黑道交流、彼此交換利益與庇護的不良傳統。從前戈巴契夫時代,
也就是布列茲涅夫時代(Brezhnev era)開始,黑道便成為官僚的樁腳,發展出大大小小
的黑市,直到戈巴契夫改革開放時代,部分黑市不得不就地合法化。
  不願意配合的犯罪者,被史達林送去自相殘殺(bitch wars),在後來的蘇聯時代中
,無法混出頭而陷入監獄內鬥爭圈的混戰也被稱作bitch war,紅軍官僚往往對此睜一隻
眼、閉一隻眼,畢竟死一名囚犯便多出一點空間。在這類混戰中活下來者,往往與監獄及
低層的官僚達成合作與共識,形成黑道、官僚生態底層最危險、最不擇手段的一群。
--維基百科條目,Russian Mafia、bitch wars
作者: spadeh08745 (思盤達)   2016-05-16 02:18:00
您查的資料好豐富,可是故事背景另人難過啊QQ看到古辛斯基,就想到被普丁鬥倒的那位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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