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世，電燈的發明讓人類擁有豐富的夜生活，但這是最近兩百年來
漸漸發展出來的現象。照明術的歷史有好幾萬年，魔法普及、通用於民間
也有幾千年時光，這個世界的夜生活毫不誇張的說，海放前世。
王都在規劃階段就劃分出日行與夜行兩種區域，噪音管制的時段顛倒
，提供作息生活不同的民眾選擇。人們對於夜晚也沒有偏見，夜晚是犯罪
的絕佳時機、見不得光的事情要在夜晚進行……等等看法都是因為前世的
人們傾向於日行，夜間活動的人數極少。在這個世界雖然基於生物本能，
日行者比夜行者多，但差距還不到懸殊。
演唱會開始的時間是日行者的晚間、夜行者的早晨，六點開放進場後
人潮紛紛湧入競技館。
「這群奸商。」我在舞台後方偷看萬頭鑽動的觀眾席：「怎麼看都超
賣了，而且六千銅竟然還是最便宜的票。」
「超賣是什麼意思？」楊雷問道。
「就是座位只有一萬個，門票卻賣了超過一萬張。」
「等等，這樣一定有人沒座位啊！」
「對，所以他們把座位都先拆走了、所有人都站著聽演唱會。」說來
慚愧，這意見還是我提出來的。
競技館是給魔法師拚比魔法的場所，下方比賽場地辦博覽會、上方還
有觀眾席觀賽。反正大家都要進入心控模式唱歌跳舞，上方看台的坐位一
點用都沒有、不如先拆掉。
結果他們把騰出來的空間拿來賣更多的票。
「站位這麼密，不怕觀眾之間打到喔？」
「不怕，只有搖滾區會完全控制，其他區域有些動作會被屏蔽掉。」
然後奸商們就把區域的票價分檔次，毒性最重的搖滾區票價最貴，一萬銅。
「我看你說的搖滾區都是一些老爺爺，他們撐得住嗎？」丹虹一臉擔
心。他們都是從各大學院趕來研究的教授，想親身體驗被控制的感覺，從
實驗品當起，真是研究者的楷模。
「同意書都簽了，跳到死都是他們自己的責任。」為了規避法律責任
，這點準備是要有的。開演唱會還要觀眾簽跳舞同意書，我還是第一次聽
說：「再說他們都是很強的魔法師，妳的思想干擾未必有用。這次表演也
不像昨天那麼緊湊，放心吧！一切照排演來。」
「嗯！」
「來來來，都圍個圈。」我召集小夥伴們，一樣互相搭著肩膀：「不
用緊張，就像我來之前說的，我們是來玩、來大鬧、來捉弄大家的。一群
人花錢請我們玩弄他們，我們唯一要做的是什麼？」
「玩死他們！」
「玩死他們！」吳羽霞跟著回應，這孩子也被帶壞了。
「沒錯，只要認真的玩就好，最重要的是樂在其中。」我知道這些人
多半不是為了欣賞全新的音樂風格，只是想看集體心靈控制的噱頭。
丹虹這個歌手唱了什麼他們並不在乎。
或許現在是這樣沒錯，但是熱潮過後能留在人們心底的一定是她的歌
聲：「昨天只讓他們體驗第一階段而已，今天第二、第三、最終階段都拿
出來，讓他們全部……走不出競技館！」
原定計畫是兩天的上、下午共四場表演，四場表演都有不同階段的目
的要達成，運用的手法也一項比一項複雜。我從沒想過用一種魔法、一種
形式就能達到目的，相同的手段重複使用就沒有樂趣了。
「那麼來吧。」我壓低他們的肩膀，做例行的鼓舞：「一、二、三。」
「殺！」大喊過後，分散開來站定位置。
