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蝙蝠
「你的情感好像很淡喔。」大學時期一位不怎麼熟的同學突然在上課時傳了張紙
條，上面這樣寫著。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自己也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麼回應，只好
在紙條旁邊空白處補上「是嗎？」後再回傳給她。
這位同學在班上的人際關係不好不壞，沒有任何特別突出的表現，但有一群交情
還不錯的圈子，雖然是小圈子，但給人的感覺還不錯。而我也只是偶爾跟他們當中的
人談些摸不著邊際的話題，哪家餐廳好吃、當時值得推薦的電影那種客套的話題。
「而且好像不擅長做選擇。」她又在紙條裡補上這句話。
拿到紙條後對她點了頭微笑，沒有在表示什麼。
但我確實不擅長做選擇，更正確來說，太多想法讓我往往無法做選擇，我沒辦法
跟誰特別好，因為我總會看到那些人的缺點和陰暗面；另一方面我也無法和其他人一
樣，對某些人表現出完全厭惡的態度，因為再怎麼讓人不喜歡，還是會在某個角落看
到他吸引人的地方。
久了之後，變成完全沒有一個地方能完全的收留我，但卻有很多地方可以沒有我
。但是當我發現這點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即使打從心裡想和其他人一樣，有一兩
個至交的好友，不過一想到這樣的好友也是有我無法認同的時候，就覺得有些為難。
不過這樣的自己，倒是在不管任何地方，都能像影子一樣的依附在團體之中，和
其他人處得還不錯，但通常只限於不得不見面的場所中，比方說在學校的時候，只要
稍微壓抑一下對人的厭惡，其實和別人來往並沒有什麼困難的。再怎麼說，這點技巧
還是辦得到的。
只是為什麼將自己弄成現在這種地步呢？
這社會不是教我們要明是非、多方思考、站在他人的立場著想嗎？為何當我越替
別人想，就越發現自己鑽往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沼裡，我要替別人想到哪種程度才能算
別人想？我思考一件事的兩面，到底要自己和自己爭論到多深的層次才算公正、理性？
好幾次都想憑著感覺、隨著喜好，簡簡單單的選邊站，也許那樣人生會比較輕鬆
一些。我想，應該也比較有歸屬感一點。
而大學時期，唯一比較常接觸的，就是後來從事直銷業的有賢。一開始也對他的
工作有些排斥，但在試著瞭解直銷業的運作模式後，發現那也是銷售方式的其中之一
，至於在台灣被污名化也是因為其他人頭公司假借直銷之名的緣故，讓他們矇上了不
明之冤。
「你從事這工作，就必須和所有人都打好關係吧。」有上課前的空檔不經意的聊
天時談到這問題。
「也不是說打好關係。」他整理了一下西裝，筆直的坐在課椅上。這身裝扮和其
他同學輕便服裝相較之下的落差非常明顯。「因為我工作的關係，所以對身體健康這
方面有更深一層的認識，也因為如此所以會更注意大家在健康上的細節，再給予適當
的建議。」他說話的時候，真的非常誠懇。
「嗯。」我表示出等待他接著說下去的意思。
「應該說，我覺得我有這責任。」
「也有不少人知道你做直銷後開始跟你保持距離吧。」
「那只是一開始，而且我並不會強迫推銷或死纏爛打，只會先給飲食或是作息上
的建議，和我所賣的東西並沒有太多直接關係，即將不買我的產品，還是能照那些建
議做得到的。」接著有賢沉思了一會才說：「說到打好關係，反倒你的情況比較特殊
喔。」
我沉默著，沒有說些什麼。
「乍看之下，原本以為你是到處都試著去討好的那種人。」有賢說著，眼神真摯
且專注的看著我，但卻帶給我些許的不自在，彷彿正在銳利的將我解剖分析：「因為
你實在是太貼心了，而且人也太好了。」
「是嗎？」
「但是也太深沉了，即使知道你的好心絕對不帶著任何利益或是意圖，但接受者
往往感到有些不自在。」有賢似乎很有感觸，他說的非常正確，即使我不是對方，但
在自己為別人做些什麼的時候，就算只是舉手之勞，也會感受到像有賢所說的「不自
在」。
「是吧。」看著有賢，這樣的感覺變得更加清晰明確。但又無能為力。
「人，不可能是理性的。」有賢在教授進門前的那一刻，留下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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