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搜索以木屋為中心展開，但進度很快因找到庫存的燕麥而中斷。木屋不遠處，兩人找
著了讓朝聖者歇腳的旅社，裡面不意外的發現可供朝聖者的坐騎吃食的燕麥，另外還有大
量燻腸、醃菜及火腿。在味同嚼蠟的吃了幾天口糧後，眼前豐富的庫存叫柯恩看的眼睛都
發光，不過灶台上的平底鍋裡躺著的東西卻稍微減低了這份愉悅。平底鍋中的食物爬滿蒼
蠅，如今已看不出廚子原先在忙什麼料理，但既然廚子丟下手頭忙活的事物，當時肯定發
生了相當重要的事。至於餐廳裡的混亂則不能說明什麼──翻倒的椅子、地面摔裂的杯盤
，可能是事發當時碰掉的，也可能是混血者……不，現在應該正名為奇美拉軍團了。也可
能是奇美拉軍團的先遣部隊掃落的。
「詩人們都說獸人貪嘴，『生活在獸人間我是落難王子成了大元帥』一書中，描寫的主角
用孜然烤肉、裹泥燒雞和香腸三明治賄賂了三個部落的獸人，令獸人死心塌地的幫助主角
復國，我還以為食物會被獸人們搬空呢。」
在回木屋把馬兒牽到旅社時，莉黛爾這麼說。因為她的擔憂實在太愚蠢了，柯恩不得不回
應。
「獸人熱愛鮮血和生肉，牠們認為料理過後的肉，是只有沒能力參加狩獵的婦孺才吃的。
牠們只有沒選擇才會吃烤過的肉，至於香腸啊、肉乾啊，牠們寧願去拔甜菜吃，也不會碰
這類食品。我想牠們是認為，要把食物醃漬或煙燻，等同是宣告自己沒能力捕獲獵物的失
敗主義吧。」柯恩冷哼道：「會寫出這麼可笑的內容，那本書的作者肯定完全沒接觸過獸
人。只憑著想當然耳的傲慢、欠缺查證的準備工作就隨意下筆，真他媽浪費紙張資源。書
裡面肯定也順便嘲笑獸人頭腦簡單、容易收買吧。」
「有喔，另外獸人美女還紛紛愛上主角。雖然說精靈美女及史萊姆美女也都進入了後宮，
但作者在獸人美女上有較多著墨。」
「獸人，還有史萊姆……真是病態。」柯恩不屑的咂嘴。在舌尖碰上牙齒內側時，他突然
清晰、怪異的感覺到齒縫，感覺像牙齒被撐開了似的。這種未能體驗過的感觸，早在先前
尋找棘魔樹時，就隱隱約約在口腔裡瀰漫，現在嘴裡的異樣感卻越來越鮮明。
柯恩轉頭，正好捕捉到莉黛爾拙劣的把目光轉開。
「妳對我做了什麼吧？」
「什麼是指什麼呢？我可不明白啊，柯恩。」莉黛爾假惺惺地說。或許她想裝作不知情，
但聲音裡透露出的開心情緒卻漏了底。
初次結識這位半精靈女巫醫時，以及有陌生人在場時，莉黛爾因為怕生而顯得靦腆、拘謹
。那時候的她，確實有著精靈族的高雅風範。但柯恩越和她相處，越覺得她是小地靈偽裝
的、或者實際上是特別大只的皮克精，否則難以解釋為何精靈會如此熱衷於惡作劇。
柯恩默默地鬆開拉緊馬韁的手。「去吃穀物，蠢貨。」他說：「莉黛爾，我們可以開始工
作了。方便的話，請妳換副手套。解剖時若弄髒妳漂亮的羔羊皮手套，實在可惜。」
蠢貨哼哼唧唧地把頭埋向燕麥堆裡時，柯恩轉身欲走，但立刻被莉黛爾揪緊指尖。
「等一下嘛！」她說，表情明顯慌張。「不追問嗎？不追問我一下嗎？就算你大刑伺候，
我也不會透漏的。」
「所以我不問。我絲毫不敢有這份念頭，認為憑恃人力可以扭轉女術士明智、果斷的決定
。」柯恩說：「待會我希望妳幫忙調查幾具遺骨。如果我們要知道安多拉村發生的事件，
必須從住民們的遺骸上去探究。而他們的屍體都已落入棘魔樹的胃袋？消化道？媽的，拿
用在動物器官上的名詞放在棘魔樹身上，不知道會不會張冠李戴……」
「學術問題先擺一邊！」莉黛爾試圖拉回舉步邁進的柯恩，可是兩人體格的差距太大，結
果就是她如同字面的被牽著走。「你可是被壞心的巫婆做手腳了哪？我請求你依人之常情
的問上兩句。」
胡鬧歸胡鬧，莉黛爾的學者性格，讓她不肯放過可貴的學習機會。一旦柯恩開始解剖馬廄
圍籬外的棘魔樹時，她立刻安靜下來，入迷地觀察柯恩的手部動作。
柯恩先將獵刀沿著樹幹垂直下刀──莉黛爾注意到，棘魔樹的外型雖像是堅實的木幹，但
