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臥槽！啊——」急症室裡，紅髮扶額站在病床邊，床上那人疼
地滿頭冒汗，牙齒咬的咯咯響，嘴裡卻還不消停，先是咬牙切齒把那
兩口子祖上都問候了一遍，罵完頭一轉開始看不慣醫生了，「我說你
們就不能給我打個麻醉啊！」
「小夥子，麻醉起效還要時間呢，你看也就兩三針，一會就好了。
」
「我去你…………臥槽！」賀天拽住紅髮的胳膊，用力地擰了一
下。紅髮吃疼嘶了一聲，毫不留情地甩掉了他的手，揉了揉胳膊，「
你活該，早跟你說別動手了。」
「老子要不是看他是個女人，早動手打她了，還能讓她在門口哭，
我……操！」賀天咬牙深呼一口氣，轉頭朝醫生吼，「你會不會縫啊！
你在我胳膊上繡花呢！」
「小夥子你還有力氣罵人，應該不疼啊……」穿著白大褂的大叔
手裡動作不停，語重心長道，「凡事啊，都要三思，不要衝動，不要
暴躁，想想你的父母，想想……」
賀天抓起邊上的枕頭就要往那醫生臉上砸，驀地想起胳膊還在人
手裡呢，只好矇住自己的頭道，「你閉嘴……」紅髮不好意思地朝醫
生一笑，指了指自己腦袋，「您別介意啊，我哥這裡……不太好。」
賀天： 「…………」
救護車管接不管送，還是員警同志貼心，把兩人送到公寓底下，
紅髮看那人大冬天光著胳膊，纏了一段紗布，也沒好意思轉頭就走，
想好歹把人送上去。紅髮送他到屋裡，囑咐了幾句記得換藥好好休息，
轉身就要走，賀天瞪大了眼看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你要走？」
「嗯？」
「我他媽為了你都這樣了，你要走！？」賀天誇張地指了指自己
的胳膊，「你就那麼不想看到我！」紅髮別過眼嘆氣，「我在這你就
能好的快點？你早點睡覺吧。」
「你要走，你要走……！」賀天頓時也不講理了，憋了幾個小時
的火氣眼看就快爆發了，這時手指著紅髮滿屋子轉圈，憤憤地說，「
你走了我吃什麼？醫生讓我忌口，他還要我好好休息，你走了誰幹活？
」
「……我幫你找個保姆？」紅髮無奈道。
「誰要保姆！我就要你！」賀天仗著自己是病號拉住紅髮不放，
紅髮到底顧及他的傷，也不敢掙扎，只好順著他的力。
「做飯。」賀天站在廚房門口道。紅髮轉頭看他，賀天沒穿外套，
白色的校服上隱約可見斑駁的血跡，連同門外的駝色地毯，電梯口金
屬裝飾花瓶上，血跡都還沒來得及清理乾淨。賀天就像什麼也沒發生
一樣，點了根煙靠在廚房門框邊，而他卻不由自主地在逃避所有的紅
色，就連路過時也如同燙腳一般，唯恐踩到了。那個女人衝過來的時
候，手裡抓了把水果刀，大概是衝著賀天去的，可他就正好擋在賀天
前面，他沒傷到，怎麼說也是那人眼疾手快擋了一下，手臂上便劃了
一道口子。
他不願意看見那些血，還是因為不想這畫面在頭腦裡一遍遍地重
播，還是後怕。
「別抽煙了。」紅髮回頭道。
「嗯？」賀天挑眉。紅髮放下手裡的速凍餃子，徑直走到賀天面
前，一下子拔掉他嘴裡的煙，扔進垃圾桶，紅髮看著他衣服上的血，
心裡莫名地惱火，陰沉著臉不說話。
「你說為了我，你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嗎？」紅髮背對著他，寒聲
道，「你當你是救世主？刀槍不入？我難道要你來保護？」
賀天臉上露出殘破的笑容，也許很多事真的不能只憑感覺去做，
「那你讓我怎麼辦，眼看著她……」
紅髮打斷他道，「早就讓你別動手了！現在受傷了你開心了！」
他撐在桌子上的手緊緊握拳，指關節隱隱泛著青白。要是那刀再偏一
