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巴斯塔之主
　
　　
　　　
　　「我換到了，一個願意對我仁慈的人……」庫力亞扎露出一個笑容，他低下目光，看
著楊彥說道：「其實，我本該死在泥隴部落裡，與那些馴畜死在相同的地方，是恩人願意
把糧食與飲水賜給我，讓我能延續我這本該死去的生命，好吩咐你們後路……」
　　
　　「我決定照祖先傳下來的故事，把部落所有權重新再劃分給你們，庫雅哥絡絡獗、吉
立普雅邦、狄邦魯豎，我原先所分配的三大領軍，就照這樣的劃分，那些你們所分配到的
戰士都將成為你們的子民，他們的一切都將順著你們的意思而行動，你們從今天開始分別
將是他們的王……」
　　
　　三人聞言立刻向前跪下，庫力亞扎像是知道他們會說什麼一樣，在他們走向前時便已
經開口繼續說道：「不用進言，我自己的生命我自己最清楚，我出生時看不見我的家園，
我也不指望我還能看見，我只希望我曾經帶領的子民、我祖先留給我的子民，能夠找到一
個安心居住的地方，我已經失去那個能力，我沒有子嗣，我只希望你們這些還有能力的人
，能代替我，照顧好他們……絡絡獗。」
　　
　　「是，屬下在。」絡絡獗抬起頭，眼裡泛著淚光。
　　
　　「告訴我，陪同恩人去泥隴後發生什麼事。」庫力亞扎的年紀不大，但看起來卻十分
蒼老在加上身體虛弱，使表面年紀看起來又更年老些，配著他現在看著絡絡獗的眼神，若
許不知他年紀的人看來，會覺得他才是個長輩，起碼現場的楊彥就覺得如此。
　　
　　「我們跟著恩人回到泥隴，果然事情與我們所猜測的差不多，雙方部落有發生衝突，
在恩人到後一切才又平息下來，此外……」絡絡獗把所見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訴給庫力亞扎
，「恩人與我對談後，我估計恩人的意思是說，他們還有下次的會談，並且希望我方也能
參加……」
　　
　　「原來如此……」庫力亞扎點了點頭，略微沉思一會，微笑的開口道：「如果也要我
方參與議和，那便由你們三人參加吧，我現在，不代表你們了。」
　　
　　「大王……」另一旁的雅邦和魯豎也抬起頭。
　　
　　「森林之主、我們的主人，我的祖先傳說中只有找到一位，他確實為我們帶來和平，
可惜和平沒有延續太久，我的曾祖父、我的祖父、我的父親都沒有找到，但我找到了，我
找到了我的主人。」庫力亞扎奮力的起身，一旁服侍他的壯碩矮人和他前方的三個剛成為
王的矮人也扶助了他，只見庫力亞扎，吃力的向陽彥跪了下來，說道：「我的主人。」
　　
　　楊彥從頭到尾鴨子聽雷，又見到眼前這幾幕，讓他實在不知所措，也跟向前想扶助庫
力亞扎，庫力亞扎被楊彥和眾人慢慢扶了起來，庫力亞扎露出疲憊的笑容，有些痛苦的說
道：「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主人，恩人，是我第一個遇見願意對我友善的非我族人，也
是讓我能完成最後遺憾為你們舖成後路的人，我不能讓你們跟隨我認定主人，你們得以去
尋找你們認為的主人，人生的最後，沒有遺憾……」
　　
　　庫力亞扎說著話，話還沒說完，眼睛一閉便側倒了過去，「大王！」眾人都急了，雅
邦探出手往庫力亞扎的鼻子探去，待確認了呼吸，才鬆了口氣的說道：「還好，大王只是
昏過去。」
　　
　　眾人鬆了一口氣，壯碩的矮人把庫力亞扎扶回褟上後，當下的幾人便退出這內室到了
簾外，因為庫力亞扎睡去，壯碩的矮人把裡頭的燭火移到了外面，四周便明亮許多，絡絡
獗等人見王已然睡去，便也請楊彥前去休息，眾人比手畫腳一番，才將楊彥帶出洞外。
　　
　　見絡絡獗與楊彥離去，雅邦看了一眼一旁坐在地上閉目養神的魯豎，開口道：「大王
認定那位恩人當主人，你怎麼看？」
　　
　　魯豎只是閉上眼，並未睡著，聞言又張開眼來，他望了望簾內說道：「我王願意把權
力放與你我，想必是為了這番打算，王……或許也不認為那位恩人會是森林之主，可是王
想要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找到一個主人，所以不想讓我們跟隨……」
　　
　　「我不認為那位恩人是森林之主。」魯豎堅決的看著雅邦道：「我要繼續北往，直到
世界的盡頭，找到真正的森林之主。」
　　