表皮卻沒有真正的樹幹那樣堅韌──接著慢慢加深、加長那刀痕。I字型的切口逐漸變成U
，在快變成O字型的時候，柯恩把十根手指插進刀痕裡，切割處因此擠出一陣黏稠、聞起
來過於甜膩的樹汁。樹汁在切口牽絲，隨著柯恩向上拉O字型的樹皮，絲線越扯越長，在
“叭”的一聲噁心聲響中，絲線斷開，柯恩也像開盒蓋似的將一大塊樹皮掀將起來。不過
這舉動說是盜墓人掀開棺蓋也差不多，因為他的手很快就摸進棘魔樹的腔室裡，另一手則
持刀將O字型刀痕擴大。
「運氣不佳，這具裡只有獸人。」柯恩嘟囔著，莉黛爾湊頭去看，形似木幹的棘魔樹，其
體腔內密密實實地膠黏著管狀的觸肢與黏液絲線，觸肢與黏液絲線包裹著一具獸人遺體。
獸人的遺骸異常乾枯，即使被包裹在溼黏的樹汁裡，佈滿皺褶的皮膚看上去仍像蠟紙般脆
弱，並且能看到皮膚下骨骼的突起與轉折。
「看起來像經過脫水處理了，這是正常現象嗎？」
「是。嗯，可以放心摸，不用擔心消化液。」柯恩對著伸手躍躍欲試的女巫醫解釋道：「
或者是酵素或酶之類的原因吧。棘魔樹的消化液腐蝕性強是強，甚至比大獅鷲獸的酸液強
效，可惜只能在完全乾燥的環境下運作，因此它們的消化方式是吸乾獵物的體液後，再往
獵物體內注入消化液，然後再吸乾、再注入，最後能把獵物連骨骼都吃乾抹淨。」
「那麼我們分頭作業。」莉黛爾說：「解剖樹怪，盡可能找出人類屍骨來驗屍，看能不能
發現一枚又大又漂亮的指紋，或者是兇手留下的簽名繪片──我的理解沒錯吧？」
「是的，那我往那邊。」柯恩說著要走，莉黛爾卻抓緊了他。
「還有什麼事嗎？」
「開工前拜託追問我一下，問我對你做了什麼手腳啦！」
「妳還不放棄啊……」半是無奈地嘆氣，柯恩道：「莉黛爾，妳對我做了什麼？」
「聽了可不要嚇一跳喲！」莉黛爾得意洋洋地宣告道：「咒語藏在『法師護甲』中喔！我
附加的那道法術會持續吞噬你七十年來累積的牙結石！並以牙結石作為能源，形成永動機
的魔法，清除牙菌斑、滋養牙齦、賜予你清新的好口氣，同時還加固琺瑯質，讓你擁有連
貝殼或螃蟹都可以不用剝殼、直接嚼碎的健康牙齒！沒錯！就是這樣優秀的魔法！」
莉黛爾屈膝行禮，像在對假想中的觀眾們致意。「我稱呼這道魔法為──『友情破壞術』
。如果你正好是牙醫的話。」
「哈，哈，哈。」柯恩乾笑：「偉大的功績，大概是人類發明麵包切片機以來最棒的事。
」
「沒有打到你的笑點嗎？」莉黛爾認真的盯著柯恩看，想在那張石像般的臉孔上，找出零
星微笑的痕跡。可是左看右看，石像的面孔都不曾鬆動，她不甘心到差點找鑿刀來了。
一定要讓你哈哈大笑。莉黛爾猛地握拳，咬著牙發誓，跟著和柯恩談好了如何劃分工作區
域。她從旅社以北下手，柯恩則由建築較多的南面動工。
柯恩解剖了三株，三次都未能建功。頭兩株的胃袋裡只有幾隻頭蓋骨開著奇怪孔洞的老鼠
屍骨，最後一株甚至是空腹，沒有半點有用的線索。唯一能稱上發現的，是一棟牆頭遭法
術腐蝕的建築。
透過獵魔士的感官功能，輔以經驗累積，可以從木牆破損處的受潮狀態，反推出牆壁遭腐
蝕的時間，與手記上發現四個旅行者的時間相近，距奇美拉軍團的調查部隊到來的時間則
太遠，這讓柯恩得知安多拉村的攻擊者中，至少有個法師或牧師在。這個發現讓他決定不
依蜜蜂迴轉法搜索，而是繞遠路，先去檢查早前發現的兩具屍體。
建築物破損嚴重的木門，是給火焰燒壞的。因為時過境遷，柯恩沒辦法從門扉上判斷起火
原因，不過建築內的一片狼藉，卻能還原出部分當時的情況：柯恩首先看到家畜──或該
說遊俠口中的暈森林夥伴們──飲水用的馬槽，給嚴重的毀損了。用厚實木料做出的木牆
，距離馬槽約有一厄爾長，隔著這樣的距離，馬槽斷折的碎片仍有幾塊牢牢嵌入木牆內，
肯定是一次力道強大的撞擊。
「保護型毛髮，非絨毛，毛髮尾端呈半透明，霜狼。」柯恩說，端詳從馬槽裂口處上摳下
的白色毛髮。「泡過草灰水，經過防腐處理……由斗篷、大衣等皮件落下的。」
來到長梯旁，第一具屍體就倒在長梯附近。屍體身著軟革混織鐵片的輕型戰甲，和柯恩在