點、再偏一點，就不是手臂，是心臟。紅髮的身形微微顫抖，事故發
生的太快，只是幾秒的瞬間，他甚至來不及反應過來，只看見從賀天
手指間不斷冒出來的鮮血，他抓住他的手，顫聲道，你沒事吧……
「你……」，賀天從那背影中看出了什麼。這事與他無關，要是
我沒伸手擋住那一下，才真是對不住他了，賀天這樣想。「……是我
不好，你別氣了。」彷彿福至心靈一般，他開口說道。
紅髮身形一頓，僵硬了半天都沒動彈，半響才帶著滿臉尚未褪去
的驚愕，回過頭看他，「你說什麼？」
賀天不語，快步上前，雙手摟過他的腰，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紅
髮惱怒道，「我跟你說話呢！」他才動了動，賀天就有恃無恐道，「
你別動，我傷著呢，我累了，你讓我靠一會。」
「……出去，我要下餃子。」
「明天過來好不好？」賀天微微側頭，鼻息噴在紅髮臉側，吹的
他癢癢的。
「我說了這是最後一次。」紅髮不自覺地扭過頭。
「那我去你家。」賀天得寸進尺地又靠過去了點。
「你別鬧了，在家歇著吧。」紅髮想躲，賀天傷到的左手在他腰
上一用力，紅髮就聽到他耳邊賀天嘶了一聲，他立馬就不敢動了。
「不行，要嘛你過來，要嘛我去找你，不然我就只能餓死在家裡
了。」賀天道。
「誰管你……」紅髮哼了聲。
賀天果斷放手，一聲不吭轉身就走，紅髮聽著他越來越遠的腳步，
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賀天靠在沙發上，全身舒展開來，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個笑容。
值！
11
午休的時候，紅髮趴在桌子上睡的熟，後面有人用筆頭連戳了他
後背幾下，他一臉鬱氣地轉過頭去才知道外頭有人找他。他黑著臉從
後門出去，見一手裡抓著一個紙卷，靠在走廊邊的扶手上，臉色淡淡
的，看見他過來也沒什麼反應。
「考卷，賀天的。」見一伸手遞給他。
「給我幹嘛？」紅髮沒接，莫名其妙道。
「我怎麼知道。」見一不耐煩地又往前遞了遞，「你問他去。」
紅髮是起床氣，也不知道是因為之前的過節，反正兩人就是不對
盤，他現在只覺得更火了，無緣無故地。
「他的考卷怎麼在你這兒。」紅髮拿過紙卷，沒好氣道，上下打
量了一眼見一。見一皺眉，一刻也不想多呆，本來想轉身就走的，這
個時候卻也有些好奇，答非所問道： 「……你跟他住一起？」
「怎麼。」紅髮也不知怎麼想的，直接就默認了，昂起頭，頗為
不屑地看了眼見一。見一心裡奇怪，倒也沒多話，道： 「他不來上課
怎麼回事？問他也不說。」
紅髮幾乎脫口而出一句關你什麼事，愣了愣忍住了，改口道，「
你還有事嗎？」見一挑眉聳了聳肩，不置一詞地走了。
紅髮站在走廊裡吹了會冷風，腦袋才清醒過來，睏意早沒有了，
他把手裡的試卷展開來，又壓了壓，看著那紙發呆。給我幹嘛？讓我
給他送過去？那不又要去他家了，要不直接扔了好了，反正賀天一看
也不是好學生。算了，快期末考了，而且昨天晚上都答應他了，不去
又要被他纏著，晚上順便帶過去吧。他這麼想著，又怕放學忘記，下
午半天腦子裡都是這事，把那考卷放在了桌子最上面，一眼就瞧的見。
晚上去賀天家，路過便利店，快聖誕節了，便利店玻璃窗上貼滿
了雪花還有聖誕樹的圖案，頂上還掛了一條彩燈，遠遠望過去亮著五
彩的光燈。他不由停住了腳步，拐了進去。
「你來了。」賀天頂著一顆雞窩頭就出來開門了，神色萎靡，身
上裹了一條厚被子，說話還帶著鼻音。
「你去過醫院了嗎？」紅髮帶上門四顧打量，房裡的窗簾都被他
