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位黑矮人
那王雖然虛弱但並不蠢，伊丹衝向前時，這個王也向後稍微避了避，竹槍雖然有捅
中這個王，可是並沒造成當場一擊必殺的傷害，碩壯的矮人見王遭害怒了，順著兩人正靠
得極近的姿勢，那粗壯的手臂往上便掐起伊丹的咽喉。
沒想到，殺人居然如此簡單。
碩壯的矮人發出一聲憤怒的怒吼，手腕使勁ㄧ握，伊丹的咽喉立刻被捏個粉碎，只見
伊丹痛苦的發出像一台破風箱的聲音，一旁的矮人也紛紛朝伊丹的同伴發難，無數長槍向
前伊捅，那些年輕的邦亞獵人幾乎沒辦法做太大的反抗，剎那就被殺倒一片。
「我王……被你們這群傢伙給殺害了……」一名由衣物來看應該是身份較為高貴的矮
人，提起長矛向前一指說道：「我要你們付出代價。」
話一出，他身旁的同伴立刻將武器提了起來，「沐思，不要衝動。」陪著楊彥出席眾
議會的矮人挺身而出道：「冷靜。」
「冷靜？」那矮人氣笑了，他露出一個讓人膽寒的笑容問道：「絡絡獗大叔，我王被
這些人傷害，已經快要死了，你還能叫我冷靜？」
「正是如此，我才叫你冷靜。」絡絡獗往前踏了一步，他身高和一眾的矮人相差無幾
，身材也沒有特別突兀，年約四十旬，乍看之下就是一個不顯眼的中年矮人，可是他身上
卻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氣息，他道：「我王身負重傷，現在我們的情況便更加惡劣，這時我
不好好冷靜思考一下處境，難道你還想增加敵人嘛？」
叫沐思的矮人帶著詭掬的笑容搖了搖頭，諷刺的說道：「你是收了這些人什麼好處？
」
「好處？」絡絡獗也回以冷笑，但兩人的眼神明顯不同，沐思充滿戲謔，絡絡獗則精
明許多，他緩緩說到：「現在我們的處境，能有什麼好處？」
沐思年約三十旬，比絡絡獗年輕許多，身材也壯上幾許，他提著矛槍對著絡絡獗說道
：「就是我們現在的處境，你才有好處不是嘛？」
「注意你的口氣！」絡絡獗有些發怒，喝道：「思魯哇沐思，我和你父親庫牡相同輩
份也相同的階級，你論資歷或年紀都還在我之下，你憑什麼與我對話？」
「憑什麼？」沐思惡狠狠的把矛槍往前挪了挪，恨恨的說道：「憑我們是被神靈拋棄
的人！憑我們是被欺壓的人！階級？還談什麼階級？昂吧大（家鄉）都被敵人給占了，我
爺爺還有我的祖父怎麼對那些人，他們又怎麼對待我們？」
沐思攤開他的胸膛，環顧一下四周的同伴說道：「我對這些和我們明顯不同的人，早
已絕望了，我早說不要和他們商談，是你們，是你們這些最後的頭人一昧的指望能和他們
和平共處，可和平在哪？和平在哪阿？」
「森林之主、我們的主人，這人在哪？我們找了多久了？有沒有四、五十年？還要再
找四、五十年嘛？我告訴你，絡絡獗！我的主人就只有我王，現在我王即將死去，我便沒
有主人作主，那就由我自己作主，我要拋棄自己的生命，與敵人一戰，只求多殺一個敵人
，家鄉沒了、親人沒了，我們逃了多久？我從我出生就一直在逃，我連父親口中那個充滿
生靈與和平的森林都沒看過，倒是這一生我看得最多的，就只有血！」
「我逃夠了。」沐思環顧四周的同伴，道：「你們還逃不夠嘛？」
很多年輕些的矮人開始躁動起來，「住口！」絡絡獗怒了，他是一個戰士，戰士中階
位最高的，用漢人的軍隊規劃來講，他大概就是將軍那等身分，絡絡獗對四周的矮人說道
：「沐思，你父親是個偉大的戰士，他用他的生命保下你，不是要讓你去送死的，這些屬
於你的戰士，大部分都是隨你父親征戰的，你不考慮他們，也要考慮你父親他的想法。」
「我庫雅哥絡絡獗，決定捍衛這些人。」絡絡獗話一說完，四周和楊彥保持些許距離
的矮人，立刻轉向，背靠著楊彥和四周的矮人對峙著，絡絡獗繼續說道：「你敢對我出手
，我不信雅邦會願意放過你，我王還沒死，我、雅邦、魯豎也都還沒死，一切，都還輪不
到你這小輩來作主。」
「住手！」一個聲音從沐思身後傳來，沐思別過頭，一旁的人已經讓出一條路來，只
見一個穿著紅衣的矮人緩緩走來，仔細一看會發現這人和絡絡厥有些相似之處，氣息也相
