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驚夢 柳珮瑄
此戲出自佛教故事目蓮救母，整個故事大致是講目蓮尊者的母親劉青提生時謗僧毀道，被
五鬼捉至阿鼻地獄受苦，目蓮向佛祖求救，佛祖賜下禪杖，目蓮親至地獄解救母親。在戲
曲史上，目蓮戲也有一席之地，被視為戲曲活化石，歷史悠久。幼時看敦煌變文，還一直
納悶目蓮的俗家名字傅羅卜是怎麼取出來的。這個故事很長，也有很多版本，京劇舞台上
較常演的有五鬼捉劉氏，遊六殿，和滑油山，都是老旦擔綱，尤其五鬼捉劉氏，唱唸做打
一應俱全，被視為摔打老旦的經典，也是老旦演員必要挑戰的一座高峰，早期的王鳴詠老
師和胡少安老師（本工老生，反串老旦）的這戲譽滿天下，臺灣老旦也大多遵循王老師的
演法。
這次的五鬼驚夢由五鬼捉劉氏改編，表演重點大致照舊，但是結果不同：原本的捉劉氏就
是死了被捉到地獄，而驚夢顧名思義就是一切都是夢，留個希望，夢醒之後劉氏說不定會
改過遷善，也算是一種慈悲吧；不過這麼一改，這戲就跟目蓮救母沒關係了，畢竟劉氏變
回齋僧茹素的虔誠佛門弟子，自然就下不了地獄，不必目蓮去救了。
四個小鬼先上，運動一下，引出大鬼，講一講前因後果，就去找劉氏。劉氏穿帔，還是個
有錢老太太的模樣，上唱四平調，行弦夾白，大意是自己一家人吃齋唸佛造橋鋪路，卻落
個先生早死兒子失蹤，怨菩薩這豈是善有善報，還不如酒照喝肉照吃，最後唱散，靠在桌
上睡著。五鬼上，劉氏加披水紗（表示作夢），先是一小段夢境，但是仍不悔悟，於是五
鬼商議要好好給她一個教訓。下一場劉氏換裝，帶甩髮，悶簾高撥子導板，出場後接迴龍
轉原板，就開始五個男人欺負一個老太太，老旦有搶背，吊毛，跪步，台蠻等等功夫展現
。最後天明，五鬼消失，劉氏換回一開始的扮相，從夢中嚇醒，唱幾句二黃，結束全劇。
五鬼驚夢在臺灣還有機會在學生畢業公演時看到，五鬼捉劉氏就兩岸都許久不曾貼出了，
大家不妨來開開眼界。
廉錦楓 謝樂
故事出自鏡花緣第十三回，孝女廉錦楓因母親生病，需以海參治療，於是習得水性，每日
下海撈參。某日不幸遭漁網困住，要被漁人典賣，幸遇唐敖路過，出錢買下，任其自去。
廉重下海，遇見一蚌，刺之獲珠，回獻恩人。
此戲乃梅派本戲，全本是把上述故事全部演出來，但是現在已經不演全本，只演撈參和刺
蚌。雖然這兩場是戲核，精彩處全在這裡，百分之95的劇情也通過這兩場的唱詞告訴了觀
眾，不會讓人看得摸不著頭腦，不過我還是非常懷念頭場的四句西皮慢板，還有被擒的二
六。
撈參這場，廉錦楓古裝扮相，加腰裙，戴漁婆罩，外披簑衣，手持漁竿，腰挎寶劍，悶簾
西皮倒板“更衣改扮出家門”，上唱原板，述說一下背景，唱完表白幾句，叫起來唱南梆
子，描繪海景，同時做身段。左找右找沒有海參，決定下海，唱兩句散板，下。水族上，
引出蚌精，打鬧一番，然後是刺蚌，廉錦楓拿掉漁婆罩和簑衣，左肩披一塊布（我不知道
要怎麼形容這塊布），改穿褲襖，背插寶劍，悶簾反二黃導板“為娘親那顧得微軀薄命”
，上唱反二黃原板，唱詞講海中風光，最後唱散，蚌精上來撞見，廉拔出寶劍，在將軍令
裡一個打一個躲，最後搶走明珠，全劇結束。
這戲扮相好看，腔好聽，身段也多，對演員唱做的要求高，或許就是少見演出的原因吧。
其實梅派本戲很多，但是現在就是醉酒別姬鳳還巢演來演去，其他的如散花，洛神，西施
，不是只演片段就是極少上演；當然也不止梅派，其他派別也是一樣，或者說所有老戲都
是這個情況，真的是很可惜。不過時代如此，京劇不是主流娛樂，也沒辦法。
周瑜歸天 林伯諺
又叫喪巴丘，柴桑關，武生武小生都唱。劇情是周瑜定計，欲明取西川，暗奪荊州，結果
被諸葛亮識破，周瑜中計誤入重圍，被漢將圍攻，丟盔卸甲大敗而去，嘆既生瑜何生亮，
吐血而亡。如果不單演，接在龍鳳呈祥後，討荊州魯肅闖帳，喪巴丘，臥龍弔孝，全部叫
瑜亮鬥智。
頭場張飛上來，就是蘆花蕩裡的扮相，說孔明識破周瑜詭計，要他們埋伏在此，遇見周瑜
只能生擒，不能傷及性命。然後周瑜坐帳，紫金冠插翎子，白靠斜白蟒，講一下他的計策