拉上了，大晚上燈也不開，客廳裡的大投影儀停在遊戲的畫面上，賀
天嗯了聲，給他開完門就又窩回沙發上打遊戲去了。紅髮懷疑地看了
他一眼，這架勢顯然是一天都沒挪窩，他走近點就一陣泡麵味，眼神
一掃果然茶几上一個泡麵桶，「你中午就吃的這個？」
「嗯哼。」賀天答應了一聲。
「你……不會下去買點吃的啊？」紅髮無語，他之前怎麼就知道
買速食，現在怎麼不買了，「你是斷手，斷腿還是半身不遂？」
「冷。」賀天玩遊戲的空擋瞧了他一眼，騰出一隻手拍了拍沙發，
「站著幹嘛，坐啊。」
坐哪？紅髮看了眼沙發，衣服被子疊了幾層，漫畫書影碟什麼都
有。他忍無可忍，奪過賀天手裡的手柄，一把掀了他身上的被子，結
果那人五六度的天就穿了件短袖，有中央空調也沒這樣誇張的，不感
冒才怪，一看那泛黃的血跡就知道沒換，他竟然……竟然還穿的下去！
「你是不是有病啊！」
賀天莫名其妙地被罵了一句，搞不明白紅髮又生哪門子氣，「我
去過醫院了。」他抬起左手給他看，「真的……」
「問你這個了嗎？滾，去洗澡！」紅髮暴躁的踢了他一腳，撿起
倒地的垃圾桶，把泡麵桶連著一堆用過的紙巾一起抹進了垃圾桶。賀
天捂著腿跳起來，「洗什麼澡……我手傷了，醫生說不能碰水。別鬧
了，快去做飯。」
「我管你能不能，你不洗就別想開飯。」紅髮哼了聲，抬腿做勢
又要踢他。賀天一臉委屈地甩了甩頭髮，往洗手間走。紅髮麵對這一
地狼藉，嘆了口氣輓了袖子勉強收拾了一下。
做飯的時候隱約聽見那人喊了他一聲，他切菜切到一半，嘴裡叼
著半根黃瓜，口齒不清地問，「什麼？」
「衣服沒拿！」賀天隔著幾扇門顯然喊地不耐煩了。紅髮從他房
間的衣櫃裡撿了件毛衣，朝洗手間問，「褲子要嗎？」
「喔……也行。」賀天道。
紅髮翻了個白眼，什麼叫也行。「你磨蹭什麼呢！」賀天又喊。
紅髮拉開洗手間的門，伸進一隻手把衣服遞給他，那人抓的他一手水，
衣服剛拿走，紅髮收手就被拽住了，一把拖了進去。賀天就下身圍了
條浴巾，渾身散發著熱氣，大概一隻手真不方便，頭髮還半濕著。
「你幹嘛？」紅髮扭手。賀天向前兩步就把他頂在墻上，笑的不
懷好意，「手傷，穿不了～」說著一隻手就繞道他背後了，身上的水
全蹭在紅髮身上。紅髮難得沒惱，歪著頭道，「所以？」
「你幫我。」賀天湊過去在他耳邊說。
「喔？你確定？」紅髮「拍了拍「賀天的肩膀，賀天感覺肩膀上
冰冰涼的，像是什麼金屬貼在皮膚上，一陣涼意立馬掀起一層層疙瘩，
他回頭。
「臥槽！！」
紅髮吹著口哨走出浴室，順手給那人帶上門。
「你他媽拿衣服帶菜刀幹嘛！你才有病吧！」身後浴室裡傳來賀
天的咆哮，紅髮想起那人轉頭看見刀鋒反射的光芒，下意識地縮頭的
樣子，忍不住捂嘴笑了，回頭淡定地答了句，「我切著菜呢。」
賀天自力更生套了衣服出來，大概還殘留著陰影，神色懨懨。拿
了個杯子啪一聲放在紅髮麵前，看都沒看他一眼，紅髮給他倒了杯水，
揮揮手讓他趕緊滾出廚房。他就無聊地去翻桌子上他買回來的東西，
樓下便利店買的，雜七雜八，有啤酒，一盒煙，大概給他自己買的。
他翻了翻那個塑膠袋子，底下有速凍餃子什麼的，賀天拎出一袋義大
利面，朝廚房喊，「你……怎麼又買這個？吃了多少頓了，我都吃膩
了。」
「……你管我。」
兩袋麵條裝在一個大袋子裡，大概是促銷吧，袋子裡還裝了個玩
偶，紅髮拆過了，隨手又塞在袋子裡。賀天拿起來看，是個聖誕老人
摟著一隻馴鹿的脖子，他好笑捏了捏，這人怎麼喜歡這個。沒想到一
動，那娃娃就響了。
「……這麼錄嗎，喂喂……」紅髮聲音傳過來，賀天有些心虛地
看了廚房一眼，抓了玩偶跑房間裡去了。
「嗯……錄了……哎喲臥槽，怎麼有狗。」