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兩者的服飾與身旁跟著的人的人數，那矮人走到沐思身旁，看了一眼
絡絡獗又看了一眼楊彥，他別過頭，對一旁的沐思說道：「你父親所帶領的這些戰士不是
要給你自相殘殺用的，你剛才的口氣，若非你父親和絡絡獗是發小的好友，他當場就能叫
人殺了你，我也保不了你。」
沐思看了他一眼，有些怯弱的說道：「雅邦叔，我……」
「你太放肆了。」雅邦冷冷的瞪著沐思說道：「和敵人商談，是我和絡絡獗我們三人
的主意，也有得到我王的同意，這才進行的，你什麼都不知道，意見倒挺多的……」
「這裡，誰沒逃夠？我們都逃夠了，我父親也是死在這路上，不只我父親，我的妻兒
也是死在這路途上，你說只有你才是最可憐的嘛？只有你才是受到上天和神靈懲罰最多的
嘛？只有你才是受苦最多的嘛？」
「你憑這裡的三十多幾人就想對絡絡獗動手，你知道庫雅哥部落有多少人嘛？我們部
落又有多少人來自庫雅哥？打前鋒都是庫雅哥部落在前替我們殺出一條血路，你想對他們
頭人出手？而且在這種時候你還想對自己人出手？你覺得我們的狀況還不夠糟嘛？我看來
你還是太年輕了，你父親留給你的人，我沒有辦法全權交給你。」
「滾！」雅邦冷冷的別過頭，沐思抬起頭咬了咬牙，還要辯道，雅邦只是再冷冷的回
了個字：滾。
「雅邦……」絡絡獗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位階相同的同伴，雅邦瞇著眼，他的眼睛較
小一些，好似有些近視，他對楊彥等人說道：「請恩人到我王歇息處。」
雅邦轉過身，說道：「請隨我來。」
楊彥見情況有些好轉，連忙示意自己的人放鬆戒備，雖然黑矮人們的話他聽不懂，但
見方才雙方對話的模樣，想必眼前這些邦亞人，生前一定做了什麼事。
絡絡獗做了一個好似要跟他前去的動作，楊彥點了點頭，眾人又開始向前邁進，一路
上很多雙眼睛在黑暗處看著眾人，黑夜之中，一點生息都沒有，除了幾處火把與篝火還告
訴他這裡還有人處著，否則這裡和一旁的森林必沒有任何區別，楊彥發現四周的人有些不
同，和他離開前相比冷漠了許多。
「那個邦亞人做了什麼事？」楊彥環顧著四周，喃喃的說道。
撒基亞好似也發現不對勁，他抬頭對楊彥說道：「聖使大人，感覺有些不對……」
「我也感覺到了。」楊彥皺著眉頭對撒基亞道：「無論如何，不要擅自輕舉妄動，約
束好其他人。」
「是。」
絡絡獗帶著眾人走到一處洞口，楊彥認得出來，這是他們好似領袖的矮人所在之處，
看著絡絡獗的動作，楊彥跳下轎子，就隨著絡絡獗的腳步前去，撒基亞等人要跟上去，一
旁戒備的黑矮人立刻向前阻擋，雙方頓時有些衝突。
「不要抵抗！」楊彥轉頭對眾人說道：「我沒事的，不要輕舉妄動。」
「聖使大人……」撒基亞看著這些黑矮人的神情，擔憂的說道。
「沒事。」楊彥再次叮嚀說道：「在我出來之前，我不要聽見外頭有爭吵的聲音，這
是我的命令！」
說完便回過頭，絡絡獗用他們語言說道：「我王，就在裡頭。」
洞窟內，一個像是簾子的東西遮著另外一頭，簾外站著幾名矮人，清一色都是男人，
在火光的照耀下這些人都透漏著一種讓人難以言喻的氣息，楊彥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記憶，
這些人他幾乎都沒見過的樣子，絡絡獗對那幾人說道：「恩人我帶來了。」
「我王剛剛又昏睡過去。」其中一個穿著紅色獸袍的矮人說道：「那裡如何？」
「泥隴似乎和其他部落有再發生衝突，我們前去時發現他們正和其他部落戰鬥中，可
恩人到後，一切都平息了下來。」
絡絡獗露出一個苦思的表情說道：「可惜，我們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他們好似在商
議一些事情，對於我們的來到，泥隴並沒有意圖攻擊我們，我估計，恩人的身份，對我們
有比我們想的來的有好處。」
「所以恩人那時一直表示的，是他想回去阻止雙方部落的爭鬥？」紅袍矮人緩緩走到
絡絡獗面前，緩緩說道：「看來恩人所處的部落和泥隴現在好似不合，又或者恩人被我們
