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4日 凌晨1:30
《跑步的節奏，與靈魂的安靜》
夜深了，整棟公寓都已陷入寂靜。窗外偶爾傳來幾聲貓叫，彷彿是黑夜留給失眠者的一種默契信號。這個夜晚，我沒有選擇小說，而是打開了村上春樹的散文集《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麼》。對我來說，這不是第一次讀這本書，但它卻像某些特定的音樂一樣，總會在某些特定的時刻，再度發揮神奇的作用。
村上春樹是一位我很早就認識的作家，但說實話，我並不是他的重度小說迷。相較於那些結構奇詭、氛圍飄忽的小說，我反而更喜歡他寫日常、寫自我鍛鍊、寫習慣與孤獨的文字。這本《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麼》便是他以「跑步」為主軸，寫下關於身體、創作與人生的隨筆集。這並不是一本運動指南，也不是一個成功作家的回憶錄，而是一本極度安靜、極度誠實的書。正因為如此，它成為了我每隔一段時間，會再拿出來翻閱的那種書——像老朋友一樣熟悉，卻總會在不同年紀讓我讀出新的意義。
書中提到村上在33歲那年決定成為全職作家，從營運爵士酒吧的生活中抽離，轉而專注於寫作。而同時，他開始培養了長跑的習慣。對他來說，寫作與跑步是密不可分的。他寫道：「寫小說和跑步有幾個共通點，最重要的是，兩者都需要體力與持久力。」這句話乍看之下很直白，但我第一次讀到時，內心卻有一種被點醒的感覺。
我們很容易將創作浪漫化，彷彿靈感是閃電劈下來，寫作是一種天賦的釋放。但村上提醒我們，創作其實更像是一場長跑，是一種日復一日、對自我紀律的實踐。他每天早上固定寫作四五個小時，然後去跑十公里，用鍛鍊身體來維持創作的穩定性。這樣的生活方式，既孤獨、也堅韌。而我開始思考，為什麼現代人這麼容易被生活擊垮，是否正是因為我們對「耐力」這件事缺乏尊重？
我想起自己寫日記的習慣。最初也只是為了在論壇完成任務，但逐漸地，它變成了一種陪伴自己的儀式。可是，有些日子我也會懶散、分心、沒靈感，甚至懷疑自己在浪費時間。但每當我讀到村上那種「就算今天不想寫也要坐下來寫」的堅持，就會重新找回一點點動力。他說：「我可以不跑，但我不會不去跑。」這種語法看起來有點奇怪，但我完全懂他的意思：自由，不是選擇不做，而是選擇面對不想做的自己。
書中也提到他去參加鐵人三項、跑馬拉松，甚至在希臘沿著馬拉松起點一路跑到雅典。他形容那場經歷是「體能與靈魂的拔河」，而最終，他以近乎冥想的方式完成那段艱鉅旅程。我從這些段落中感受到一種東方式的堅毅，一種不急不躁的自我修煉方式。這種節奏，不同於我們日常生活中被KPI、效率、時間追著跑的節奏，它更像是將身心對齊，把自己還原到最根本的節奏裡——呼吸、步伐、心跳。
跑步，是一種簡單到幾乎無聊的運動。沒有團隊合作、沒有觀眾、甚至沒有太多技術的華麗變化。你只是在路上，一步接著一步向前。可這樣的運動，卻能讓人逐漸清空雜念，重新認識自己。我讀這本書的時候，就想起我去年某個周末突發奇想去河堤跑步的經歷。那天我沒有設定配速，也沒有戴耳機，就讓自己任由雙腳引導。跑到某個路段，我突然意識到腦中原本吵雜的想法，全都安靜了。就像書中說的：「當你跑步時，世界只剩下自己與路。」那一刻我明白了，為什麼村上能在跑步中獲得靈感與平靜。
這本書並沒有太多勵志語錄，也不會大聲嚷嚷「人生要堅持夢想」這類口號。它的語調始終低沉而內斂。可是正是這種沉靜，讓我感到無比真實。在這個資訊爆炸、語言過度煽情的時代，這樣一位說話溫和的作家，反而更像是夜裡的一盞燈，不刺眼，卻能陪我走過漫長的黑夜。
村上在書末寫到：「痛是必然的，但苦是選擇的。」我特別喜歡這句話。生活總會帶來壓力、挑戰、甚至傷痛，但我們是否選擇讓這些經歷苦化、毒化，還是將它們轉化為前行的能量，那是我們每個人自己的選擇。我想，這也是跑步教會村上的事，也是他希望透過這本書傳達給讀者的訊息。
村上的這本書讓我重新檢視了「習慣」這件事。以前我總以為持之以恆是種天分，只有那些意志堅定的人才辦得到。可他讓我明白，習慣不一定要從堅強開始，而是從「每天一點點的決定」開始。他不是一開始就能跑42公里，也不是從第一本書起就一天寫四千字。他也是從每天早上起床、穿上跑鞋、寫完一頁稿子，這些看似平凡的小事開始，然後逐漸變成一種不需要思考就會去完成的自律。
我想到自己這段時間每天寫日記的習慣。一開始也是為了任務、積分、排名。但寫著寫著，開始有了節奏，開始期待晚上靜下來那段與自己對話的時光。我不敢說自己很努力或寫得多好，但我開始懂得欣賞這種緩慢卻不間斷的成長。這不就是「跑步」的精神嗎？不是拼命往前衝，而是穩穩地、不斷地向前。
這本書還讓我重新看待孤獨。村上不只一次提到他不喜歡團體運動，他喜歡自己一個人跑步，喜歡寫作時的寂靜。這樣的孤獨，不是苦悶，而是一種內在的完整。我覺得現代人很怕孤單，怕自己一個人吃飯、看電影、旅行，甚至怕自己一個人待在房間沒人傳訊息。但當我看完這本書，再看看凌晨的我——一個人在燈下，讀著別人的文字，寫著自己的心事——我不再那麼害怕。因為我知道，這些靜靜流動的時光，是我正在與自己好好相處的證明。
書放回書架的時候，我忍不住輕聲說了句謝謝。謝謝這本書讓我在凌晨一點半，仍然感到內心充滿能量與平靜。明天的清晨或許還是會很睏、日子還是會很煩，但我想，只要願意像跑者那樣，繼續往前，那麼我的人生，也會一點一滴地，越來越靠近自己想成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