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耽美小說家也會恐同嗎?(八)

作者: Beersheep (一心不乱)   2019-03-04 17:57:35
『小晗……他真的很喜歡你。』
蕭易瑾趴在床上,不斷琢磨著珊姐對他講的最後一句話。
可是,我是男人吶。
他翻過身,未熄上的日光白燈猝不及防地灑入眼中,刺得疲倦的雙目愈加模糊。伸出
手去擋,卻愈覺力不從心,見那白的幾乎透光的手背緩緩落下,拂過鼻尖,摸過臉頰,最
後指背停留在唇邊一吋之處。
顫顫巍巍,試著用食指的側面覆上唇瓣,在唇間的弧線稍作停留,竟覺得唇上的溫度
燙得灼人。他卻像賭著氣一般,加重了指間的力道,彷彿要讓手指捎走深吻帶來的體溫。
他皺著眉,只因唇瓣反而更加火熱,就像是某種東西隨著那個不該的親吻烙在唇上,淌進
血中,最終流入心底。
滋——滋——
手機傳出來電的振動頻率,他拾過手機,對著來電顯示發呆了好一會兒。
你掛了吧,我不接的。
滋——滋——
滋——滋——
……
蕭易瑾深吸了一口氣,指上仍在猶豫,還是接起了。
「……喂?」
「小瑾?小瑾!哈哈……你接電話了,小瑾。」曉如晗的聲音乾涸嘶啞卻聽似歡愉,
給人一種錯亂的感覺。
「你喝酒了?」
「嗯嗯,喝的了。」
蕭易瑾頓時感到有些不悅,明明自己才是應該借酒澆愁的那個。
「為什麼?」蕭易瑾的心中覺得不關自己的事,卻還是忍不住問了。
「小瑾,我、我想打給你。」電話的另一頭頓了一下。「可我不敢。」
蕭易瑾氣極反笑,都敢把人壓住強吻,打通電話居然還要跟酒借膽。
「你到底要幹嘛?」蕭易瑾冷聲問道。
「小瑾,我錯了。」話語方落,曉如晗沉聲道。
蕭易瑾哼了一聲。
「我不該……我真的錯了,是我越矩了。原諒我,好不好?」曉如晗平日的聲音明亮
清脆,語速不疾不徐卻鏗鏘有力,此時聽來卻是抖抖瑟瑟,還添了一層濃厚鼻音。「你打
我,罵我好了,生我的氣也沒關係……不要討厭我,好嗎?」
兩人在話筒中擱著沈默,只能微微聽見喉嚨吞嚥唾液的聲音。
半晌,蕭易瑾微不可察地「嗯。」了一聲。
但另一邊無任何回應,只感覺呼吸愈加沈重。沒過多久,便聽見一個沈重的撞擊聲,
之後又是一陣凌亂的碰撞聲響。蕭易瑾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正要開口叫喚,另一頭傳來一
個女人的聲音:「你好,請問你是這支電話主人的朋友嗎?」
「是,請問發生什麼事了?」蕭易瑾問道。
「你朋友好像喝醉了,他只有一個人,看起來不像能夠獨自離開的樣子。」她的語氣
頓了一下,聽來好像有點困擾。「不曉得這位先生方不方便來接一下你朋友?」
蕭易瑾捏了捏自己的額心,覺得煩透了。
「好,麻煩告訴我你們店裡的地址。」他拿出紙筆,寫下女人所說的地址和店名。那
是一間不算太遠的酒吧,離他住的地方走路大約二十分鐘的路程。「我大概半小時內會到
,麻煩先幫我照顧他一下。」
蕭易瑾掛上電話,隨手抓了一件外套,邁步出門。
甫踏入酒吧,一陣刺鼻香水和香菸混合的味道撲面而來,蕭易瑾被嗆得皺緊鼻頭,忍
不住打了個噴嚏。以酒吧的標準來看,這是一間非常低調且安靜的酒吧,天花板上斜打著
弱弱細細的光線,是紫是黃是白是藍,襯著地板上的照明暖光,說是夜間的聲色場所,看
來更像正式始幕前的伸展台。酒客三三兩兩盤據各桌,不像普遍的酒吧播放著震耳欲聾的
電子舞曲,反而從音響流洩出女中低音的樂曲,和著一點菸草及微醺,舉杯談笑間都是一
片安和樂利。
蕭易瑾環視了一下店內,很快就在雅座上見到形單影隻的身影。曉如晗的半身斜躺在
一座弧形的沙發上,眉頭微蹙,緊閉著雙眼,微光斜射下彷彿還見得到掛在眼角的水珠,
