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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天氣雖好，和山上相比卻是大相逕庭。越靠近山區，白霧層層裹著山頭，怕霧氣一
重，山裡要下起大雨。五、六月的雷陣雨往往下得又大又急，若下得猛了，即便撐了傘仍
會淋的一身濕，有撐和沒撐沒什麼兩樣。
這一次他們沿著多數人熟知的路徑上山，在遊客中心停了一會，白曜進去拿點旅遊資料，
姜羽暉則看著山區地圖，待白曜出來時指著夢幻湖的方向說道：「我還是有點在意之前畢
業旅行感覺到的東西，說不定和楊懷瑾有些關係。」
白曜沒有反對。他們改道夢幻湖附近的停車場，充作一般的遊客，沿著雖短卻有些陡的登
山道而上。
假日風景區最不缺的就是遊客。來來往往的人們經過他們身側，林蔭之間捎來山上特有的
林木味道，唯獨陽光隱沒在林葉與霧氣之後。
林木的盡頭先是一座擠滿遊客的景觀台，再往前一些則是小而精緻的翠綠湖面。基於天候
的關係，山裡能見度極低，湖面披上一層霧紗，顯得朦朦朧朧。姜羽暉站在邊上，若有所
思的摸摸下巴，轉頭對靠上來的白曜說道：「不在這裡，但很近了。」
白曜打量著煙霧繚繞的湖泊，不發一語。
姜羽暉朝後退了一點，出了人群道路，趁沒人注意到的時候腳踩鐵絲網，往上一翻，成功
闖入管制區。
白曜沒她那麼麻煩，他隱去身形，化為原型，光明正大的爬到姜羽暉腳邊。
山裡的霧氣越來越濃，遮蔽他們違規的行蹤。遊客掃興的抱怨聲隨著他們越走越遠，漸漸
的落在他們腳步之後。
濃霧沒有影響他們的方向。姜羽暉依循感覺領路，沿著林木邊緣繞過半個湖岸。當她再往
前踏出一步時，林木之間忽然無聲，姜羽暉立刻知道，自己走對了。
白曜滑到她的腳邊停下。姜羽暉彎下腰，撈起兩指粗的小蛇。尖吻蝮對姜羽暉來回吐幾次
蛇信，隨後在她手上繞了一圈，舒舒服服的找個位置盤著。
一人一蛇就這樣踏入非人領域。夢幻湖不在他們行走的邊緣，取而代之是一片高聳的樹林
，唯一沒有差別的是遮掩四周的霧氣。樹林不大，姜羽暉又往前走了一會，旋即見到往外
拓散的植披與透著硫磺味、不斷冒著熱氣與翻滾的氣泡，卻又碧綠如玉的泉水，池的對面
隱隱約約有著一個人的影子。
姜羽暉的目光抬高了些。對方的身形她是記得的，在魔物創建的幻境裡見過。
是北投的巫女。
少女站在湖邊，她的身側是數公尺高、長滿苔癬灌木、由巨岩組成的巨物，此時此刻正朝
前擺出防衛的姿勢，身上的岩石因緊繃不斷發出嘎嘎聲響。
姜羽暉向後退了一步。她扶著白曜，將蛇妖引到她的脖頸之間，隨後躬身一揖，朝對面的
少女與巨岩說道：「在下姜羽暉，代楊懷瑾前來尋北投巫女。」
少女在原地站立了一會，伸手碰觸一旁的巨岩。巨岩嘎嘎嘎的收回身體，姿勢依然保持警
戒。
白曜見狀從姜羽暉的頸間滑落，正要落地，就聽對面傳來一道撞擊地面的聲響。
巨岩從它所在的位置消失了。它朝空一躍，姜羽暉立即撈回白曜，拿過背上的熒星，腳下
連連後退至數公尺遠的距離。
熱水飛濺滿天。姜羽暉將熒星往前一橫，隔絕了噴往他們的熱水。白曜抬起頭，看著巨岩