　　「我倒覺得那位恩人是森林之主。」雅邦看著洞口，楊彥離開的方向，說道：「一來
，我想跟隨我王的意願，二來，太多人太累了……，若是真如絡絡獗所說，那位恩人真能
為我們找到一個避風之處，那麼，認他當主人我也無可話說。」
　　
　　魯豎順著他的目光，也望向洞外，道：「我這一路北往，以絡絡獗的個性鐵定會與你
做一樣的選擇，我可只有一點人……」
　　
　　雅邦笑了笑，說道：「我吉利普的戰士，我只留一部分，其他人皆可隨你挑選。」
　　
　　「庫雅哥部落也是。」絡絡獗走了進來，順著雅邦的話說道：「我跟隨我王留守恩人
身邊，如果恩人真的為我們找到避風之處，那麼我們就在這裡就建立一個家園，等著你們
北往的戰士若是不順利能夠回頭，如果事情與我所想不同，我們會立刻北往與你們會合，
我王既然把族人交給我們，那我們必須為全部的族人做最好的打算。」
　　
　　「那麼……」燭火的映照下，三人開始做詳談的計畫，一旁只留一個壯碩的矮人，像
一個雕像一般立在一旁，在搖晃的燈映下，身影映在簾子上一晃阿一晃。
　　
　　楊彥被安排回他本來著的洞穴裡，撒基亞緊張的道：「聖使大人，那個路卡拉苦的頭
領真的是被伊丹所傷的？」
　　
　　「我只是猜測。」楊彥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敢肯定。」
　　
　　跟隨楊彥來的邦亞戰士也被安排到附近，不同的是他們有人把守，而楊彥與撒基亞則
沒有，說是把守倒更像是囚禁。
　　
　　楊彥有些疲倦，光是ㄧ開始到這個部落前雙方戒備他就已經十分勞累，還有之前趕回
去泥隴，驚心受怕雙方發生難以彌補的爭執，還是現在必須為明日做各種打算種種……
　　
　　「我開始覺得以前的日子真的是幸福的可以……」楊彥喃喃道：「以前我也混蛋得可
以，身在福中不知福……」
　　
　　「聖使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彥別過頭看著撒基亞，搖頭道：「沒事，有些累罷了，我累了，你也歇息吧。」
　　
　　「是。」撒基亞點了點頭，便往洞口觸挪了挪，
　　
　　
　　隔日清晨，晨曦照耀，楊彥還在熟睡，撒基亞正在楊彥床側輕搖著他．說道：「聖使
大人，聖使大人……」
　　
　　楊彥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有氣無力的說道：「做啥？」
　　
　　撒基亞滿頭大汗，他緊張的說道：「路卡拉苦……他們不對勁。」
　　
　　「不對勁？」楊彥勉強的起身，他忽然覺得腰酸得可以，看來昨天坐的轎子不是很舒
服，他按了按自己的腰問道：「怎麼不對勁？」
　　
　　撒基亞有些手足無措，道：「那個路卡拉苦的頭領，要見聖使大人，他……外頭有好
多路卡拉苦都在洞外，等著聖使大人……」
　　
　　「什麼跟什麼？」楊彥聽得莫名其妙也不知所以，只好自己走出洞口去看，這一看還
真不得，四周的矮黑人似乎全部都出來了，一時間叢林間到處都是人影，洞外有一行人站
了一排，帶頭的正是庫力亞扎，一旁一個壯碩的矮人正纏扶著他，他身後站著兩個楊彥有
些眼熟的矮黑人，分別是雅邦與絡絡獗。
　　
　　庫力亞扎蹲下身子，誠懇的說道：「庫力亞扎，參見我等之主。」
　　
　　「參見我等之主……」四周的矮黑人紛紛隨著庫力亞扎低了身子，一時間場面倒有些
壯觀，楊彥有些楞住，他楞楞地問了問後方的撒基亞道：「這是怎麼回事？」
　　
　　撒基亞也是目瞪口呆，吃吃的回道：「怎麼回事……？」
　　
　　遠方，一處較為高地一些的山坡，一名矮黑人穿著獸甲嘴裡正叼著一根草根，他看了
看眼前一覽多數的同胞，眼裡深邃的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一旁另一名矮黑人湊了過來道：
「大王，人差不多了。」
　　
　　魯豎的視力極佳，他清楚的看見遠方的楊彥，見那個被認為森林之主的人目瞪口呆的
模樣，讓魯豎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問一旁的矮人道：「木木骨，有多少人願意跟隨我們
。」
　　
　　叫木木骨的年輕矮人回答道：「約半數，此外我們這裡幾乎都是年輕的主力，大多年
老年幼的婦孺都決定跟隨亞扎大王留在這裡，雅邦大王也認為，這樣比較安全。」