布幕拉開，聚光燈照亮三名少女的身影，觀眾席上驚呼連連。
丹虹愣住了，我們都愣住了。
布幕後方萬頭鑽動、人山人海的景象，是我們從未見識過的盛況。嗯
，至少我不曾在「舞台上」親眼看過。
「嘿。」楊雷在幕後工作，他出聲把我們從迷離中喚醒。
「開場！」我在舞台一角控制音樂兼鍵盤手。
「呃……各位王都的朋友們，大家好！」丹虹有些緊張，揮舞手臂。
她以全新的造型亮相，頭髮接長、在側邊綁起馬尾，原本青澀可愛的
臉蛋在化妝的魔力下成熟許多。登場時短褲與過膝長襪、衣服帶著燕尾造
型。我對流行不是很懂，這新造型是專業設計師打造，但我知道可愛的少
女就算穿著簡單樸素依然是個可愛的少女。
「大家都是第一次來演唱會嗎？昨天有聽過我唱歌的朋友揮個手好嗎
？」她舉起手，而一片黑暗中的觀眾席中有人揮舞著發光的短棒。
演唱會就是要配螢光棒。一根封存照明術這個簡單魔法的地晶石短棒
、在演唱會門口免費發放。一旦人手一支揮起來，本身就是壯麗的演出。
「謝謝──都是你們的參與，我才有今晚登上大舞台的機會，有了更
大的舞台、我保證會帶給你們更精采的表演。」
「小虹，大聲點，拿出勇氣。」我感覺她還是放得不夠開。
「那麼首先要為大家獻上第一首歌！飛翔。」
「啟動咒語，妳忘了念啟動咒語。」
「這首歌……希望能讓你們感動，就像我常說的：音樂能震撼人心。」
丹虹用她的機智轉了過來，而我也開始撥放音樂。
我活動十根手指，左右手分別控制不同的鍵盤。有了商會出資，設備
大翻新，我今天一整天彩排總算弄懂控制新設備的方法，現在看來昨天大
鬧展場的那個就跟玩具沒兩樣。
第一首歌是翻唱，幾十年前就流傳在聖王國全境的經典老歌，述說一
位魔法師發明了飛行術的心路歷程。但又不是單純的翻唱，而是改編成搖
滾曲風加上合成音效的版本。
歌聲與舞蹈同時開始，原本平靜而抒情的樂曲變成激烈的風格，為了
配合一起舞動身體而加速的心跳們。
搖滾區完全跟隨著丹虹的動作，一群老爺爺像個十二、三歲的女孩搔
首弄姿，畫面嚴重汙染精神令我不敢直視，人人面露驚奇與驚喜。也有專
家從一開始就運轉冥想法，抵抗住思想妨礙，但身體偶爾仍會不自覺的抽動。
吳羽霞和陳碧陽這兩個伴舞，這回戴上耳機阻隔丹虹的控制，她們也
學了我改編的思想妨礙，負責控制上方看台、其他區域的觀眾。
歌曲間奏期間，她揮動手臂而全場整齊的搖動地晶棒，清一色白光組
成波動的光之巨浪，在大螢幕上顯現出壯觀的奇景。
「大家一起唱！」丹虹轉動食指改變了控制的方式，全場隨著她高聲
歌唱激勵人心的副歌。
而不少教授臉色驚恐，因為控制了嘴巴就絕對能打斷詠唱。甚至在得
知對方咒語的情況下能讓對方強制施法、陷入魔法反噬而自我毀滅。
「每一次朝空中跳躍，每一次被重力抓回。就像一條鎖鏈捆住雙腳，
連夢想著天空都是一種罪──。」丹虹揮手、變換手勢：「我、想、飛──。」
「我、想、飛──。」觀眾們延後跟唱，上萬人的吶喊衝破競技館，
注定成為永垂不朽的傳說。
「不願被、世界囚禁在地面，用一對、魔法的翅膀征服藍天。我夢想
，我思考……我實現！」歌聲剎然而止，丹虹抹掉從額邊滑入眼角的汗水
，以及被自己感動而流下的眼淚。