脆弱部位飾以鎖子鐵片的布面甲相似，都是以機動性為優先的防具。死者的金屬護甲與僅
餘半截的兩柄反曲刀，排除他生前是德魯伊的可能性。此外，死者的斗篷是淺灰色的雪猿
皮，因此馬槽上的毛髮是攻擊者、或另一個死者留下的。
死因明顯：死者以兩柄反曲刀反手封擋對手由下而上的撩擊，對手的攻擊砍斷兩柄反曲刀
後仍餘勢不止，繼續切入死者左胸。從傷口可以看到死者的肋骨也在那一擊中被切開，一
併把心臟剖半，致命的一擊。除此之外，死者沒有其他明顯傷口。
雖然屍體已開始冒蛆，但仍看得出那道切口有多完整漂亮，精準、毫不拖泥帶水，交由不
知情者推想，會誤以為這切口是巨人族外科醫師的傑作，也是可以原諒的錯誤吧。然而在
柯恩眼中，這切口在熟悉不過──這是獵魔士之刃造成的傷口。
「不會是熊學派的獵魔士，」柯恩對假想中的談話對象說：「若是熊學派的手筆，切口不
會切開心臟則止，而是把死者剖成上下兩段。獅鷲的話……」
獅鷲學派的獵魔士會留下什麼痕跡？假想中的談話對象永遠不知道答案，因為遠遠傳來極
度害怕的叫聲，喚醒獵魔士極力避免、幾乎被移除了的、刻印於基因最深處的恐懼。
棘魔樹嗎？不、不可能！我確定我……柯恩心生動搖。這時──住嘴！獵魔士的聲音驅散
他混亂的思緒。
出手！出手！獵魔士，採取行動！
獵魔士的驅使下，柯恩轉身，『未竟志業』在左腳奔出之際躍入般來到手中，下一步踏地
時，已踏在兩厄爾的距離外，速度之快、腳步之遠，就連精通『無蹤步』的遊俠都會自嘆
不如。
叫聲又傳來。感官全開下，柯恩聽得見是女巫醫在喊他、喊他快逃不要靠近，但柯恩依舊
往聲源飛速奔行。在他穿過兩棟木屋之後，剛好看到女巫醫拼命奔逃的身影，以及幾乎平
貼在的地面俯衝的霜翼龍。霜翼龍當著柯恩的面，像雞啄食蟲子一樣迅速伸出脖頸──
「操你媽！敢咬下去你他媽就死定了！」
霜翼龍巨大的下顎咬住女巫醫的腰部時，柯恩全力打出亞登符記。驚恐、畏怖，以及幾乎
從毛孔噴出的腎上腺素，使法印重重砸在霜翼龍的頸部，力道大到連柯恩都因發作用力差
點向後翻倒──但是他趕上了。霜翼龍在甩動頸子時，卻發覺頸部無法移動，因為它頸部
附近的空間已經被法印所凝固了。而正如大多數肉食動物一般，霜翼龍上下顎的咬合力並
不強，它們真正有力的是頸部肌肉，因此它們獵食是用力咬住後，再猛搖脖頸，將獵物被
咬到的地方強行扯下──是扯下，而非咬下，這個生理構造使女巫醫逃過被攔腰折斷的命
運。
金屬擊中石塊的亢鳴聲響起時，柯恩逼近霜翼龍後方。閃過劇毒的尾部螫刺，他選擇最短
路線的往霜翼龍背後做出捨身跳躍。接著佔滿他的視線的，是一如預期中的衝擊──霜翼
龍巨大、堅韌的翼羽狠狠擊中了他。那感覺就像在帳篷中遭到巨魔狂風暴雨般的大棍歐擊
，柯恩一瞬間什麼也看不到，眼前只有噴飛的金星，但他不需要視線，靠著解剖兩位數以
上的翼龍得到的經驗，他純憑肌肉記憶的將『未竟志業』往前猛刺，以外科醫師般的專業
知識，這一劍避開骨骼及糾結的筋肉，通過肌肉束與肌肉束的間隙，刺穿了霜翼龍的心臟
。
霜翼龍鬆口，任女巫醫從嘴裡跌落。愚蠢的腦袋仍然無法理解心臟被刺穿的事實，它左顧
右盼，發覺在脖頸被仍處於被固定住的狀態下，有個眼眸放出黃芒的生物爬到自己的背上
，那個生物手上拿著出鞘的搏擊刀。
「願你死無葬生之地，渾球。」
搏擊刀揮動，霜翼龍看到眼前的世界迅速旋轉、旋轉，然後看到自己缺了頭部的身體緩緩
倒地……
終於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的霜翼龍，視野永遠蒙上黑暗。
============================================================================
能正常使用DLTCEP做mod實在太好玩了，所以進度大大延後，對支持小弟的版友真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