轉動它沉重的身體，緩緩將身軀轉向姜羽暉，再次用著不合常理的速度躍上空中，以結實
堅硬的身軀砸向他們。
姜羽暉趕緊跑開。一人一巨岩滑稽的繞起圈，巨岩砸不到姜羽暉，姜羽暉雖然躲的艱辛，
比起先前在上古戰場裡對戰犁霝尸可以說好上不少。
這樣躲下去不是辦法，姜羽暉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對巨岩出手。巨岩看來是陽明山的山靈，
若她出手把人家怎麼樣了，以後她在陽明山鐵定是黑了，路過不出事算是好的，怕的是不
小心牽連到他人，那些因果都算在她頭上，整個比竇娥還冤。
她抱著白曜，向前跑了一小段路，眾目睽睽之下停下腳步，猛地向上一躍。
那一躍打亂巨岩的步伐，巨岩在空中揮舞的巨臂落了下來，砸中姜羽暉先前站立的地方。
草屑泥塵四飛，姜羽暉拋下滿天的飛灰，攀著巨岩的石臂攀爬，踩上巨岩突出的石塊，躍
上巨岩的肩。
白曜早被掛回她的脖頸之間，安分的盤著身體，縱觀全場。
巨岩持穩身形，渾身隆隆作響，就要伸手來抓，未料姜羽暉踩實了腳下，朝著半空一躍。
然後，熒星出鞘，在空中刺出閃亮的一劍。
陣陣黑氣自熒星尖端冒了出來，被熒星刺穿的半空漸漸凝聚出一個不規則的黑色形體。
煞氣以姜羽暉為中心擴散開來，震懾在場的所有人事物。那一瞬間，站在混戰之外的女巫
愕然的看著姜羽暉。
「你——」
黑色形體嘶啞的聲音方開口，姜羽暉旋即在半空中踏了一腳，抬腿將那物體從熒星上踹了
下去。
那東西的反應不差，落地前便持穩身形向後退去。姜羽暉立刻空中落下，也不管後面被當
墊腳石的巨岩，追著補上幾劍。那東西左彎右拐的躲了一圈，改道朝向熒星直直撞了上去
。
姜羽暉持劍，手裡的符籙跟著甩了出去，只見黑影撞上劍尖，借力使力的彈向後方巨岩的
所在。
「握操！」
她之所以拔劍襲擊黑影就是為了把它從巨岩身邊引開。巨岩是山靈，那個黑色形體若姜羽
暉判斷無誤的話，應當是北投本身養出來的魔物，一旦讓山靈遭受魔物的侵襲，那可不是
鬧著玩的。
姜羽暉腳下一轉，手上操縱符紙，趕著把黑色形體拖回來。對方似乎猜到她的意圖，圍繞
在身周的黑氣向後襲去，擊穿姜羽暉的所有符紙。
眼看那一團黑色形體即將席捲山靈，姜羽暉單手橫過熒星，不待她有所動作，巨岩周遭起
了小型的沙塵，吹散了黑色形體的襲擊。
姜羽暉回過頭，看了巫女一眼，諒她也沒料到巫女竟然會出手，或者說，巫女出手不在姜
羽暉的設想之中，畢竟巫女放任巨岩追打她全場，那一下確實令姜羽暉感到驚訝。
不過驚訝歸驚訝，姜羽暉手上動作沒有半點遲緩。她手腕一轉，一手捏了個劍訣。這回她
用的是不同於先前的法子，而是用劍造了一個天羅地網，困住黑色形體的去路，劍身再凌
厲的往往中央的囚困之物攻去。
似乎是察覺不妙，那黑色形體化成模糊的人形，沒有特意的形貌，也沒有特殊的長相，姜
羽暉持穩的劍身卻是一頓。
她見到了最不願意刀劍相向的人影。
那是幻術，在場的一干群眾即便不易受到幻術蠱惑，不代表心底沒有任何雜念，不受他人
的幻術利用。
冰涼的鱗片滑過姜羽暉的脖頸，帶回她的清明。熒星的劍尖劃破半空，陣陣劍鳴響徹泉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