，就得意洋洋出門打仗，結果碰到趙雲，黃忠，魏延，打一場輸一場，還中了魏延ㄧ鐧。
下去換了白箭衣，戴甩髮（中國演員也有不卸靠的，這樣接下來的表演難度就高一點），
手持長槍馬鞭，唱導板出場，接二六轉快板，這裡有繁重的身段；唱完上桌子看看戰況，
發現自己這方情況不妙，於是繼續跑到蘆花蕩，結果遇見張飛，軟語相求，張飛不理，周
瑜只好狼狽而逃。
雖然前面打三將，聽起來很累人，但是那都只是過場，真正的重點在周瑜換了箭衣再出來
之後；大動作都在這裡，唱二六時要邊踢腿邊轉身，氣息的控制就很重要，不能因為動作
大而讓台下聽不到唱，後面還有一些零星唱段，也不能隨便唱唱了事。尤其最後的唱，雖
然客客氣氣的叫張飛三將軍，但是周瑜畢竟自視甚高，最後一句詞還是“俺水軍都督天下
揚”，似乎又有一點威脅，如果平淡唱過，詞義就出不來了。這戲如果單演，一般就演到
這裡，雖然周瑜歸天這名字聽起來是周瑜死了，但是他不是死在這邊，而是死在接下來回
到柴桑口的文場子裡。其實歷史上，三國演義裡，還有戲裡周瑜的死因都不同，不過我們
看戲就好，這些考證就交給歷史學者吧。
當鐧賣馬 黃昶然
秦瓊押解犯人到天堂州，有一犯人在途中死去，州官因此不批回文，秦瓊只好留在客棧之
中，經一年多，盤纏花盡。一日店主催付房飯錢，秦瓊無奈，只得把所騎乘之黃驃馬交給
店主沽賣。適逢單雄信路過，欲買此馬，與店主回至店中和秦瓊見面，相談甚歡，後單因
故匆匆離去，借走馬匹，秦瓊落個分文未得。只好再賣鐧，幸遇王伯黨與謝映登，得二人
資助，並代催回文，秦瓊方得束裝返回。
秦瓊穿素箭衣，戴軟羅帽，頭場店主向他要錢，他沒錢只好央求，進而耍賴（我覺得如此
，劇評家或許有別的解讀），你一言我一語的，店主拿他無法，決定公審，他自知理虧又
要面子，無奈賣馬，就是此劇的著名唱段，西皮慢板“店主東帶過了黃驃馬“，唱完兩人
下，結束這場。據說秦瓊最後的台步要“賣下擺”，就是箭衣的下擺要隨著板眼擺動，不
過走路時下擺本來就會動，所以老實說我從沒看出來過。
下一場單雄信跟著店主來至店中，兩人遇見相談甚歡（這邊及後面賣鐧有個好笑的地方，
兩方明明對面不認識，互相打聽對方時，還都說是自己好友，這就是所謂的神交吧），接
著單雄信因兄長被人射死，向秦瓊借馬，匆匆離去。店主上來，秦瓊只好再賣霹靂雙鐧。
中間過場不提，秦瓊遇見買主王伯黨及謝映登，兩人要秦瓊耍鐧，秦瓊唱散板轉流水“站
立在店中用目灑“，這是這戲另一個著名唱段，唱完耍鐧，走四門斗，這個耍鐧看起來眼
花撩亂，但是腿上的功夫也很重要，耍完雙方相認，王謝二人幫秦瓊催來回文並贈銀兩，
鐧也不要了，秦瓊唱幾句搖板，全劇結束。
這齣戲出自隋唐演義，是譚（鑫培）派箭衣代表作。我曾在王安祈老師書中看過中國有戲
曲學者大佬提問“譚派賣馬傳下來了嗎？”這戲一切資料及錄音都有，現在老生演員們也
都是照著譚派的路子演，提問人就是覺得沒人能達到宗師的程度吧。但是第一，提問人自
己也沒看過譚鑫培（譚1917年過世，提問人還沒出生呢）；第二，譚派現在傳到第七代譚
正岩，還有他爸爸譚孝曾，這總算是譚門正宗了吧？他們的賣馬也被批評地不行；第三，
既然演員觀眾都沒人見過譚鑫培的賣馬，那麼演員自然不可能復刻（而且大師們都不喜歡
學生跟自己一模一樣），即使每天抱著錄音聽，聲帶也不可能複製，更不用說人生歷練，
那麼每個人就都有一個自己理想中的賣馬，和自己認為應該如此的“蒼涼的韻味”，這麼
說來，又有那個演員能迎合每個人的理想呢？所以我認為，藝術本就沒有標準，譚派的賣
馬，以及其他所有某派的某戲有沒有傳下來，都應該只是演員對自己的要求，而非觀眾看
戲的標準。
最後，下一次的復興劇場，本是五月八日的小宴，盜仙草，珠簾寨，因故取消。退票事宜
，請洽臺灣戲曲學院京劇團（沒錯，又改名了）。再下來是六月在國家劇院的新編戲“韓
非 李斯 秦始皇“（已開始售票），復興劇場則要等到七月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