　　
　　魯豎喃喃的道：「把主力都交給我……大王就這麼相信那人嘛……」
　　
　　「大王覺得那個〝高木人〞不可信嘛？」木木骨問道。
　　
　　高木人，是矮黑人對一般人種的稱呼，魯豎露出一個讓人猜不透的笑容說道：「我也
想相信，但我的立場，我不得不信……」
　　
　　他別過頭，後頭是人數眾多的矮黑人戰士，他們跟猴子差不多，憑著天生粗壯的臂力
，能像體操家一樣在樹上盪來盪去，這些高強度的劇烈移動對他們來說卻毫無影響。
　　
　　魯豎看了一眼眾多矮人勇士，深深吸一口氣，說道：「走！」
　　
　　「是。」幾個像是隊長的矮黑人點頭，往後打了手勢，一時間，叢林內黑影竄動，若
遠遠看去，可能會有人以為是數量眾多的猴群正在移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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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豔陽高照，潘文秀與努咧姆及希露亞分別領著一群人在泥隴的村口，他們已經等了很
久了，身旁的戰士也有了些的騷動。
　　
　　「怎麼這麼慢？」努咧姆忍不住開口問道。
　　
　　潘文秀看著遠方翠綠的叢林，四周有著清脆的蟲鳴及鳥叫可惜並沒有動靜，他嘆了口
氣想道：「我已經吩咐他們一早就回來傳訊，會不會出了問題？」
　　
　　一旁一個來自番隴的青年湊了上來，他站立在潘文秀的身旁，兩者身高居然差不多，
要知道在當時原住民裡超過一米七的身高已經是很不得了的了，那人說道：「聖使大人，
理卡部落的懂盧卡拉苦語言的人都已經到了，就在後頭。」
　　
　　「到了嘛。」潘文秀點了點頭，問道：「有幾人？」
　　
　　「一共十九人，大多都是老人，聖使大人要求把所有懂他們語言的人帶來，我便把所
有人都找來了，幾位較為年老的老人因為太勞累現在安排在泥隴內休息，只叫了三個年輕
人跟著我們。」那人說道：「這些人都是來自理卡部落，此外，我們相處過一段時間，幾
乎都可以溝通，這三人已是能順暢的說我們的話與他們本來的語言。」
　　
　　「好，只要有幾個能溝通的就行了。」潘文秀抹了抹掛在鼻頭上的汗，叢林內還是有
些悶熱，他瞇起眼，望見叢林內有些動作，一直爬在樹上的人不約而同的吹起竹子做的簡
易哨子，代表著有人來了。
　　
　　「來了嘛……真是等死我了。」潘文秀低喃了一句。
　　
　　約莫片刻，各方人馬開始有些不自然的騷動，眾人都發現了事情不太不對勁，潘文秀
、努嘞姆、希露亞身旁都有人匆匆的跑來傳達一個消息：來人，人數眾多。
　　
　　很快的，身邊所有人來自不同部落的人不約而同的拿出自己的武器，紛紛向自己的部
落人馬聚去，潘文秀身邊幾乎都是來自番隴和他招募來的聚落勇士，他看著遠處有著大片
騷動的叢林，不解的道：「這副樣子……到底怎麼回事？」
　　
　　很快的一個又一個黑矮人開始出現，見對方眾人正拿著武器等候著，不約而同的也停
下腳步拿出武器戒備著，但沒有持續多久，後頭來自邦亞的獵人一出現，便開始嚷著自己
人放下武器，聽到熟悉的語言，四周的氣氛這時才放鬆了些。
　　
　　遠處好似在叫嚷著什麼，潘文秀仔細的聽了許久，發現說的根本就聽不懂，大概就是
路卡那苦正在喊話，但喊話的頻率似乎有些一致，真不曉得在說些什麼，於是他不自覺的
說了一句：「在說些什麼？」
　　
　　一旁一個理卡部落的年輕人已經湊到他身邊，聽到問話，變回道：「他們說著：『巴
斯塔之主來到。』」
　　
　　「巴斯塔之主？」
　　
　　聽著潘文秀的疑問的語氣，那人回答道：「巴斯塔就是大家說的路卡那苦，他們喊話
的意思是路卡那苦的主人到來。」
　　
　　聞言潘文秀專注的注視著前方，心想看來來人八九有十是路卡那苦那群矮人的主人了
，到底會是什麼樣子？結果只見楊彥穿著頗為鮮豔的服飾從叢林內竄出，他正被扛在轎子
上，一晃一晃的，還一邊對他招著手。
　　
　　「阿？」潘文秀見到楊彥的瞬間楞了一下：「路卡那苦之主，怎麼會是這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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