宛若波光。手中的玻璃杯在絨毛沙發座上渗出一圈圈水痕,球狀冰塊在琥珀色的液體中載
浮載沉,繞著杯緣搖曳輕碰,就像懸著的心事,搖晃、流轉、碰撞,最後落得遍體鱗傷。
他兀自走向櫃檯,見到一名穿著紅色唐裝的中年女子,料想著她就是方才電話中的女
人,便對她點點頭,然後指了指曉如晗的那張桌子,說道:「不好意思,我先幫他結帳好
了。」
女人露出了一絲微笑,是如釋重負。她打出了一張明細,遞給蕭易瑾。
蕭易瑾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他到底喝了多少?」他看著明細上列著一行又一行的酒名,有些看似淘氣、
有些讀來優雅,但他卻一竅不通,不禁覺得一陣暈眩。
「先生他,真的喝挺多的。」女人露出了一個營業式的笑容,見蕭易瑾似乎有些為難
的樣子,又補了一句:「我們這裡可以收信用卡。」
蕭易瑾「嗯。」了一聲,掏出信用卡把酒錢付清了。
雅座上,曉如晗仍未清明。蕭易瑾看著他的臉,覺得真是又蠢又讓人生氣。他接過曉
如晗手中的玻璃杯,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淺淺地啜了一口杯中的烈酒,才剛入喉,就辣得
他想把舌頭也一道吐出來。
似乎察覺了身邊的動靜,曉如晗悠悠地抬起眼簾,見到身旁來人,不禁咧嘴露出拉布;
拉多般的笑容。
並且像拉布拉多一樣撲了上去。
蕭易瑾身體一僵,手中的玻璃杯差點灑了出去。本來用手臂擋住,想推開曉如晗,卻
見他滿臉通紅,迷迷糊糊又怯怯懦懦,心中又覺得他醉得可憐,於是便由他埋首在自己的
頸側,肩上已是一片濕意。
「小瑾,」曉如晗啞聲道,鼻音更顯濃重。「你來了。」他說出的話低低的,沒有一
絲雀躍之情,和方才的笑靨一點兒都對不上,反而更像是虔誠的懺悔禱告,而蕭易瑾則是
他苦候迎來的救贖。
鼻息愈加沈重,蕭易瑾感覺到曉如晗的雙唇淺淺地劃過他的頸項,竟是如履如臨又微
微顫抖。鼻尖在皮膚上遊走,就像金魚渴望著水,而他渴望著蕭易瑾的氣味。蕭易瑾伸在
空中的手猛然頓了一下,還是沒有拍向曉如晗的背脊,只是輕輕擦過了他的臂膀,又落回
了沙發上。
蕭易瑾的喉結滾動,良久,他才說出話來:「你要回家了嗎?」
曉如晗沒有回答,而蕭易瑾也見不到他的表情。但不知怎的,他卻可以想像到曉如晗
半闔著烏黑的雙眸,帶著眼底朦朧的碎落星光,在他的肩頸間沈醉廝磨。
蕭易瑾嘆了一口氣,不知更多的是心煩,還是心疼。
他的手臂環過曉如晗的腰間,將放在後方口袋中的皮夾抽了出來。他從皮夾中先找出
了身份證,卻發現戶籍地址並不在台北,接著又繼續翻找,最後找出了一張寵物緊急聯絡
卡,上頭的地址是台北市的一處公寓。
蕭易瑾舉手喚來了服務生,請他幫忙叫一台計程車,目的地是緊急聯絡卡上的地址。
曉如晗是醉了,但沒醉死,否則憑著蕭易瑾的體型,是絕對不可能把他扛到車上的。
曉如晗還站得起來,但步伐卻走得零零碎碎,蕭易瑾索性貢獻出肩膀把自己當拐杖,兩人
三腳地把他送到車旁。
曉如晗彎腰上車,蕭易瑾伸出手護住車頂,怕他一撞把頭磕出一個洞,再把人塞進車
裡。
計程車司機用一種求救的眼神看著他,好像如果蕭易瑾不一起上車,他就要把車上的
醉漢拖下去。不過蕭易瑾很快就跟著鑽進車門,反正他原本就想著送佛送上天,否則以曉
如晗現在的狀態,就怕連電梯都不會按,只能睡在電梯口。
窗外的景色向後飛逝而過,台北就是個不夜城,夜裡霓虹五顏六色地打在蕭易瑾的側
臉上,不冷不熱,不喜不怒,像老僧入定般看不出一絲情緒。曉如晗側頭靠在枕頭上,仍
然看似有些痛苦,隨著車子的煞車及顛簸,時不時從口中傳出抗議般的低吟。
忽然,先是無名指,然後是中指,感到一陣微風般的輕撫。有個溫度覆上了手背,再