表演上了軌道，第二首是搖滾、第三首是慢節奏抒情，我的第一張牌
同時打出手。周雅仁從後台小跳步竄進舞台前方，我玩轉旋鈕和拉桿。他
的進場伴隨著詠唱，作為襯托丹虹的歌聲、沒有音調，只有純粹的節奏。
他詠唱的魔法也不是思想妨礙，而是噪音術。噪音術是一種讓生物產
生幻聽的小法術，一般是用來干擾詠唱和冥想，所以通常會選擇製造刮玻
璃、尖叫……等等讓人不舒服的聲音強化效果。在這裡，則是用口技發出
的節奏音效給相對和緩、旋律比較簡單的歌曲打節拍。
他那只管念、注重節拍的詠唱，在前世叫做：饒舌樂。
「這什麼鬼？」當初周雅仁知道自己要這樣唱，還以為我在開玩笑。
「以你的音準，只能唱這種歌。」
「別鬧了傑哥……這根本就不叫音樂。」哇，你這句話拿到前世，我
還不找一百八十個黑人弟兄一人一拳灌死你？
「我說它是它就是，有了思想妨礙再加上你的噪音術，同步詠唱施展
魔法，沒人可以抵抗。」我預測在後面的場次會有人試著抵抗魔法，所以
必須準備好強化手段。雖然不可能用刺耳的聲音，但幻聽本身就有干擾能力。
饒舌一出，無人能抗，通通都給我隨著音樂擺動。
慢節奏的歌曲結束。
「小虹，換裝倒數十秒，九、八……」楊雷的聲音傳入耳機中。
「下一首歌曲，是我最喜歡的一首。」
「五、四、三……」
「跟我一起來！」丹虹高舉右手、指向天空，台上少女們身上的衣服
化為光點粉碎四散，激昂而熱情的前奏響起、她的身體被白光覆蓋。
「呀啊啊啊啊──。」在觀眾們的尖叫聲中，一套嶄新的服裝出現在
她們身上，充滿緞帶與蕾絲、鮮艷而夢幻的禮服。
身為一個魔法少女偶像，能夠變身式的換裝也是理所當然的。其實是
這套衣服自帶變形能力，當初訂製的時候我心裡都在滴血。
同時地面浮起岩盤的走道，從舞台邊緣一直延伸進觀眾席，主辦單位
應我的請求找人用石牆術蓋出來的。她們踩著岩盤走進觀眾之間，新的歌
曲還沒開唱、完全沒有魔法的時刻，人們揮舞閃亮的地晶棒、轉身面向她
們、伸出手想觸碰他們，而她們也伸出手回應。
能讓人癡迷、瘋狂，就算未使用任何魔力，也毫無疑問屬於魔法。
演唱會常見的套路我們都演示了一遍，工作室成員包括後台的楊雷都
被拉上台自我介紹。我和丹虹套好招的訪談充當中場休息時間，讓三名少
女和跟著熱舞的觀眾能夠稍作喘息。
從眾是人類的本能，人類身上有一種叫鏡像神經元的系統、會本能地
模仿他人的動作。大家都採取相同行動的話，就算是一加一等於三都會有
人跟著認同，所以我有一定的把握推出創新、在這些人眼中可能有些怪異
的舞步，藉由心靈魔法的連結會成為一種特色、一種流行。
演唱會大獲成功，被形容為「一場以表演為名的遊戲」、「音樂結合
心靈魔法的全新境界」、「極度創新與大膽的歌舞秀」。各種吹捧吹的我
心花怒放，找主辦方一起賺錢真是完全沒做錯。
令我驚嘆的還是王都市民的消費能力，城鄉差距太大了。能花幾千、
上萬銅去看表演，哪怕是最新穎、被熱烈炒作過的表演，而且有四成左右
是那天博覽會中慘遭精神污染的群眾。
這一場演場會扣掉成本後拿到的分成，是兩千七百萬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