「叮——電梯上行——」
「等會做什麼吃呢？貌似他挺喜歡西紅柿來著，炒蛋吧，不行，
吃好幾次了……」
「切根黃瓜好了～」
「誒好煩，不知道他有沒有記得去醫院，中午有沒有吃飯。」
「我去，忘買魚了，算了，明天買吧……快聖誕節，明天買兩個
蘋果？」
「不知道他要不要吃，好像沒見他家有水果，下次買點好了。」
……
賀天坐在床邊淺笑，手指輕輕扶過小鹿的腦袋，真傻，還玩這個。
這麼多想知道的，直接來問我啊，我難道還會吃了你？
12
「還有多久？」賀天悄悄把玩偶放回袋子裡，繞到廚房門口，「
我餓死了。」
「誰讓你中午吃泡麵的。」紅髮道，手裡的動作不停，炒了個紅
燒排骨，賀天老遠就聞著味了，剛出鍋他就抽了雙筷子端走吃去了，
「今天住我家吧。」
「什麼？」紅髮從櫃子裡拿了碗筷，心不在焉，今天飯好像水放
多了。
「我說你晚上別走了。」賀天在客廳裡朝他喊。紅髮嘴裡叼著雙
筷子，手裡端著兩碗飯走出來，含糊不清道，「不行。」
「為什麼？」賀天問。
「那我為什麼要留下來？」紅髮反問道。
「我喜歡你，想跟你呆一起，這還需要理由？」賀天用筷子敲了
敲碗，一本正經道。紅髮乾笑了兩聲，這什麼邏輯，懶得跟他煩，只
搖搖頭，「不行。」
「喔。」賀天沒什麼反應，答應了一聲，低著頭光吃飯也不說話
了。
「你這是道德綁架。」許久，紅髮嘆了口氣。兩人都知道這話是
什麼意思，紅髮簡直一說出口就知道對面那位要炸，果然，「誰他媽
還在乎傷不傷的事啊！」賀天厲聲道，他是想這人留下來，但不是要
他可憐自己。「你聽著，那一刀是我自己要替你擋你，你他媽今天出
現在這裡是因為什麼狗屁內疚，那你可以滾了。」
飯桌上就這麼安靜了下來，只有碗碰筷子的聲音，在空間裡愈來
愈大，只覺得一下下敲在耳膜上。紅髮被他唬住了一般一動不動，賀
天此時一點耐心都沒有了。之前聽見那個錄音娃娃，不可否認他動心
了，他想也許那人也是喜歡自己的，也許他再把他朝自己拉一把，就
不是現在這樣子了。
賀天一向都不是一個耐心的人，從家裡搬出來也是，一個人住也
是，他從來都沒有在不值得的人面前多說一句廢話。然而他卻願意陪
著眼前的人耗，一次一次地拖著這人到家裡來，每天等他下課。要說
以前紅髮不知道他什麼主意也就算了，那現在呢？
「就算你不在乎，那你喜歡我，難道就要我也喜歡你嗎？」紅髮
抬起頭直視他。賀天突然笑了兩聲，原來這才是你說的道德綁架。
「你跟我談道德？」賀天哼笑一聲，慍怒道，「我什麼人你還不
知道，我他媽是講道德的人嗎！」
這兩人脾氣都差的要死，說幾句又要吵起來，紅髮那句話是說到
了賀天的痛處，彷彿走到現在都是賀天的一廂情願。賀天手傷著，他
自己一點自覺都沒有，一拳砸在桌面上，砸的碗筷都一震。紅髮生氣
歸生氣，還算有點理智，這也是他自己挑起來的，那人手臂上纏了紗
布，衣服鼓鼓的，昨天才去的醫院，都還沒好利索就動手，也是服了
他。
飯是吃不成了，雙方都沒胃口了，紅髮沒理賀天，自顧自收了碗
筷進廚房。
「你站住！」賀天喊道，見紅髮沒停，站起來朝廚房走。
門鈴響個不停，賀天無奈折回去開門。「喲～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遇刺了？」見一笑道。展正希跟在後頭，摘了圍巾，順
手拔掉見一頭頂的帽子。兩人熟稔地進門在沙發上坐定，見一就開始
翻他的抽屜找遊戲玩。
紅髮在廚房就聽見聲音了，這時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臉色陰沉。
賀天一看心道不好，展正希頭上紗布還沒摘呢，這就碰上了。沙發上