來是食指,拇指,指縫間被纖細的指節填滿,上面那隻手輕輕地,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扣
住了下方的掌心。下面的手是微微一僵,彎曲的指節反握住扣在掌心上的指尖,堅定地、
緊實地,像拿到寶物般收在掌中。
蕭易瑾一路上觀察著曉如晗的表情,見他似乎沒有想要嘔吐的樣子,心裡稍微安心了
點。車子不久後便停在一處住宅區,司機指指身旁的大樓,示意著目的地就在一側。蕭易
瑾對司機道了謝,半哄半扯地將曉如晗拉出車外,司機一邊苦笑一邊對他們擺擺手要他們
先進去,自己跑下了車,繞到後座關上車門。
本來想像在酒吧時一樣,讓曉如晗倚著自己的肩膀,慢慢地攙扶他回家,但不知為何
,曉如晗卻開始不安份起來。腳步混亂不說,還不停往蕭易瑾身上擠,看上去就像兩個醉
漢,一路斜著走。
蕭易瑾在第二次差點撞上牆角的時候終於發難了。
「你給我好好走路,不然我直接把你丟在這裡。」他厲聲威脅道。
曉如晗沒有回話,似懂非懂,但總算是乖巧了點,隨著蕭易瑾的步伐慢慢走。
深夜的廊下是萬籟俱寂,為了節省電源,大燈也給熄了,只留下一兩盞緊急照明燈,
偌大的走廊上只聽聞兩人的呼吸聲及腳步聲,兩叢人影在灰白交雜的大理石地面上愈拉愈
長,最終是交疊在一起。
曉如晗的背部狠狠地撞上了牆壁,不禁發出了一聲悶哼,也略為清醒了些。當他睜開
眼睛,就見到蕭易瑾用臂膀把他搵在牆上,另一隻手則往身下探去——
怎麼找不到鑰匙?
蕭易瑾騰出手拍拍曉如晗的褲子口袋,卻沒摸到像是鑰匙的物體。他有些精疲力盡地
籲了一口氣,不知不覺額頭靠上了曉如晗的肩膀,有種功虧一簣的挫敗感。
曉如晗咽了口唾沫,混合酒精的口水變得粘膩不堪,整個口腔也變得乾巴巴的,好不
容易才開口說話:「是指紋鎖。」
蕭易瑾憤憤地瞪了曉如晗一眼,還偷踩了他一腳,才把他攙到門邊開門。
曉如晗空出手一揮,先把玄關的燈打開了,蕭易瑾則踩著他的鞋跟,粗暴地把他的鞋
子從腳後跟扯了下來。兩人搖搖晃晃,蕭易瑾也開始覺得力有未逮,於是便把曉如晗一股
腦地扔在沙發上,自己坐在一側喘著氣。
一陣清雅芳香竄入鼻腔,蕭易瑾立刻認出那就是沾在曉如晗外套上的香氣。他下意識
地環顧四周,發現這是間一房一廳的小公寓,還帶一個小廚房,獨身居住算是挺舒適的了
。房內並沒有太多的傢俱,更沒有任何擺飾品,客廳裡面有的只是一張沙發、一面咖啡桌
以及擺著平面電視的電視櫃——還有一隻站在電視櫃上的白貓。
這隻白貓有著湛藍色和琥珀色的異色瞳,直勾勾地盯著蕭易瑾看。片刻,牠優雅且慵
懶地拉長了身子,伸了一個看似很舒服的懶腰,便靈巧地跳下電視櫃,踏到曉如晗的身
上。
白貓的身姿曼妙優雅,氣定神閒地一步一步走在曉如晗的身上,卻不見半點顛簸。牠
的腳掌先是踏在曉如晗的胸口,最後又踩上他的側臉。曉如晗的喉頭發出了像低聲抱怨的
咕噥,白貓縱身一躍,跳到了蕭易瑾身邊。
蕭易瑾把指尖伸到白貓的鼻頭前,白貓先是嗅了嗅他的手,施施然地走到他的腿邊,
再用身側蹭蹭他的大腿。蕭易瑾索性捏捏白貓的後頸,輕輕地幫牠按摩,白貓一邊發出了
舒服的呼嚕聲響,瞇起眼睛看著蕭易瑾。
把白貓的全身都揉了一遍,白貓撒嬌的呼嚕卻是愈來愈大聲,還在沙發上不停打轉。
蕭易瑾忽然覺得一陣疲憊席捲而來,眼光瞥見正在呼呼大睡的罪魁禍首,不由得一陣火
光。
「你爸,真的是很煩。」他咬牙切齒地對著白貓說,輕輕地彈了一下牠的腦袋。而白
貓歪著頭,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蕭易瑾見狀不禁啞然失笑,對一隻貓置氣作甚?他又伸過了手,補彈了一下曉如晗的
額頭。
他起身要走,卻又想到了什麼,繞到廚房幫曉如晗倒了一杯水,把去酒吧的路上在便