追獲，讓恩人的部落誤會了泥隴……」
「魯豎，我的看法是他們似乎講和了，雖然我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他們所表現出來
的情況及是有意講和，還包括和我們。」絡絡獗和那矮人雙雙面對面，魯豎明顯更加強壯
，比起方才到來的雅邦還更壯碩一些，神情也更兇一些，仔細一看，會發現這個矮人手臂
身上有著各種傷痕，因為傷口受傷又癒合的緣故，他的黑皮膚上躺著好幾條像是肉色蚯蚓
的傷口。
「你確定？」魯豎瞇著眼問道。
絡絡獗搖了搖頭道：「不能確定，畢竟我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我也被恩人邀約參加
了他們類似王族間的議會，雖然我不敢肯定，但光看他的神情，估計和我們想的差不多，
此外，恩人對我們十分有善意。」
魯豎看了看絡絡獗後頭的楊彥，又收回眼神與絡絡獗對視道：「我們要的是確定的答
案，我王……情況太不樂觀了，現在的狀況不能拿我們的族人來冒險。」
「我知道……」
忽然，簾內傳來幾聲動靜，一個壯碩的矮人掀起簾子，他掃視了一下眾人，說道：「
我王，要見見恩人。」
絡絡獗對楊彥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魯豎也往一旁退去讓出一條路來，四周的人不約而
同的低了低頭，楊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情況，覺得不懂語言真的是種麻煩，凡是只能
靠動作來猜，他往前走了走，朝簾內走去，絡絡獗等人則是跟在後頭。
簾內比外頭楊彥等人所處的洞窟入口還要大，四周有幾盞燭火，楊彥立刻注意到了，
真的是像蠟燭一樣，是用一條蕊心連著石盆，石盆內估計放了獸油之類的東西，幾盞燭火
的照映下，四周的景色比起方才簾外還更明亮一些。
楊彥看了一眼躺在像是草蓆上的黑矮人，光看一眼就知道不好了，臉色有些慘白，原
本黑色的皮膚看起來倒有些慘澹，楊彥注意到他裸開袍子的身體，正敷著像是草藥的藥品
，傷口……有些嚴重。
剎那間方才在進矮人聚落前所看見的邦亞人屍體、一路上黑矮人們的神情、和眼前這
個像是黑矮人王身上的傷口……難道，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楊彥冒出一些冷汗，他不蠢
，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自己光是消失在泥隴都能讓邦亞盡出戰士來攻打，身份高的人被
人弄傷甚至弄死，在現在這個時代是一件天大的大事，不，這點放在後世也一樣。
壯碩的矮人見矮人王有些清醒，連忙在一旁的水盆拿出一條沾濕的毛巾，擦試著他的
額頭，隨後便將他輕輕的扶坐起來，矮人王吃力的靠坐著，他看了看楊彥，微笑的說道：
「我，庫力亞扎，感謝恩人的救命之恩。」
話完，便緩緩的低下頭，像是在道謝的模樣，楊彥看著也跟著點了點頭。
庫力亞扎的視線又越過楊彥看了看他後頭的幾人，絡絡獗和其餘兩人見狀立刻稍稍靠
向前去，酷力亞扎對三人說道：「我說不准為難恩人們，你們是否有做到。」
「我等已有約束眾人。」三人低著頭異口同聲說道。
庫力亞扎稍微閉了閉眼，他抬頭看著洞頂說道：「我們逃了好久，也與好多部落交過
手，這次，我怕我是沒有辦法再帶領你們了……」
「大王……」三人抬起頭，看著正抬頭望著洞口的王，庫力亞扎繼續喃喃說道：「我
們的祖訓是要服侍森林之主，主導叢林間的和平，所以我的爺爺對其餘部落的人非常仁慈
，但換來的卻是惡魔的報復，我的父親，決定對任何部落敵視，但換來的，卻是一場又一
場更慘烈的遭難，輪到我了，我……我想保持著仁慈，但同時也必須記取父親與爺爺的教
訓，呵呵，那我換來的是什麼？」
「是什麼？」庫力亞扎喃喃的看著黑漆的洞頂，彷彿那裡有著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