的兩人本來沒注意屋裡還有個人，展正希被見一煩的去給他倒水，站
起來才看見的，不由得也是一愣，眼神一下子淩厲起來。
「誒吃了嗎？」賀天擋在兩人視線之間，轉移話題道。見一轉頭，
皺眉道，「還真住一起，感情不是開玩笑啊。」展正希看了他一眼，
以眼神詢問，見一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
「那啥，是這樣的，」賀天倒了兩杯水拖延時間，絞盡腦汁編個
什麼理由，別他媽等會打起來啊。「喔，對了，不是你把我考卷給他
了嘛，他來給我送試卷的，送完就走了。」
見一挑眉，不置可否。
「你剛不還讓我住這兒嗎？」紅髮突然插嘴道，冷笑一聲，賀天
朝他使眼色，紅髮頭一轉故意不理他。賀天扶額，一邊是兄弟，一邊
是他，臥槽，等會打起來我幫誰？不然我報警吧。
「我說過嗎？」賀天垂死掙扎道。紅髮點頭，無視了賀天所有的
小動作。一是對著之前約過架的人，紅髮覺得怎麼看都不順眼。二是
賀天竟然讓他躲，他難道還怕嗎？三是我剛剛才抹過的茶几，你們竟
然直接把腳翹在上面，進門還不換鞋。
「正希，我們談談……」賀天眼看兩邊火星四濺，從口袋裡掏出
包煙，攬住展正希的肩膀朝陽臺上走。
「展正希，不許抽……」見一在後面喊，他話音未落，紅髮早就
兩步上去奪了賀天手裡的煙，嗖的扔進垃圾桶，「抽不死你。」賀天
回頭一看，樂了，這兩人……
賀天推著展正希在外面吹了十幾分鐘冷風，紅髮和見一在裡面互
相當對方是空氣，話都不說一句，卻無端有種詭異的默契感，最後還
是紅髮先坐不住，一把拉開陽台的門，沒好氣道，「嫌外面不夠冷是
不是！」
「你們有完沒完。」見一也不耐煩地喊。展正希走進來也不知道
是不是凍的，反正也沒了之前的戾氣，看紅髮眼神也不太對。賀天嘿
嘿笑地不懷好意，問見一，「找我什麼事？」
「……平安夜聚餐，我們班那群女生吵死了，非要你來。」見一
道，「你去嗎？」
「你去嗎？」賀天反問道。見一看了眼展正希，意思已經夠明顯
了。賀天笑道，「那我得去，沒了你們倆可就是我的天下了。」見一
也笑，剛拿起桌上的杯子想喝口水，展正希就站起來朝他說走了，見
一轉頭，「啊？剛來呢？」
「頭疼。」展正希邊說邊朝門外走，見一一聽就皺眉，跟著他喊，
「我讓你跟他在外面站這麼久！」
這兩人一走，賀天學著展正希，板起臉來朝紅髮道，「手疼。」
紅髮哼了一聲，轉身拿起包來也要走，賀天哪讓他走，紅髮站在桌子
前，賀天兩手在桌沿上一撐正好把紅髮圍在中間，「我沒記錯的話你
說今天要留下來的。」
「我什麼時候說的？」紅髮淡定道。賀天下巴磕在他肩膀上，「
現在反悔晚了。」
「……讓開。」紅髮手肘往後撞在賀天胸口，賀天抓住桌子，紋
絲不動，「滾！」紅髮用了力，反身推他，賀天眼神一暗，沉聲道，
「你他媽還想接著吵是不是！」
「是啊，」紅髮嗆回去，「你他媽憑什麼指使我。」
「就憑老子看上你了！」兩人靠的近，賀天就湊著紅髮的臉喊道，
空寂的大房子裡，賀天的吼聲格外響徹，餐廳裡沒開燈，透著從門外
照進來的光，紅髮看見賀天發紅的雙眼，透著怒火與暴虐，彷彿回到
了那個清晨的體育館，賀天把他頂在墻上，怒吼著，帶著某種不可抗
拒的洶洶的氣勢，如同一場征伐，殺戮，逃不過。
「你說你喜歡我，你真的喜歡嗎？」紅髮心涼了一半，「你想要
什麼？我給你做飯？給你收拾？我都給你做過了，你放過我好嗎？」
「我他媽要是想要這些，找個保姆得了，要你幹嘛！」賀天又一
拳砸在桌子上，敲得紅髮整個人一顫。「我說了我是認真的！」
「認真的……」紅髮冷笑，「你是認真的，那你對見一是什麼意