利商店買來的解酒錠一起放在咖啡桌上。玻璃杯喀碰到桌墊的細微聲響,讓曉如晗懞懞地
抬起了眼皮,兩人視線交錯。
「小瑾。」曉如晗側著頭,一隻眼睛看著他,眨了眨,迷濛失焦的眼底卻有著隱晦的
笑意。「我們也算扯平了。」
「扯平?扯平什麼?」蕭易瑾不解問道。
曉如晗沒有回答,又垂下眼簾,呼吸很快地又變得深邃綿長。
蕭易瑾立刻炸毛,心想你做的事情老子還沒跟你算帳,莫說扯平,你可是欠著我,而
且欠大了。他氣鼓鼓地踱著步伐走向玄關,白貓卻如同弦上箭般比他快了一步,跳上了一
旁的鞋架,柔軟的貓掌「咚」地敲了一下蕭易瑾的頭。
蕭易瑾是一愣,又覺得好笑,撓了撓白貓的鼻頭。白貓索性倒了下來翻著肚皮,兩手
伸直,對著蕭易瑾開出了一雙掌花。
——再來玩唷。
蕭易瑾不懂貓語,但總覺得白貓應該是這樣對他說的。
「哼,再說吧。」他推門走了出去,嘴邊卻掖著一抹不自覺的微笑。

下班想出去走走,所以先更了。
這章的字數比較多,我承認我本來想為了日更分成兩篇,但因為找不到適合的中斷
點,所以還是整篇貼上來了,祝大家週一愉快。
今天的故事裡面有個小小巧思,我自己寫得有點得意:在車內究竟是誰先動手的呢?
需要一點點點的腦補,但是我覺得答案很合邏輯,不過,我是不會公佈的 XD
作者: jessica19905 (璃_aki)   2019-03-04 19:18:00
所以小唅是在那認識小緊呢wwww
作者: oldsharon (明天我還會記得嗎)   2019-03-04 19:37:00
天啊我只顧著欣賞這篇優雅的詞句,完全忘了要關心他們肢體接觸到什麼程度 QQ
作者: shiuan409   2019-03-04 19:39:00
喜歡作者的小巧思段落~慢慢燉的劇情好棒
作者: achunsan   2019-03-04 20:04:00
小老虎變拉布拉多了XD
作者: mooonlight (怒放月光)   2019-03-04 20:10:00
好喜歡貓咪那一段,小瑾對貓咪好溫柔。喜歡他對貓咪說:你爸,喜歡貓咪咚的一聲打他額額,也喜歡牠對小瑾開出一朵掌花...啊 想擼貓啊
作者: marho541 (marss祥天 )   2019-03-04 21:48:00
手手!好細微呀
作者: ikiyatta (太好了)   2019-03-04 21:54:00
來猜一下,應該是小瑾先握的手=v=
作者: kotorikawaii (小鳥賽高)   2019-03-04 22:35:00
也覺得是小瑾 可是這樣有需要腦補的地方嗎XD
作者: lidian (ㄍㄨㄢˋ)   2019-03-04 22:37:00
摸貓貓的方式!好細微喔!
作者: rogibest (lifebeing~)   2019-03-05 00:32:00
喜歡細節~ 蕭大從頭到尾沒有主動問過資訊,可是靠搜索與觀察力就把人送回家了。牽手跟摸貓的細節描寫也好棒-//-
作者: librarie (so I'm gonna love you)   2019-03-05 09:21:00
猜不出來XD 喜歡這回, 貓咪可愛台北的夜晚美
作者: bluemidnight ( ★ 朔方 ★)   2019-03-06 13:24:00
因為被摸的是手背 所以小緊的手應該是上面那隻?
作者: yttim564 (andy)   2019-03-09 20:52:00
先是無名指,然後是中指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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