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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esley
小時候對黑暗和未知自然帶了點莫名的恐懼，覺得窗簾後有人影在微笑，覺得書桌上的文
具被悄悄地移動，但許多現象用常理來推論後便也沒有什麼好畏懼。然而，在國中二年級
的某個夜晚發生了一件難以解釋的事，逐日的影響到現今已成人的我。
我自詡記憶力不錯，歷史事件年份、班上同學的座號過了十年都還記得，生活大小事也不
太會遺漏，但國二整年的記憶卻奇異的消失了，連教室在哪都想不起來，仔細一想，能想
起的大概就只剩那些奇怪的現象吧。
那年，睡夢間我開始聽得到一些奇怪的音樂聲，不論是午睡小寐還是夜晚的深眠，總有像
是重低音音響在耳邊放送的震耳欲聾聲，那聲音漸漸有如錐子般刺入耳中，疼痛難耐，伴
隨著全身無法動彈的僵硬現象，漸漸地開始害怕入眠，因為只有在清醒時才一切正常。
那時，爸爸好像說過，我給他的感覺很奇怪，很不真實，像是瞞著父母在做些什麼，但青
少年時期對父母總是虛應故事，完全沒在意他這句話，也沒想把這些現象和父母傾訴。
一個下雨的夜晚，聽著雨聲漸漸入眠，這夜比較特別，不似以往，家中後院傳來絲竹樂的
悠揚聲調，音量時大時小，我床邊是一扇窗，窗外是個小陽台，陽台下便是後院，後院只
種了些植栽，圍有圍牆，如此深夜，不可能有國樂團在外演奏，暗自害怕卻又懵懵入睡，
再次醒來，床邊卻站了四道黑影，「他們」沒有臉，卻感覺得到衣襬飄逸不似現代人穿著
，他們開始繞著床移動，繞了一圈又一圈，音樂聲漸漸響動，逐漸加劇，耳朵開始刺痛、
身體僵硬，黑影在我面前站定，緊接著，黑影伴隨音樂聲鑽入耳中，一道一道的全數鑽入
，那刺痛當真難以忍受，耳膜像是要穿破一般，過了一會，我大口喘著氣，身軀慢慢放鬆
，音樂聲不再，我疲憊的再度睡著。
之後的幾日，我不再聽到音樂聲，取而代之的，我腦中總有些話語浮現，年老的男聲、嬌
笑的女聲、中年的嗓音等，他們對話著，說著說著，有人似乎意識到什麼，便笑了下，說
小心點，別被聽到了，然後對話聲便消失了。
再之後，我開始作夢，夢中出現我生活的許多場景，公車站牌、孔廟旁的竹林、雜貨店、
未拆的三合院，這幾個景點平時並不特別在意，但夢中，有道聲音對我講述，這邊晚上不
要去，是靈魂匯集地，在夢中看到許多白色燈籠綴著流蘇和鈴鐺，沒有人提著卻緩緩向前
移動，鈴鐺聲隨風搖動，清澈得讓人想哭，畫面又詭譎的讓人發顫。
每夜每夜都在作夢，有聲音說要我注意家外頭種了十幾年的七里香樹的水溝旁，那裏有道
黑影潛藏著，還沒潛入圍牆內；又有聲音和我相約幾日幾時在哪裡相見，當然醒來後我絕
不會去相會。
後來，我開始夢到人影，先是位老伯，他敲著我的窗，笑說有人要來拜訪了，隔日，窗外
出現一位女性，她在我窗外的陽台移動著，每夜每夜的接近，形體也越來越清晰，帶給我
的威脅和恐懼日漸加深，她似乎想進入家中，陽台的入口在隔壁書房，而非我的臥室，我
在夢中聽到隔壁書房傳來的聲響，門被撞擊著，又一夜，她進來了，我在夢中異常勇敢，
馬上衝出房間跑進書房，手中拿著吸塵器，她似乎無法站立，一進入家中便被某種未知的
力量壓制，我猜想是家中佛堂供奉的神明的幫助，我拚死命地用吸塵器砸她，製造巨大聲
響，姊姊從她臥室趕來書房，問我在做什麼這麼吵，霎時間，她消失了，我愣愣地拿著吸
塵器對我姊笑，姐姐又救了我一次，在夢中，她常在我危急時出現救我，像我在夢中傻傻
地跟在燈籠後走時，她也曾拉住我，叫我趕快回家。
過了幾日，我夢到一個幼時常來家中的玩伴來找我，相攜去他家中玩耍，卻覺得他家給人
一種莫名的陰沉感，到處潛藏著不舒服的異樣感，我很想回家卻掙脫不開，他家人死死的
盯著我看，全然不似平時的親和，門口突然一道刺眼的光穿透進來，一個幼小的有如年畫
上的小孩，紮著三小根沖天炮，戴著紅色肚兜，小手緊緊箍著一個猥瑣男人，男人的笑令
人生厭，身上也帶有一種道不明的不祥，小孩則是神色嚴肅的瞪著我，大罵我怎麼會在這
裡，我害怕的後退，卻被那男人碰到手，小孩立馬拍開男人的手，緊握著我的手，像是要
驅趕什麼不好的東西，力道之大令人生疼，男人則在一旁大笑，再醒來，我從父母那聽說
幼時玩伴最近得了癲癇，他媽媽則是突然喉嚨長了個東西，無法出聲。
又過了段時間的某個午後，躺在床上看書的我不慎入睡，身體慢慢僵硬，心想又來了，努
力挪動四肢，想趕緊解除這種狀態，奮力一翻身，卻發現身旁竟躺了「人」，那是位完全
陌生的中年男子，他咧嘴對我笑，四目相對，全身一寒，我直接嚇暈了。