思，次次護著他，我打他你捨不得是不是？還有你們班那些女生，我
看你和她們關係很好啊，飯都一起吃，你說要去聚餐又是什麼意思！」
賀天被他突然而來的一大段話說的一怔，莫名其妙反應不過來，
「……我剛開玩笑的，這和我喜歡你有什麼關係？」
「賀天，你是耍我的吧。」紅髮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賀天的咄
咄逼人，使他不得不又一次面對自己的內心，所有他的糾結與抗拒，
所有賀天的強勢與自信，使他迫切地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而他卻
又不敢相信，他會是認真的嗎？他會喜歡自己嗎？紅髮甚至希望賀天
給他一拳，說：我當然是耍你的了。這樣他心底某種不堪啟齒的情感
可以永遠深埋，在許多年後一個初秋的午後，他也許會想起，在我十
八歲的冬天，喜歡過一個男人，幸好他不喜歡我。
他不是賀天，他賭不起。
紅髮發覺，在經過這麼久之後，他依然摸不清這人的脾性。賀天
彷彿是一潭深水，湖裡存在著一頭猛獸，而你永遠不知道猛獸何時醒
來。
「你……你聽好了，」 賀天眼裡從未有過的堅定，「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你要聽多少遍才相信，我說給你聽。」
「你放屁！」紅髮捂住耳朵喊道，兇狠地扯過書包。
「你不許走！」賀天這時才消化了他那一通話，不管三七二十一，
一把抱住他，「你在意那些女人？還是見一？我跟你解釋！你腦子裝
的都是什麼，我對你好的你怎麼不看，盡看些沒用的。」
「你見過我每天放學等她們一起走嗎？你見過我拉著她們回家嗎？
我說……你是不是吃醋啊？」賀天說完，沒憋住笑的肆無忌憚的。
「你才吃醋！」紅髮惱怒道，他怎麼可能在意這些，好吧，也許
是有那麼一點。
「那你在意什麼？」賀天覺得這人鬧脾氣的樣子特好笑。
「我……你管得著嘛。」紅髮冷靜下來，也不掙扎了，臭著臉扭
過頭不看他。
「嘿，」賀天掰過他的臉，「你就因為這個老跟我鬧彆扭？心眼
能大一點嗎？那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紅髮不說話。
「你不喜歡我？」賀天眉眼塌下來，嘆了口氣，轉身道，「還好
我答應了要去聚餐，還能……」紅髮突然勾住他的脖子，把他腦袋拉
下來堵住了他的嘴，賀天心滿意足地摟了這人。
兩人跌跌絆絆退到沙發上，紅髮發狠了地咬他，簡直像是在報復
他之前在體育館強吻他一樣，賀天舌頭擠到他口腔中，吸允著，右手
撐在他腦袋邊上，把那人壓在下麵。紅髮升起一種缺氧般的感覺，大
腦如同瞬間清醒了一樣，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宣示著存在感，告
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賀天的吻順著嘴角滑到脖頸，一路向下，手也
不規矩起來，紅髮猛的睜眼，頭頂的白光刺的他一陣暈眩。賀天一口
咬在他喉結上，紅髮不可抑制地低呼一聲。
「賀天。」
賀天眯著眼直起上半身俯視他，紅髮從他眼神裡看見了跳動的慾
望與掩飾不住的危險的氣息，他突然覺得不能這麼下去，都做錯了，
這是個瘋子，他早晚得吃虧。
「你在想什麼？」賀天再次俯身，在他耳邊低語。
「想你要幹什麼。」
「幹你丫的！」賀天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