暈眩中，我來到一個像是診所的地方，候診室上坐了許多年長者，穿著像是民國初年的服
飾，神情麻木黯淡，我不知該向誰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時，診間門打開，有人向我招手，
我困惑地走入，發現有一美豔女子看著我，她的耳飾古典精美，衣著也是華美古意，她對
我笑了下，或許拍了我的肩或握了我的手，我不甚清楚，只記得她的耳飾真的很美，然後
她對我說道：「好了，沒事了，妳可以走了。」，她的笑容很耀眼、很美。
而自那之後，我的夢境停止了一段時間，直到高三那年，祖父、外婆接連去世，才又再度
展開。
祖父過世後，我開始夢到最初曾到夢中敲窗的老伯，他帶著我上山下海，看著海嘯山崩帶
來的毀滅，在夢中死了一次又一次，一連七天都不同死法，還看的到自己的葬禮，家人朋
友都看不見自己的悲哀，在熟悉的場景四處飄蕩著、哭泣著。也曾夢到那七里香樹旁潛藏
的黑影，在過了幾年後終於進到家中的車庫。
然後，我開始做一種奇怪的夢，夢中，我會掙扎著要醒來去客廳吃零食喝茶，或是和家人
聊天，一切都很和平，但過段時間，夢中的我便會盯著自己的房門，心想，我起床了嗎？
怎麼完全沒有印象，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的房門，卻發現有另一個「自己」在床上對著自
己笑，那種感覺真是糟糕透頂。
過了段時間，當外婆在加護病房搶救時，我便夢到她希望葬在何處，旁邊要供奉土地公等
等，我當時只認為是見到親人病危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且外婆還沒過世，就把這些說出
口未免有些烏鴉嘴，便不以為意，拖了三天沒講，走路去學校的路上，不知為何，發現了
好幾間平時未曾留意的土地公廟，過了一日，土地公廟大肆慶祝其誕辰，又過了一日，外
婆去世了。
我不喜歡把我夢到的東西喧之於口，我認為人要科學理性，且不想被認為是譁眾取寵之人
(國中時曾告訴同學卻反被嘲笑所導致)，所以我一直沉默，到了靈骨塔，才發現果真有間
土地公廟，真巧，但真是個清靜的好地方。
之後幾年，曾經夢過媽媽那邊的親戚和我一起手握草繩，踩著奇怪的步伐，把外婆圍在中
間，外婆的身影隨著家人的繞圈越來越清晰，她笑著握住我的手，非常冰涼，那一刻即使
是至親，我也嚇得把草繩一丟，外婆的身影便消失了，我有點後悔，卻又覺得本是兩個世
界的物種，便不該繼續接觸。
外婆一直沒離開，她放不下她的孩子，舅舅遲遲沒結婚，有時候大年初二和媽媽一起回外
婆家，那晚便會夢到外婆抱怨她一直在客廳看我們吃團圓飯，但我們都沒發現她，她有點
傷心可還是很開心看到我們都有回來。
外婆常出現在夢裡，有一次，指著家中三樓，說這裡有些奇怪的聲響，她要我們多去注意
，我再度不以為意，我想等真的夢到很多次我就相信好了，後來證實，三樓有漏水現象，
需整個打掉修整。
在之後，舅舅交了女友，論及婚嫁，外婆又出現了。
外婆坐在客廳，摸著酷羅，那是隻溫和的台灣黑狗，飼養多年，她說再找一天大家一起聚
聚吧、一起吃個飯，她就快要離開了，舅舅要結婚，她終於放心了，外婆又說，酷羅其實
沒能撐這麼多年的，只是因為她一直待在家裡，酷羅才陪外婆撐著，這次她會帶著酷羅一
起走，我開始哭了，因為我深刻的體會到外婆真的要離開了，這麼多年她其實一直都在，
但突然的、真切的要消失了，我難過不已，身旁的阿姨舅舅也都圍著外婆哭泣，而客廳旁
的和室一角，佇立著一尊現實不存在的神像，氣息祥和神聖溫暖，我知道，他是要來接外
婆走的，誰都阻止不了，哭著哭著，醒了過來，一邊哭一邊和媽媽描述夢中情節，不久後
，酷羅真的走了，清明節時大家一起去上香祭祖吃飯，難過歸難過，但生活還是就這樣走
下去，不然還能怎樣呢？
幾個月後，舅舅婚禮，大家面帶微笑看著新人和雙方家屬的致詞，但台上沒有外婆，不免
又帶了些許惆悵。
這幾年，奇異的夢境仍有，在校外住宿時也曾不小心撞鬼導致顏面神經失調，靠近阿飄的
那側臉龐完全無法動彈、也無法咀嚼食物，但之後總會夢到神秘人士出面協助，大力的拿
戒尺拍打我，所以我想，放寬心，各個地區大概都有專屬的對應小組來幫忙處理靈異案件
吧？又或者，更加理性的思考，一切是精神緊張，看個漫畫一切解決，樂觀面對，就當生
活調劑，不去冒犯不去詆毀，敬鬼神而遠之，我想，便不會有太嚴重的情形發生吧？畢竟
那個世界也是有規範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